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篇:入相(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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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复年年,一年又一年。大周除了国势每况越下,倒也跟以前差不了多少。袁大人那个镇西将军做了没多久就没在军中了。袁太后到底还是爱惜自家侄儿,听说袁大人两次出征都陷入险境,就让惠帝给袁大人封了个关中侯,调他担任茂城令。当今大周京师即是古称茂城。茂城令,也就是京城一地的父母官了。虽然这个职位远远没有镇西将军这个名头那么威风,但好歹是个有实权的官位,也不用冲锋陷阵那么危险。
曲云儿刚刚在年初行了及笄之礼。她年纪其实还幼,但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是个已经能谈婚论嫁的姑娘家啦。
“笔。”一枝毛笔递了过来,已经蘸好墨汁。
“纸。”一张小小的纸张摊好,玉石雕成的貔貅镇纸稳稳地压在上头。
云儿斜着眼瞟向一旁的阿良:“你咋知道我是写字不是画画?”
阿良淡定地回道:“你上午画过画了。”言下之意——你这个没有耐心的家伙不可能耐着性子下午还继续画画啦。
这几年来阿良的面口还是那么木讷。只是云儿是个爱说话的姑娘,在她的身边,容不得他每天只吐几个字,逐渐地,他说话也更加像个正常人了。当然了,在云儿看来,他还是个愣头愣脑的闷蛋儿。
云儿轻叹一声,在那上好的宣纸上稳稳写了一个大字:“剑”。字算不得好字,就女人家来说更是没有一点儿秀美和矜持,比划刚直有力,却是相当地大气。毕竟不愧是武林世家的女儿,一个字写出来也已经有了几分江湖气。
“怎么了?”
“日子过得安乐,也有点儿不舒服。”云儿百无聊赖地把笔递给阿良。他知道她兴致已尽,没有再写画的意思,用清水小心地把笔上的墨汁洗去,安安稳稳地放在一边,又把那写好的“剑”字跟她往日的作品放在一起。那地方已经摆了好几个字了,连在一起就是“笑傲江湖持剑…”这个剑字后面要跟什么就要看这大小姐的心情了。云儿转了个身,厌恶地把袁家侧室弄过来的那些女红扔在一边。她皱着脸道:“那女人怎么还不死心讨好我?但把这些东西拿过来可不是把我给恶心了?”
莺儿这时候从外头端来一盅茶,笑道:“那婆娘可不知道咱小姐是啥心性。只知道表老爷疼爱小姐就使劲地巴结。”她把地上的那些女红活儿捡了起来,“不过小姐学学这个也没坏处,以后嫁人了也好讨夫家喜欢。”
云儿吐吐舌头:“你就拿去讨天福喜欢罢。”莺儿年纪早就适婚了,半年前嫁给了袁家的家生子天福,此刻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娘了。这时候两个女人家在你来我往地说嘴,阿良却在默默地收拾。云儿兴致去得快,来得也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想做些什么其他事儿,得先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云儿见不得阿良不吭声,一把把他拽住,把他按在椅子上笑嘻嘻地道:“莺儿当时候嫁人,我还以为会嫁给你呢。”
莺儿红了脸啐道:“我的好小姐别乱说!我还比阿良大一点呢。”
云儿笑道:“谁知道?反正姨父也说不知道自己生辰。说不好他比你还大那么一些?”
阿良正色道:“莺儿嫁人了。”
云儿挥挥手:“我说以为!以为!你懂了吗?谁知道她觉着围墙外的男人比较好,一朵红杏却搭在了隔壁天福肩上!”莺儿酡红了脸不敢回嘴。当日天福追求她追得紧,她又是个当下人的,有人能托付终身已是不错了,也没有多想就嫁了。可那些男女之事,又怎好意思在自家小姐面前说?云儿打趣地瞧着阿良:“莺儿都嫁了,那你什么时候娶?”
