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离缘(1 / 1)
刚回到住处,曲云儿就后悔了——在这么重要的宴会里,把气氛弄得那么僵,自己可不是犯浑了!她瞧着阿良呆呆的面容,敢情这笨哥哥还没搞清楚情况。
她想扯起和善的笑容,却发现自己面部表情还有些僵硬。刚才一路回来,她都凛着脸,煞气重得连芳然都不敢多嘴过问,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她揉了揉脸,强笑道:“阿良,你可是想娶媳妇了?”
阿良怎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对了,当年还在袁大人的府上,小姐就已经问过他了。可是当年小姐还是愉快地问着,怎么今日却好像不大高兴。阿良还是依旧摇摇头。
云儿道:“你别怕,若是你真喜欢那稚儿姑娘,就放胆跟我说。她虽是金枝玉叶,咱们却也不是什么低贱下流的人物。老祖宗和大爷都喜欢你,说不定能帮你说和。”
阿良想了想,却是觉得荒唐。他已经不是不懂世事的大戆人了,世间上伦理道德他还是有一些明白的。他虽然真的很喜欢武稚,却也知道这种喜欢不是男欢女爱,他也知道他跟武稚是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哪怕在未来的哪一天,武稚不再是千金小姐,他也不是卑微的下人,他们都是不可能的。他还是摇了摇头。他见云儿还想再说,就抢先道:“我不会娶亲的。”自己的血脉,连自己都觉得丑陋。娶亲生孩子这些事,他根本不稀罕。
云儿闻之暗喜,却一本正经地说:“你年纪也老早就到了,为什么不娶呢,倒显得咱当主子的不会照顾下面的人了。你若是看上了谁,记得跟我说。你…”她话没说完,却见得阿良笑了。他笑了呢,对着自己温柔地笑了。她忽然觉得一阵感动,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阿良柔声道:“我不会离开小姐的。”虽然可能会离着远些别影响着小姐和东方昊,可他总不能离了云儿。小姐是他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了。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却有着比血缘更亲的羁绊。
云儿听了这话,脉搏莫名加快,她都可以听见自己砰砰的心跳声了。她的声音几若蚊呐:“真的?”
“真的。”
云儿笑着扯住阿良的衣角:“这是你自己说的,我才没有逼你!你可得记得自己说的话!若是那武稚或者大爷来要讨你过去,你却不许自己跑了!”
阿良看出来了小姐的不安。再怎么着,她也不过是一个缺少爱护的小姑娘。他望了望周围,没见有外人,走前半步把云儿拥入怀中:“我在这里。”我永远在这里。
又感受到了这温暖的怀抱了呢。云儿热着脸,吃吃地傻笑,也不知道自己在偷乐些什么。这一夜,曲云儿睡得香甜,没有梦境干扰,一觉睡到天亮。虽然又是一天事忙,她却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头,没有什么是她解决不了的。
这几天老祖宗老是有湘儿夫人和武稚姑娘陪着,山下事忙,偶尔还得请示老祖宗,故而东方智没时间去操练那不肖孙子。东方昊乐得清闲一阵,老是呆在他那院子里。云儿这天难得没什么事,芳然、阿良都不在身边,颇觉无聊,就顺步往东方昊那院子里去瞧瞧。她想,那天东方昊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又跟自己气上了,可都这么多天了,有什么气都该生完了罢?夫妻之间总该和和气气的,她虽自认没有过错,跟他聊聊说说,给他个台阶下去总是可以的。
她才刚踏入院子,就看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坐在院子当中,云儿认得,是东方昊的贴身丫鬟翠玉。这时翠玉正指着地上跪着的另一个小丫鬟喝骂,一时间粗言秽语漫天飞舞,听得云儿直皱眉头。她走过去:“姐姐何苦为难一个丫头。料来她犯的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过错,犯得着你费那么多口沫。”
那翠玉见是她,先是楞了一下,可一下子面口变得越加骄横:“我自教训我院里的丫头,干你何事?那丫头犯的是小过错还是大过错,我说了算,还轮不到你插嘴。大爷不过是看起你让你管着这家里的账本,可没让你管咱们院子里头的事!别说你还没过门了,就算你过了门,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也该给我客气点,凭什么跟我来评头论足!”
