19 欺骗(1 / 1)
星期六,我犹豫再三还是拨通了黄雨欣的电话,黄雨欣老早就告诉我今天是罗刚的生日,他俩有约会。电话接通了:“小蕾,找我什么事?”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她在那头说,“那个,丁丁,你这个字写错了,少了一横……”分明是在辅导学生,不是在约会呀!
“咦,不是罗刚过生日吗?你没和他在一起?”
“本来约好的,可他有事走不开,没办法。还好没提前通知今天的孩子别来了,他有事我就正好给孩子上课呗。”
这个消息让我对罗刚的怀疑更增加了一分,可是对黄雨欣的怜惜也更重一分:“那,你给他准备的礼物呢?”
“只能等下次见到他的时候交给他了。”
我觉得不能再迟疑了:“雨欣,你什么时候下课,我过来跟你说点事。”
来到那间简陋的小教室时,黄雨欣正在打扫卫生,孩子们的破坏力实在是大,每次来上课都像是一场扫荡,桌椅东倒西歪,墙上挂的小黑板被画得乱七八糟,地上有粉笔头、纸屑甚至是零食包装袋,墙角不知道是哪个孩子还洒了一地的牛奶。我皱着眉说:“雨欣,你可要好好约束一下这群孩子,到这儿来是上课还是聚餐呢,你瞧这一地的垃圾!”
“得了,莫老师,你以为是班上的学生由着咱们老师想训就训呢,人家可是交了钱的,是顾客、是上帝,可不能得罪哟。”她接着擦黑板、擦桌子,一副任劳任怨的样子。
我开不了口,不知道她听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还有没有继续干活的兴致,我帮她整理桌椅,脑子里酝酿着自己的措辞。
“你找我什么事,要加入我这儿?欢迎之至!”她抬头看了我一眼。
“雨欣,你,觉得你了解罗刚吗?”我就是这么一个不会转弯抹角的人,想来想去也找不到合适的开头。
“啊?”显然她没有想到我的话题突然转到这儿,但她还是歪头想了想,“应该还是挺了解的吧,年龄、性格、爱好、还有家庭。”周末也不能休息的她带着点疲倦,细碎的头发丝散落在额角也来不及掠开,不过年轻女孩的朝气还是在这张光洁的脸上一览无遗。
“他的家庭你也了解?”我不知道她所说的“家庭”指的是什么。
“反正都是听他说的,他是浙江人,孤身一人来这儿十几年了,父母年事已高,都住在老家,母亲身体不太好,他还有个姐姐,现在也跟着他在这边做生意。”黄雨欣边想边说。
“就这些?”
“他不抽烟,很少喝酒,爱游泳,爱和几个朋友打打□□,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还有呢?”
“他喜欢喝咖啡,喜欢黑色的衣服,喜欢……”
这样的谈话实在是太浪费时间,我觉得是时候直奔主题了:“雨欣,我跟你说,罗刚可能是有家庭的,我说的‘家庭’是说老婆孩子,至少是有一个孩子。”
“啊?”她有一点错愕,正在抹桌子的手停下来,“莫小蕾,不可能!这不可能!”黄雨欣只犹豫了两秒,断然否定。
那斩钉截铁的语气让我一时对自己有所怀疑,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一时我也没了把握,不过我还是陈述了那信息的来源:“罗刚有个侄子在我们学校读书你知道吧?他也没告诉你在哪个班对不对?我恰好遇上他来开家长会,那孩子是三六班的□□欧。前两天我在操场上遇见□□欧,随口和他交流了几句,他说起他舅舅,”我咽了下唾沫,艰难地说,“雨欣,他只有一个舅舅,就是罗刚。”
我不由得放慢了语速,我知道接下来要陈述的事实会让她难以接受:“□□欧说这几天他舅妈过来了,还有他舅舅舅妈的女儿,他的佳佳妹妹。而且,他们应该还是夫妻关系,她现在就住在罗刚那儿,听说,他们打算再要一个孩子。今天你说你本来和罗刚约好的,可他又有事没能来,我想也许是因为这个。”
黄雨欣没有说话,自然是各种合理的怀疑令她无语,那几分钟以前还生动的眼神直直地定在了某处,手里捏着的湿抹布攥得几乎要挤出水来,我知道这几分钟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几分钟,却是思考做出行动的几分钟。
很快,她放下抹布,拿起挂在墙上的包,话也不跟我说一句地要往外走,我拦住她:“你干什么去?”