阿良面无表情拒绝回答这些没意思的问题。他原本是强拉过来从军的壮丁,被袁大人看中了带回家中。袁大人对他好,他就对袁大人好。他一心一意本来就是想把袁大人服侍好的。后来袁大人却说让他到表小姐院中,表小姐也对他好,他于是就全心全意地就为了表小姐好。只要云儿快活了,他就好。娶妻成亲的事,从来都不是他关心的。何况,他还记得自己苦命的娘亲是怎么在婚姻中凋零…
云儿以为阿良又发呆了:“书。”话音刚落,眼前那高大男子就飞快站直身子,从书架中拿来一本《武史拾遗》。云儿平日并不怎么爱读书,读了也多是坊间野史,诸等杂类。这本《武史拾遗》乃前几天意外购得,叙述三百年来江湖轶事。云儿几乎是爱不释卷,虽然偶尔停下书写作画,到处走走,但大多闲来功夫倒是读这本书。阿良一听得云儿说“书”,下意识就把这本书掏了出来。云儿本意只是看看他是不是在发呆,有没有听自己说话,倒是没想到这阿良竟然反应神速,不由得目瞪口呆。莺儿却是在一旁掩着嘴偷偷发笑。
阿良把那《武史拾遗》往前又递了一下,疑惑地瞧着表小姐。云儿无奈地接过书,放在一旁,嘟囔着说:“那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嘛。”阿良点点头,云儿继续说,“那你到底什么时候娶亲嘛?”她打量了一下阿良,“你今年得有十八了罢?嗯,如果就看你个子的话可能还不止那年龄。姨父像你那年龄,早就娶了我姨了。”
莺儿也说:“可不是!老爷十八岁那时候也娶夫人了。”
云儿深以为然,点点头道:“要不,我跟姨父说说,让他帮你寻一门亲事?”
阿良的厚嘴唇又紧紧合上。云儿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但她也知道他不想讨论这个问题。他们相处已经这么久了,有些默契早就不需要言语。只是云儿还是想着得找个机会跟姨父商量这个事情。姨父也很疼这愣小子,肯定会帮他寻个好婆娘。她也不是忽然才想起这一茬的,她爹绝情居士早前写了一封信过来给大夫人,言语中颇有想让她回去的意思。说是女儿大了,有点想念。曲阜跟女儿相处时日甚短,哪里是真的记挂女儿?说不好是看她也到年龄了,找个武林世家就嫁了过去好省了个麻烦。若是她也嫁人了,这愣小子可怎么办?想到这阿良可能就孤零零地一个人过完下半辈子,她心里就一阵难受。如果在这之前,阿良的婚事也定了下来,她倒是可以走得安心一些。
莺儿这时候却说:“小姐还是别在这档口去麻烦表老爷了。”
云儿奇道:“这又是为何?”
“表老爷最近看起来挺烦恼的,小姐在这院子里不知道,天福跟我说他听见表老爷经常在晚上对着池子唉声叹气的。”
“还有这等事?”
莺儿戳戳阿良:“喂,你经常也跟在表老爷身边的,你难道就不知道些什么吗?”
阿良点点头。看这两女人一脸好奇地盯住自己,于是说道:“御史大夫想要告老还乡。”那两个女人还是一脸好奇地盯住自己,心中暗叹一口气,详细说道:“那御史大夫本来也是能干事的,朝中能臣不多,那御史大夫已经是最能干的那个了。袁大人见现在国势衰颓,朝中无人,更没有合适的人选去顶替那御使大夫,所以日夜担忧。”
御使大夫乃丞相副手。当今丞相乃皇后亲兄,声色犬马乃是个中高手,朝中诸事却是一概不知,若非那御使大夫支撑,这朝堂早就乱了,故而惠帝也多做挽留。可那御使大夫向来不讨太后、皇后两党喜欢,长居此位必有杀身之祸,所以那御使大夫也是机警,早称病不朝,近来更是告老还乡。大厦将倾,亦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支撑,急流勇退,方可保得身家性命。袁大人虽亦属外戚,但心系国家,又岂能不忧心如焚?
云儿不懂朝政,天真地说:“咱们去帮姨父找个好官儿回来不就得了?”
莺儿笑道:“小姐心倒是好。可天下之大,到处都是人,哪里找得到有本事的人,那好官儿哪里有这么好找的?”