曲云儿知道这翠玉平日也是个乖巧的人,怎么今日如此粗横了,就好言说:“我不过说你一句,怎么就有两车话怼回来了?你自管你的丫头,我是管不着,但好歹人都是有爷生娘养的,也不至于如此折辱。”
那翠玉见她摆低姿态,以为曲云儿怕了,更是趾高气昂:“我跟你说!以后你嫁到这个院子里,不都是听咱们公子爷的。公子爷疼爱谁,喜欢谁,咱们谁就有说话的地儿。你是北极山的千金大小姐,又是明媒正娶的,若不来惹我,我自给你好处。若你什么事都横插一脚,公子爷可不是都向着你的。”说着一脚往那跪在地上的丫头踹过去。那丫头吃痛,倒在地上低声哭了起来。
曲云儿恼了,好生扶起那丫头,怒道:“别以为你是大公子身边的丫鬟我就治不了你!管人事的婆子还是我管着呢!你要在这辟尘山庄里发横,我先把你给撵出去了!”
那翠玉狂道:“这可好笑了!公子爷连正面都不瞧你一下,还轮到你来装腔作势?我呸!横竖现在我是大公子的人了,就算没名没分,好歹是个姨娘。你一个什么都算不上的东西,大公子要不要你还不好说呢?就算要了你,你肚子里可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个孽障来呢!”
曲云儿怒火中烧,一翻手甩了那翠玉一耳光。那翠玉虽是奴仆,但既然是买来给东方昊当贴身丫鬟的,老早就认定是个通房,起码也算是半个主子了。她在这院子里这么久了,哪里受过此等气?她趴在地上只是嚎道:“杀人了!杀人了!”
曲云儿更怒,运起力气就要踢她,起码要让她好受两天。她腿刚提起,却被止住,东方昊含怒瞪住她:“你怎敢在我的院子里撒野!”曲云儿道:“你这丫鬟,泼妇一般乱骂,辱我名声,我难道还打她不得?”那翠玉抱着东方昊的大腿:“公子爷,救救奴婢!云儿姑娘知道了咱们的事要杀我!”东方昊听了更怒:“就许你养汉子,我就不能亲近我的丫鬟了?”曲云儿只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说什么!”东方昊冷笑一声:“我说什么你还清楚?少拿什么兄妹之情来唬弄我!你跟你那刁奴之间那般暧昧不清,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来。在我面前就已经如此,谁知道你们在乌灯黑火以后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曲云儿怒极反笑:“欺人太甚!既然如此,你还等什么,一纸休书把我给休了呀,好过你瞧着咱不舒服!”
东方昊一怔,强辩道:“你我还没完婚,何来休妻一说?”
曲云儿轻蔑地瞧了东方昊和翠玉一眼,再不搭理,扭头就走。
东方昊想要开口挽留,可话到嘴边,毕竟碍着脸面,没说出去。虽然瞧着那刁奴和云儿亲近很不舒服,但东方昊其实也知道他们之间没存在什么龌蹉之事。他刚才说的只是气话,想来那曲云儿也是气话。女人这辈子也就名分最为重要了,若被夫家休离,她也就别活了,她哪能如此随意的就断了自己的活路?可内心深处,他又知道曲云儿正是如此的人。什么名分不名分活路不活路的,她不在乎!
那翠玉水蛇一般的手臂攀上他的身子:“公子爷…”东方昊心中恼怒,也是一翻手,甩了那翠玉一耳光。翠玉又倒在地上,抽噎着说:“你自己当了四脚背壳的,拿我一个女人家出气干什么,人家都是你的人了,你就只会糟蹋人家!”说着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东方昊无言以对,却又不想拉她起来,只是生气。旁观的仆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一个同情的。
曲云儿也没回去账房了,直通通往自己院子里走。芳然虽然是个大嘴巴,瞧着云儿姑娘要杀人的面口却是不敢多嘴去问,连忙跑去找阿良回来。阿良见云儿把自己锁在房中,知道不好,拍门:“小姐开门!”云儿在里头不搭理。阿良又拍门,云儿在里头喊道:“让我安静会儿!”阿良才不管,稍一用力,门也给他拍坏了。他挥手让芳然出去,径自走入云儿闺房里头。云儿红着眼睛瞪他:“我说让我安静会儿你聋了?”
