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Chapter 13（1 / 1）
回S市的这一天，S市突然下起一场漫天的大雨。
林梓凡是在走到机场大厅门口才接到陈嘉义电话的。
她刚想问他这几天到哪里去了，电话也不要接。可他的声音却在电波中疲惫地响起，让她突然像是失声一样哑口无言。
“林梓凡。”
她的突然一颤。
每次他叫她名字的时候，都好像一个历经磨难的人那样，沙哑，用力全力地。
陈嘉义一直像一个精神需求者。
林梓凡一直这样觉得。他就像一个穿越沙漠的旅行者那样，不停地行走，就连别人眼中对沙漠感到的虚无，对他来说好像也是一种目标。尽管她的确对他的人生目标一无所知。
雨滴不停沿着大厅天花板那样叮咚落下，林梓凡在大厅的遮挡下听着电话，面前的雨帘浪漫地困着她再也走不动。迎面的风一吹就是寒冷。
林梓凡记得陈嘉义是在出国前一个这样的雨夜告诉她要参政的。
当时的雨下得这么大，酒吧门外的凉意和他们俩中间隔着一层厚厚的红木板。
她笑着说恭喜，就像一天前才知道他和柯竹关系时恭喜他和柯竹在一起那样自然。开玩笑说他终于可以让他爸省点心。
他听后突然回头看着她很认真地问她：“所以你也觉得做个政客不错？”
参政从来都不应该是一个理想，对于他们来说实在太过于束缚。
林梓凡在一点上还是知道的，参政也不是陈嘉义的理想。他大学学的是金融，光靠一篇论文就能请林梓凡他们在法国餐厅吃一顿像样的饭，更何况四年里，年年如此。倒退三年，他现在应该是跟陆尚东一样的白骨精。甚至，更甚。
政治对于他来说，实在太屈才。
所以不知道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本来就对政治反感的林梓凡，对政治的感情成功升级成了厌恶。
但是，林梓凡却在他提问的那个时刻，大笑着说了违心的话。这大概是她这辈子最对不起陈嘉义的地方。虽然她也不懂如果这个答案逆转是否会对现在造成改变。
她用大笑来掩饰所有真实的想法，说：“苟富贵，无相忘。”
有时候退一步，对谁都好。
但是这个“谁”唯独没有包括陈嘉义他自己，她自己也清楚。他的痛苦总是这样无声。
S市的上空刚飞过一架返回的客机，在乌云的背景下像一只迁徙的候鸟，繁重地飞向目的地。
“我打过你电话。你没接。”
她说。
“我知道。”
除了这三个字他什么解释都没有，回答也莫名其妙。
“你晚上有空么？”
他突然说。
林梓凡细想了一下，除了要去她大姨家吃顿相亲饭，其他也没什么事。
“有。但是你得给我一点时间。”
他突然笑了：“我给的还少么？”
“我好了打电话给你。你来接我。”
他答应。
有时候林梓凡觉得他好像越来越沉默。但她无法找寻他沉默的原因，只好让他沉默下去。
去她大姨家是纪梓森来接。她坐在装满暖气的车子里，依然暖不起来。
Boss也来了。她回来前的第二天，纪梓森实在忍受不了寂寞，就以一盘获胜的西洋棋夺取了陆尚东的“Boss代理权”。他顺利接任Boss的时候还不忘得意地打个电话给林梓凡。
只要纪梓森不再给Boss喂安眠药，林梓凡对这件事自然是不放在心上的。
她坐在车里，一直看着窗外流动的绿化带，看了半天，突然讷讷地问纪梓森。
“你不觉得陈嘉义最近太忧郁了么？”
纪梓森似乎听后也有点赞同，但是却是踌躇的态度回答她：“大概……是柯竹吧。”
再问纪梓森，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说待会你可得做好准备。”
但是林梓凡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梗，撇撇嘴：“莫名其妙。”