云儿嘟着嘴,闷闷不乐。莺儿见小姐不高兴,就让阿良带着云儿到街上逛逛。其时京城尚算平静,女眷有家仆带着在街上行走也是寻常,倒不像京外那些地方早就没有女人敢随意出外,就怕流氓土匪作乱——这天下不太平呀。
两人在街上百无聊赖地乱走一气。云儿走着看着,没发现什么好玩的新鲜事,颇有点失望。忽然她发现衣袖被阿良扯住,不解地回头看他。阿良指了指身边的茶楼,云儿笑道:“你也会累?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呢!”说着带头走进茶楼里头。见得有一群人围着个老先生听他评书,也在那附近要了一张桌子。这才刚坐下,她才发现自己脚都有点发麻,刚才走得痛快没察觉,原来自己才是累了的那个。
云儿自诩江湖儿女,不似一般大家闺秀,平日酷爱混迹市井,对于说书评书那些本是再熟悉不过了。她刚要了两碟花生,侧首听了一下,却听不出所以然。她搬过椅子,坐在一个汉子旁边:“这位大哥,这老先生说的是什么故事,咋以前没听说过?”
那汉子回道:“这不奇怪,听说那是最近才流行的,叫《兴国传》。”
“这《兴国传》说的又是什么?”
那汉子回过头来,见是一名秀丽少女在跟自己说话,自然更是殷勤了:“这《兴国传》不知什么时候从南方传过来的,说的是百年以前光武皇帝兴兵讨逆的事。光武皇帝小姑娘可知道?就是那雅水女主,本朝第一位女皇帝。现在这位老先生还没说到那光武皇帝兴兵,这才说到张大牛带着年幼女主和其他大臣到山中避难。”
云儿“哦”地应了一声。她颇读史书,倒是知道这百年前的往事。可大周还没修撰本朝历史,因此所知多是乡间野闻。想来这老先生说的,也是那些野史故事了。雅水女主身为先帝孤女,本来隐于山中,后来却是凭借着雄才大略还有手下那些猛将名臣,终于从山中崛起,兴义兵讨窃国逆贼,最后登基称帝,中兴大周,可说是天下间最威武霸气的女人了。云儿虽然所知不多,但心中向来对于这位先帝是相当敬仰钦佩的。她想:现在什么都是男人在做主,女人都像个陪衬似的。爹爹宁愿把一身功夫传授给堂兄,也不愿传授给亲身骨肉,就是因为自己是个女人。可那女主也是女人,却能成为九五至尊,号令天下,那是多么的威风?天下又有哪个男人,敢说自己能比那雅水女主更加厉害?凭什么这女人就不能发号司令嘛!她暗暗点头,心里许下宏愿:当女人,就要当雅水女主那样才叫不枉此生!
她听着,觉着不对,又问道:“那老先生说那逆帝下《废铁令》,不许人携铁器走动,那武林人士可不得都反了?”
刚才那人笑道:“小姑娘好聪明!这可不是把东方家还有轩阳那帮武林人士给逼反了么?东方兴、东方望那些英雄前辈就是如此被张大牛将军招到军中,一起征战。后来东方家在本朝大鸣大放,也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不过雅水女主跟着也没把《废铁令》废掉,一直到宣帝那时候才又许武林人士佩戴兵刃。”那人说起东方家的时候尤其起劲,恨不得把东方家种种威风都说出来似的。他身边是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公子,听他天花乱坠地吹牛,淡淡说道:“是你在说书,还是老先生在说书?”那人看来也只是个奴仆,见得自家公子说话,连忙一脸惶恐地住嘴不言语。
那贵公子眉清目秀,面如白玉唇若涂脂,长得甚是俊美,难得一身华贵却不显文弱,眉目之间英气逼人,说话时候傲气十足。这京城之中王公贵族,似这公子一般的人中龙凤却是不多。那当朝天子因着袁大人是他表亲,云儿也远远见过,就没这公子好看,气质也是差远了。这公子生来就像是要号令天下的,隐隐然就有一股霸气,叫人折服。云儿被那公子瞧上一眼,双颊酡红,不由得有点害羞。那公子见云儿如此佳色,也是颇为惊艳,又见得云儿竟然不卑不亢,在他面前竟然没有丝毫失态,倒也难得,不由得多留上了心。他道:“这位姑娘不知道府上何方?”