阿良只见眼前的小人儿满脸的委屈,眼泪早就流满了面上,一张小嘴却依然倔强地憋着。阿良暗叹一声:“要哭就哭罢。芳然出去了,没人听见的。”
云儿还在倔道:“我,我怎么就哭…哇!”她再也忍不住,把头埋在阿良的怀中,大声哭了出来。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家,怎么就得受如此委屈。别人说她也就罢了,东方昊是她未来的夫婿,怎么也来冤枉她?想当年初相见,那白衣公子是如此的俊逸出尘,慷慨畅谈,满腹经纶,简直让人惊为天人。为了配得上那公子,她曲云儿吃了多少苦,勤读苦思,学了满肚子的本事。本来也只是奢想,没想到有缘千里能相会。自己一见钟情的俊公子,就是自己要嫁的人,哪怕那时相会不欢而散,当时候自己还是高兴的。可是,可是怎么又会落到如此境地?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做错了?还是他错了?
云儿低声一叹:“我怎么就比不过一个娼妇!”
阿良摇摇头。不可能!他家小姐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怎么会比不过别人家。
“你怎么不说话,你也认为我比不过她么?”
阿良道:“不会的。小姐最好了。”
云儿甜甜一笑。也就只有这笨哥哥会以为她是完美的。那翠玉争宠,东方昊冤枉,曲云儿心冷沮丧,可仔细想想,好像也没有多伤心。人还是要活着,日子还是要过。
半夜里头,云儿辗转难以入眠。东方昊白天说过的话她已经记不怎么清楚了。可那天她偷听回来的话却在她耳边回荡不止。
“她待你可好?”
“好。”
“你不要哄我,我瞧她对你呼呼喝喝的,你难道就不觉得委屈?哎,你是厚道人,不会说她的坏话的。可待在她的身边,又有什么好呢?她不会放你走的,你得做一辈子的下人,永远翻不得身。来我这边罢,我让大爷跟她说,她不会不听的。来我这边,我们每天弹琴,说诗,游山玩水,岂不胜过在这深门大院里头当个俗物?”
你这女人不要开玩笑了,我的笨哥哥才不会跟你弹琴说诗呢!你那不吃人间烟火的脑袋里看谁都是俗,岂不知你那不俗的阿良不过是你的幻想罢了!我那笨哥哥就只会舞刀弄枪,挖挖泥土劈劈柴火,比谁都俗!
想是如此想,可她心里头还是怕。阿良看着那女人的表情跟看其他人是不一样的,那独特的温柔让她气愤、着急、害怕。那女人对阿良有异于常人的影响,长此以往,阿良真的会被她拐走的!
迷糊中,她好像做梦了。东方欣欣和东方迟肉体交缠的景象又一次出现,她羞红着脸,却又想看真切些。忽然,东方欣欣和东方迟不见了,东方昊牵着翠玉的手冷笑着看着她。她想拧头走开,那两人却老在她面前晃着,怎么也摆脱不了。后来东方昊跟翠玉的脸又变了,变成了阿良和那武稚。她尖叫着让阿良回来,阿良却恍如不闻,只是对着武稚温柔地笑。画面又回到了最初,男人跟女人的肉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却是阿良和那武稚。阿良闭上眼喘息着冲刺,武稚娇吟着,欢愉地咬着阿良的肩膀。她怒不可揭,血印掌狂风骤雨般拍出,却总拍不到眼前交欢的男女。她疯了般叫道:“奸夫****!奸夫****!”终于她的掌印到了那武稚的身上,武稚消失不见了,阿良却抽出两把板斧对正着自己的天灵狠狠劈了下来。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哪怕是在梦里,也不允许他如此对待自己!