“还能干什么?我要去问个清楚。”正要出门的她又想起什么,转身又进来从桌面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我和她一起去为罗刚挑选的生日礼物。
“你就这么过去?那,是不是先打个电话?你知道他在哪儿吗”我诧异于她这么雷厉风行,可又担心如果出了什么岔子,我可不就成了导火索。
“我知道他在哪儿,就在盛宴酒楼。”黄雨欣没有分秒的犹豫和停顿,根本不容我再劝她,径直出去了。
我赶紧在她身后喊:“雨欣,冷静点,还有,早点回来。我,我在这儿等你。”不知道她听没听见,反正没有应我。
不过几分钟时间,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冷清得令人不自在。我在想,自己是不是太多事了,人家两个谈判,我在这等个什么劲?这是三句两句说得清楚的事吗?假如谈到明天早上,我也在这儿死等?
转念想,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还是得等着,万一黄雨欣有什么过激的行动我也好照应着,突然就想到了当年我在男生寝室楼下哭得像只赖皮狗似的狼狈样,黄雨欣那样独立坚强的女孩不会像我一样吧?不过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失恋,已经超出恋爱的范畴,在我看来,这就是□□裸的欺骗,甚至是阴谋。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想着,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我只好坐在小教室里,好在旁边有个小书架,随手抽出本书,心不在焉地翻着,耳朵却一直注意着门外的动静。
简直想象不到她回来得那样快,我手上的书才翻得不过数十页,再抬手看表,不到两个小时,谈判效率也太高了吧?再看黄雨欣的脸,有哭过的痕迹,咬着的嘴角透出她的绝望和倔强,面色不似往天那般白皙,微微发红,不知是怒气还是这一路的疾走所致。
我放下手里的书,小心冀冀地问:“欣,什么情况?”
她不说话,把肩上的包往桌上一甩,在书桌前坐下,眼神直直地盯着前面那块小黑板。
“真是那样吗?”我觉得这问题有点多余,眼下她的状态已经说明了情况。
“嗯。”就一个字。
“这么快就谈完了?”我奇怪这么严重的事他们竟然解决得这么迅速。这一个多小时里,除去黄雨欣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他们说话的时间实在是很少。
可这时她转过头来:“小蕾,我今天总共就对他说了三句话,我把礼物送给他说,生日快乐!他说,谢谢。我说,你是不是有老婆孩子?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是的。我说,那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
这果然是黄雨欣的风格,简单得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可是快刀斩乱麻的决绝在当事人内心深处却绝非这么简单,往日她整个人散发出来的伶俐和活泼现在看来荡然无存。
我来不及说安慰的话,她又开了口:“这就够了,其他说再多也是枉然。这事怪不得别人,只怪我自己傻!”
我不禁想起罗刚稳健的体态和刚毅的面容,想起上次黄雨欣出事时他所表现出来的关心和急切,以我的判断,他似乎也不是那种遍地留情的纨袴子弟,他对黄雨欣也不仅仅是一场游戏而已,思想矛盾的我忍不住小声地问:“你,你没给他解释的机会?”
“在最重要的问题上欺骗,其他的话还能信吗?再说,有解释的必要吗?我再跟这个男人多说一句话都是一种耻辱!”她的语气激烈到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迸出来的。
“雨欣,你不会……不会怪我多事吧?”看着朋友这个样子,我真不忍心。
“这是什么意思,莫小蕾,换作我是你,我一样会这么做。应该说,我还要感谢你,让我在这沼泽里不至于陷得太深,也是你拉了我一把。”她勉强地冲我一笑,伸手拍拍我的手背,想打消我的顾虑。
黄雨欣能这样想,我心里的负担是彻底放下了,唯一放不下的是她怎样放下心里的怨恨和不甘,可是我发现,黄雨欣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她拉住我的手:“小蕾,你要帮我,假如我犹豫动摇的时候的话,你要阻止我,甚至毫不客气地骂醒我!请你监督我,我绝不能和那个男人有一丝一毫的瓜葛!我一定要把这段不堪的记忆在我的大脑里彻底删除!你要帮我。”
眼泪已经沾染在她的眼眶,看得出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感,纵是果断如她,可是人脑不是电脑,删除一段感情哪是这般容易?她攥得我的手生疼,可我知道这疼抵不上她心头痛苦的万一,迎着她的信任与无助,我只能狠狠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