“小女子姓曲北郡人士,寄居京中茂城令府。”
那公子拱手道:“原来是曲姑娘。”却没有透露自己姓名的意思。
云儿见这人有点傲过头了,几近无礼,也不去看他了,回过头来,却发现身边的阿良若有所思。
阿良刚才听得有人提起东方家,不自觉地悠悠出神。东方家在他年幼的时候不过是一个符号。他清楚记得自己娘亲就是复姓东方。但东方家跟娘亲在他小小的心灵里头扯不上关系。待得他年岁渐长,才明白东方家就是娘亲的父母家。他那温柔却苦命的娘亲就是从那里出来的。他还记得那个下大雪的夜晚,湘儿对带走自己的仆人说过:“…孩子既然离开了这个家,就别让他姓武。本应让他随小姐为东方氏。但这天底下姓东方的人少,这个姓氏也太过引人注目了。不如免了那个‘东’字,以后就对外头的人说,这孩子姓方。小姐曾经说过,老祖宗原来是大周开国大将,本就姓方的,只是后来远迁轩阳避祸,这才改成东方氏,掩人耳目…”所以,他原来其实应是武良,后来离家出走,该叫做东方良,只是不合适,才变成了今天的方良。东方家,才是他的本家。
东方世家曾经如此辉煌,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了?娘亲不在了,娘亲的爹娘可又好?不知道那边还有些什么人?娘亲可还有兄弟姐妹?自己可还有更多其他的血亲在世?阿良的脑袋一阵迷茫——这些他从来都没有想过——他的脑袋很简单的,只会想到眼前的事,可这思维一开阔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倒是开始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娘亲家里的事了。在他自己小小的世界里,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可是他忽然发现在这个世界外面,一切又都不是那么简单。自己以外还有袁大人、大夫人、表小姐、莺儿,在这袁府以外,又有军队,有天子,还有自己的至亲…
“阿良,在想什么呢?”阿良的思绪被打断了,这个才开始明白的世界又变成了朦胧一片,只有眼前的表小姐如此清晰。阿良的嘴角稍稍扯开,像是一个微笑。他近年逐渐开始有表情了,这已经是表达喜悦最大的努力了。云儿伸出手把他的嘴角再扯开一些,微微向上提起,乐呵呵地道:“这才叫笑嘛!”
那贵公子插过嘴来:“我还道姑娘自己一个人也敢在外面行走,原来是有伴的。”
云儿不知道为何有个冲动要澄清:“他不是,他只是我家里的仆人。”她瞧着阿良面无表情,心想自己也没说错,姨父本来就说在外头是主仆,关上门大家才是一家人。可也不晓得怎么回事自己就先有两分心虚。她自个儿莫名慌乱,连忙转移话题:“那老先生说逆帝封了拥护自己的手下为相,却把南军依旧交给那对他不冷不热的虎威将军徐岩,这又是为何?直接把南军交给自己的手下不是更好么?”
之前那男子这时候也说不出所以然来,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公子。
那贵公子回答道:“这就是权谋之术。那虎威将军徐岩虽然并不是逆帝亲信,却也对皇权更替无何不可,并不会作反。倒是那些帮他篡位的功臣一旦有了兵权,恐怕居功自傲,反倒会把他架空了。有了徐岩统领南军,那些功臣有所忌惮,必定会让他坐稳龙椅,这才可以依仗皇帝的名头有所作为。”那公子是个有见识的,怕云儿听不懂,拿过一根筷子,放在桌子上,“一根筷子,两个头,皇帝是一个头,权臣是一个头。”他轻轻把筷子一头往上提,“权臣的力量大了,皇帝的力量就少了,此起彼伏。所以朝中不稳。但若果把那徐岩也加进去了,变成了这样…”他另外拿来两根筷子,摆成三角样子,“三根筷子,三个头。皇帝是一个头,权臣是一个头,徐岩的南军又是一个头。那样相互掣肘,相互拉扯,不就稳定了么?”果然三根筷子摆在一起,无论怎么拉扯,只要筷子相连,都只能是一个三角形。那公子微微一笑:“这,就是权谋。”
那仆人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家公子:“还是少爷书读得多,什么都懂!那老先生虽然是说书的,也不见得就知道这些事情原来是这个道理!”