梦醒了,梦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记不清楚,只知道自己伤心愤怒,整个人几乎虚脱。她瞧瞧铜镜中的自己双眼肿得像颗核桃,泪痕爬满了脸庞。她身边放着她的大头娃娃,委屈地被她压得扁扁的,身上也沾满了她晚上的泪水。即便是跟她最疏远的时候,她的笨哥哥还是记挂着她,把她的大头娃娃完成了,在夜里伴她入睡。
天还早,芳然还没起来,倒是阿良听到声响过来了。他瞧见她满脸狼狈,赶忙湿了面巾,帮她擦拭干净。他听说了昨日东方昊院子里的事,以为云儿还在伤心,不由得心疼了。“我去跟大公子说说?”
云儿愣了一下,才听清楚阿良的说话,慢慢摇摇头。东方昊算是什么东西?
那她究竟在伤心什么呢?她真的记不清楚了。
浑浑噩噩到了中午,冷管家又派人来催。云儿道:“不是说月底才要么,还有几天,你们急什么!”
那人说道:“姑娘不知,为了加快进度,又另聘了些人过来。钱可以等些时日,姑娘忙完了再结算,可吃的却等不得。”
云儿没法子,只好带着他去找人。前些日子,在外头办货的福来回庄上了,该是还没领到什么其他差事。他在山庄里头也有十来年了,是个能办事的,正是好人选。找到福来,他正和大公子的近侍说话,两人嘻嘻哈哈的好不快乐。
云儿道:“福来,你有空了正好,冷管家派人来催粮,你到账上领两百银子下去,把这事给办了。”
那福来斜眼瞧了她一下:“我不正忙着嘛,你去找别人好了。”
云儿皱起眉头:“你这也叫忙?”
福来翻个白眼:“我说姑娘,你跟大公子闹得那么僵了,这辟尘山庄还能有你的位置么?你就省省心,该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好了,还指使起我来了。”
云儿怒道:“我跟东方昊那些破事还轮不到你多嘴,我现在还是辟尘山庄的管理,办的是辟尘山庄的事,你敢怠慢?”
那福来跳起身:“我就是怠慢又怎么了?我跟你说,我们瞧你不惯也不是一两天了,一个女人不安分守己相夫教子,还在这里作威作福。兄弟们瞧着大爷面上,服了你的淫威。现在你都快不是这山庄里的人了,谁还听你的呀!”
云儿怒得不轻,却还冷静着问冷管家那副手:“你在冷管家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你说,怠慢工作的,按家法,如何处理?”那人支吾着不好搭话。云儿大声道:“打二十棍,撵出门去,永不使用,是也不是?”那人被云儿的气势吓着了,连忙应是。云儿冷笑一声:“很好!”
福来白了脸,强道:“你敢打我?”他见平日跟在云儿身边的阿良不在,大公子和冷管家身边的人也跟他相熟,绝不会插手,胆气足了,“瞧你是娘们,我不打你就算了,你还敢打我?”
云儿一声娇叱:“打的就是你!”她也知道身边两人绝不会帮忙,身形一闪,已经到了那福来身边。福来也是学过武功的,却哪里及得上云儿如鬼似魅的身法?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膝盖一痛,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爬到在地。云儿一脚踩住了他的背后,福来马上觉得一阵诡异的内劲侵入肺腑,浑身动弹不得。云儿大喝一声:“拿棍来!”见没有人应,冷笑一声:“好!”一手拿住栏杆,运气内力,栏杆的木条应声而断,便成了一条木棍。她出了力气,一棍打在那福来屁股上面。这一棍可是灌注了内劲,木棍受不住断成了两截,饶是那福来皮粗肉厚也是熬不过来,当场就昏死过去。云儿冷冰冰地说:“没用的东西!这一棍,且当二十棍用,还用不用他,我也懒得管了。你听着,他不出力气,是辟尘山庄的人懒散,我是个管家的,倒显得我没本事!到了今日太阳下山之前,粮米食用的,我一点不少你的!”话一说完,也不管那人如何作应,径自去账房提了不多不少正好二百两银子,回院子里带上阿良,就下山去了。那人知道今日事情闹大了,恐怕不会如此善了,到了最后说不定还会闹到大爷他们面前,可不是他这些小人物可以担当得起的,赶忙也跟着下山,报给冷管家。
曲云儿只在雅洲郡城走过一遭,对城里头很不熟悉;她平日对内事务处理得当,可对外采购这类事情,也是一知半解。可她人聪明,一张嘴能说会道,二百两银子本来是冷管家等熟关系的人才能办齐全,她也一样办妥当了。接下来几个月的粮米,该是无忧。等到都办好了,才发现日已偏西。他们出来晚了,事情又多,停不下来,现在早就过了午饭时候。云儿肚子饿了,可她顶得住。为了争这口气,饿上一天又如何?她去雇骡马,那些赶马的人一听得去辟尘山庄,都苦着脸说:“这太远了些,等到回来了,城门也关了,我们可到哪里过夜去?现在世道乱,在城外大半夜的可说不好会遇上贼盗!”曲云儿好说歹说,甚至把身上最后几个自己私房的钱也拿出来了,那些人还是不乐意。没办法,东西都装车上了,不拉走可说不过去。她只好让那些人把东西卸在山脚下,料想本来这些物资也得在山脚交给冷管家的,只是缺了一道在庄上清点的环节,也是可以的。那些赶车的一听,当然愿意了。给东方家办事本就是极大的荣誉,况且钱也多,谁不愿意?