纪梓森他妈，林梓凡的大姨，本质上和林梓凡她妈是没有区别的。一见到林梓凡就不停地又搂又抱，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梓凡才是亲生的。在这一点上，纪梓森似乎已经习惯，于是一个白眼甩下就进了房间，而林梓凡则被拉到客厅唠嗑。
等林梓凡往沙发上坐稳了，才发现主坐上和她姥姥并排坐的优雅中年女士，正在以一副“这是极好的”的样子看着自己。于是林梓凡这才意识到纪梓森那句“做好准备”到底是什么话。
“凡凡，这是你姥姥当年的学生，和大姨是大学同学。冯阿姨。”大姨乐呵呵地在一边介绍：“唉，你说巧不巧，冯阿姨也有一个儿子跟你一样大，长得有帅又高，现在是个总经理。待会儿他就来，介绍你们年轻人认识认识。”
林梓凡坐在位置上干巴巴地笑着，A字裙穿在身上让她的腿更加拧巴的纠缠着，仿佛随时都要被眼前这个“贵妇”冯阿姨给生吞活剥。
她是在难以想象自己下半生的幸福要用相亲、父母之命来一锤定音的，所以马上对那位连面都还没见过的相亲对象感到一阵厌恶。
“梓凡。我听说你刚从B市回来啊？”
冯阿姨亲切地问。
林梓凡尽管不愿意相亲，但是对于长辈的客套和尊重肯定要有的。
她笑：“对。”
“噢，我还听说你之前在法国留学。怎么样，那里的生活？”
“也没什么好的，还不如S市的弄堂来的亲切呢。他们资本主义国家也有自己的不足。”
冯阿姨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
林梓凡也不喜欢没话找话，趁着纪梓森帮做菜阿姨打下手的机会也闪进厨房做活儿。
纪梓森一看她进来，就笑：“人家还能吃了你？瞧你吓得……”
林梓凡假笑两声：“哪天你妈给你介绍一个，你要能像我憋到现在才出来，我看请黄佳佳和我的那顿饭也可以免了。”
纪梓森冷哼两声，却不再说话，显然是认同了。
“你待会儿帮我照应着点。”
“怎么？都在这儿了还想着要跑？”
林梓凡一翻白眼：“我真有事儿。怎么也得慰问一下陈嘉义同志吧？”
纪梓森眉毛一挑，笑道：“照应倒是可以。我就是怕你连逃都逃不了。再说你不觉得你们这样偷偷摸摸见面，很那个什么么？”
林梓凡用手肘往纪梓森肚子就是不客气地一下，另外又附送了一个白眼。
纪梓森以前经常开她和陈嘉义的玩笑。但是可惜的是，这些玩笑从来都没有实现过。每次都是她在纪梓森面前干瞪眼，而陈嘉义确实在另一边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仿佛纪梓森口中的主人公说的根本不是他。但是事实上，他的确不是。
阿姨洗好的圣女果放在离客卧相距不过几步的白木桌上，一颗一颗红澄澄地放在玻璃盆子里，流光溢彩得都要透出水来，林梓凡忍不住多吃了几个。
“嗯，多吃点圣女果，好当剩女。”
纪梓森倚在客卧半开的门上，环胸看着她。他身上穿着一件浅绿色的衬衫，在黄色的灯光下，有点色差。
林梓凡正想出言反驳，耳边却传来她大姨和冯阿姨在客房连同的阳台上聊天的声音。
阳台和白木桌子对窗，声音飘过来如此真切，就像她们站在你面前说话你听到的那样。
纪梓森和她在那个时刻谁都没说话，任凭吹过走廊的微风送来长辈们的谈论。
“……前段时间已经叫尚东把对面那套房子买下来了。现在应该处的不错了。”
“是啊，待会等小陆一来，我们再一撮合，这事儿也差不多了。”
六点四十七分，天已经黝黑，除了刚刚下完雨正在歇息的乌云在天空中翻滚，天空在也没有其他可见天体。
但是刚刚那两句话说完，却像一只爆炸的手榴弹，杀伤力却又是无声的。于是后来她们还说了些什么，林梓凡是再也听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