那贵公子哂笑道:“不过是前人所言,我鹦鹉学舌,不值一提。”他颇为得意地瞧向云儿,却见她嘴中念念有词,若有所思,到了最后却是长长一叹,也不知道在懊恼些什么。于是问道:“姑娘不知有何事烦恼?”
云儿道:“小女子只知藏于深闺,不谙朝事,刚闻公子所言,句句金玉良言,却不知当今朝上,谁为权臣,谁为徐岩,所以懊恼。”
那公子哈哈一笑:“朝中之事,本就少有人知。不过当今朝臣分为两党,均是外戚党羽,一为皇后家族,一为太后家族。两家在今上面前争论不休,甚至大打出手,倒也不是什么诡秘的事情了。若以三角论之,今上依然居中,皇后、太后,皆为其余两脚矣。”
那仆人拉拉公子衣袖:“少爷!天子脚下,说这些不合适吧?”
那公子微笑不语。
云儿却是大喜。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匆道谢,一把拉起阿良兴匆匆地直奔回府。
当晚晚饭时候,云儿也留意到了,果然姨父脸上愁容不展,自己之前居然没有发现,真是太不应该了。她跟袁大人说:“姨父,听说皇后那兄长现在位居丞相,不过声名却是不大好哇。”
袁大人轻叹一声:“可不是!屠狗贩鸡之徒,却居高位,焉能不坏事?御史屡屡弹劾,却是碍着皇后一党,全部挡了回来。御使大夫现今又告老还乡了,这可如何是好?”他话才说完,才想起不该跟小侄女讨论朝事,连忙转移话题。
云儿却是抓住这话题不放,饭吃了一半,又问道:“姨父如此忧心,何不跟太后商量?”
袁大人说:“太后管理后宫,做的是母仪天下的事情,这官员升迁的事情该跟皇上商量才是。”
云儿心中暗笑这姨父太过迂腐了。当今两后相争,整个天下都快是那两个女人家的了,官员升迁哪里有皇上什么事。她说:“太后虽然身居后宫,但心怀天下,如此大事,若不跟她老人家说说,倒显得姨父不尊敬她老人家了。”
袁大人想了想,觉得云儿说的也是。这事儿倒不指望太后有什么办法,但跟她老人家通报一声也是需要的。到了第二天,袁大人就赶忙进宫觐见太后了。
到了晚上,袁大人一脸疲敝地回到家中,大夫人不明所以,急忙吩咐下人送上茶水点心,一个劲地问出了什么事了。袁大人摇头不想回答。云儿听得姨父回来了,也从红楼院过来问安。袁大人一下子猛站起来:“云儿,这下你可害我不浅了!”
云儿大惊:“侄女怎么会害姨父?”
袁大人长叹一声:“也不怪你!可我怎想得太后居然一听我说起这事,就把我拉到皇上身边,让皇上赶忙拟旨,要封我为新任御使大夫。说什么早先就想让袁家的人来坐那个位子,只是一直没有人有这才干,今日我正好说到此节,就让我来当这个御使大夫。”
大夫人“呸”地一声,喜逐颜开,一边笑一边埋怨道:“升官了,这可不是好事情吗?怎一回来倒是像丢了魂似的!怎又说是云儿害了你呢!”
袁大人苦着脸道:“我自己还不知道自己的本事么?我不过是仗着太后的脸面才一路高升,管理一个茂城我还能支撑着,但辅助皇上管理这个国家,我可哪里能忙得来?”