曲云儿只想事情终于都办好了,刚才松了一口气。可没想到,这些天都在打仗,官府征去了不少好马当战马用了,无论怎么安排,他们都缺了一车的马。曲云儿急了:“没马,用骡子拉走也行呀!”那带头的人说:“姑娘你就别为难咱们了,别说骡子,连牛都没有了。有钱,谁不愿意赚嘛!”曲云儿正着急,那没有骡马拉动的车子却自己慢慢地动了起来。
阿良咬着牙拉着车,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开始还有些慢,逐渐地却不落在那些马拉车后面。
“哎哟姑娘,好好地怎么流起眼泪来了?”
云儿不好意思地擦擦眼角。总是在最重要的关头,只有自己这笨哥哥对自己不离不弃。为了自己的一口气,连累他当起了牛马,真是不应该了!
也亏得阿良那神力,否则今日之事也不知道如何能了。太阳下山之前,所有物资运到了那正在起建的别院。曲云儿一丝不苟地清点所有车子,分明没有任何遗漏了,才把这些一一入账,当场交代清楚。“看清楚了?一丁点都没少了你的!”跟云儿交接的正是今日早上那人。那冷管家听说早就回去了辟尘山庄,他那副手在别院支支吾吾,反正就是要云儿到山庄上清楚交接,他帮不上忙。曲云儿冷笑一声,带着阿良快步上山。哪怕他们脚程不慢,到了山庄的时候,天已经是黑了。
只见那冷管家老早就在门前恭候着,那东方昊也在身边,脸色很是难看。
曲云儿道:“冷管家,我把事情办好了。粮米都在山下,你去清点罢,账目我已经记清楚。”
冷管家赔笑着说:“云儿姑娘办事,我们怎么会不放心。你瞧,今日之事,原是我催得赶了,才闹出这么多误会…”他见东方昊还是冷着脸不说话,悄悄推了推他。
东方昊不情愿地说:“福来那小子不像话,你已经打过了,我又打了他两棍,这事就算了了。你也别太生气,那些下人乱嚼舌头也不是一两天了。你为庄上办了这么多事,怎么也不会亏待你的。你也是的,福来也不过是胡说八道两句而已,用得着一个女人家的出去抛头露面吗?也不怕雅洲那些人笑话!”他见得冷管家猛朝着他打眼色,这才住嘴不言。
冷管家道:“好了好了!我替那来福跟姑娘道个不是,姑娘大人有大量,也不会见怪…”
却见曲云儿止住他说话:“冷管家你可听好了。我今日为辟尘山庄做这些事,是因为大爷二爷待我不薄,我领了这个山庄的管事,在任一天,就得把这山庄的事做好一天。可不是为了讨好谁!”
东方昊听她如此说话,面色又变了,刚想发作,又让冷管家扯住。冷管家知道事情确实有点大了,连忙打发身边的人去找大爷。
曲云儿还没说完:“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了,接下来那些事,冷管家自好应付。若是应付不来,你家那个小娼妇也能帮着手。”
东方昊忍不住骂道:“你嘴巴放干净些!”