云儿笑道:“姨父何必过谦?古语不是说,当仁不让!现在朝中无人,既然如此,倒不如姨父去当那个御使大夫,倒也算是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力气,可不比让别的声色犬马之徒去当那个官好上百倍么?姨父自己当了御使大夫,倒也省了那份烦恼。”她其实早就想到朝中既然丞相是皇后一党的,御使大夫如此职位太后肯定是早就垂涎三尺。可皇后家的人不争气,太后家的人也不见得如何出色。袁大人家的亲戚云儿大都见过,没有哪个人是干实事的,也就自家姨父是一心为国。太后尽管一时半刻没想到用姨父,自己让姨父过去那么一说,太后肯定会把姨父推上那个位置。
袁大人自身没有什么才干,倒确实是个为国尽忠的好人。想来云儿说得不错,自己虽然不是绝佳人选,却也找不到比自己更好的人了。不如就顺势而为,等觅得更好的人才再让位不迟。当下转忧为喜,一个劲地夸奖云儿。
这袁大人在惠帝末年为相在大周历史上倒也留下了自己的名字。古往今来从将者勇,为相者智,袁大人文武皆不出色,竟然出将入相,倒是难得。可大周分崩离析,他才干不足,难以力挽狂澜,亦系可叹。他为相四年,大周每况越下,惠帝崩后,他也跟着离奇失踪。惠帝之后哀帝继位,又过了三年,大周就被灭了。紧跟着天下大乱,龙家兴兵四处征伐,成就另一番事业,这些都是后话了。
云儿见得姨父愁眉稍展了,自己也高兴了。回到房中,却忽然想起今日在茶楼的那位贵公子。那公子还真是好看,现在想来,他那五官还依然清晰无比,简直就像已经刻在心里头似的。想到那人,她只觉得怀中小鹿乱撞。这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人!
可是他也太过傲气了,神气得就像要把天下人踩在脚下似的。云儿皱皱鼻子:“我要比你更神气!”阿良听她突然说话,不解地回过头来瞧她。那憨憨的样子把云儿逗乐了:“阿良,你说今日那公子好看不好看?”
阿良摇摇头,他没有注意到那人是什么样子的,他能记得那人的眉,能记住那人的脸,可那五官是如何组合的却没有注意到。就算他真的注意到了,也不知道那个样子算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可他见得表小姐撅起嘴不高兴,只好又点点头。
云儿明知道阿良是在敷衍她,也自高兴,笑眯眯地说:“若是能再见到他就好了。”她双手托腮,侧首幻想。
阿良瞧在眼里,忽然心里说:“表小姐这才叫好看!”在他混沌的世界里,表小姐的一颦一笑永远都是清楚的,在他看来,没有比表小姐更好看的人了。
云儿还在想象。在她的小脑袋里头,有很多很多粉红色的遐思。哪个少女不怀春?何况,那个贵公子是如此的出色优秀,让人一眼难以忘怀。可是云儿在这袁府中是等不到跟那贵公子再次不期而遇的机会了。
她爹曲阜从北极山送来书信,想让女儿回去绝情居住上一两年,然后就出嫁了。曲阜早前跟东方家的家主说好了一门亲事,想要把曲云儿许配给东方家的小少爷东方昊。现在东方智还在,但自女儿去世以后,他就不再理事了。当家的是他的大儿子东方穹。东方昊是东方世家的长子嫡孙,据说是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东方世家下一任家主非他莫属了。
云儿亲生爹亲写信要与女儿团圆,袁大人一家无论如何不舍,也不得不让云儿回去。莺儿已经嫁给了袁家的家仆,就算是袁家的人了,这一次就不会跟着云儿回去了。主仆两人依依不舍,却还是必须分离。袁大人顾虑着云儿不能交给其他人,就嘱咐阿良护送她回北极山。北郡虽远,阿良又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可这阿良愣头愣脑做事踏实,正好跟云儿那好脑筋却是毛躁相互相成。这袁家这么多人,也就阿良最能信得过了。否则孤男寡女上路,确实有些不合适。
果不其然,阿良保护周全,走了一个月,两人安全无恙终于到了北极山绝情居。(小说《忠仆传》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