曲云儿冷然道:“我嘴巴怎么就不放干净了?主子带孝期间,居然主动爬上主子的床,如此****放荡之辈,不是娼妇又是什么。虽说那个一面仁义道德,在母丧期间也能干出这等事的主子也不算什么好东西就是了。”
东方昊面红耳赤,竟然难以应对,只好怒道:“你这泼辣女子,胡乱嫉妒,妇德何在?”
曲云儿啐道:“我呸!我嫉妒谁不好,嫉妒个娼妇?若论妇德,也用不着你管。事情闹到现在,你恨我我恨你,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他日同床异梦,双方痛苦,又有何乐趣而言?倒不如今日说个清楚明白,胜过他日夫妻相残。”
“你…你是什么意思?”
“哼!我以为我说的有够清楚的了。这日子我不过了,从此你我再无姻缘,各分东西。”
东方昊急道:“我也没说要休妻。”
曲云儿仰天狂笑:“你我尚未成婚,你休哪门子的妻?我曲云儿何等人物,还能让你休了?要休,也是我曲云儿休夫!今日你我不过媒妁之言,没有丝毫夫妻情分,说不上谁休谁,就当咱们离缘便了。”
“我不准!”
曲云儿冷哼转身:“我说走就走,哪还轮到你不准。”
东方昊抢先一步要拦着,阿良小山一般的身子闪了过来。两人怒目相对,各不相让。
这时家仆早早报入主厅大爷处,东方穹、湘儿夫人和东方智正在议事。听得曲云儿跟东方昊闹翻了,都自惊讶。东方穹问明白今早之事,急道:“那福来如此怠慢,撵走了便是,还哪来这么多争论。”那家仆道:“福来被打昏过去了,现在还没醒来。而且大公子也都赔话了。”东方智捻须道:“那敢情是那丫头受不了气,支使不了人,办不成事,这才一走了之?”那家仆又道:“大公子不喜云儿姑娘,咱们下面的人也都不敢听她使唤。不过事情倒是办妥了。”东方智微微一愣,心想这丫头还真有两份本事,下人不听使唤,还能把事情办好,这可不简单。湘儿却想着别的事:“哎呀,那阿良若是也跟着她走了,这可如何是好!”她小女儿还在念叨着要把那阿良讨过来作伴呢。先别说那阿良是不是东方稚的孩子,怎么也得先把人留住。说着她也不等东方穹和东方智说话,急匆匆地就走了。
东方穹才站起来,东方智就喝道:“急什么!坐下。”
“可是…那云儿…”
“你该是庆幸,她这人走了就走了,总比待在这里的好。她是个有想法的人,你那宝贝儿子镇她不住。到了后来,也说不好这个辟尘山庄是姓东方的还是姓曲的了。再说了,她那本事,放在咱们庄子里头是浪费了,倒不如让她出去闯闯。”
“但是…那阿良…”
“你糊涂!那阿良就肯定就是我那外孙儿了?就算是,难道你还真让稚儿讨了去,两人每天朝夕相对,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糊涂事来呢!”他想起东方欣欣和东方迟,难说武稚和方良会不会又是如此。东方欣欣和东方迟还可以说是没有血缘,不算什么;那方良却说不定是武稚的亲兄长,如此再来一遭可不是放逐他方就能解决得了的。东方智又说:“而且那阿良我瞧着也不是笼中鸟,池中物。把他困在这个庄子里头,他终日只能是奴仆,也是废了。那曲家小丫头要高飞,他也会跟着展翅。你呀,就跟我一样坐在这里,等着那俩年轻人会如何惊天动地罢。”
正说着,又有人报:“云儿姑娘不顾阻拦,回院子里拿了东西就走。”
东方穹还是急了:“都这么晚了,他们急什么,好歹住一晚上才走呀。”
“是,大公子出手相阻,可被阿良哥拿斧子逼退了。”
东方智失笑:“这没用的家伙,明明武功比对方高那么多,还处处吃瘪。敢情是气坏了!”他摇摇头,把东方穹按回座位上,“别想了,让他们飞吧。大鹏需要展翅,可不是你所能阻止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