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Chapter32 民国结婚照（1 / 1）
日出日落，朝颜花只一日。日落日出，附近花开一片。但已非昨日之花。然，艳丽不改。
——《虫师》
临睡前顾晴谖想了想这么晚高君言应该睡了，应该不合适打电话过去，改成发信息。
手机屏幕亮起来时，高君言正把眼从密密麻麻的分析报告里移到桌面，其实分析报告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想起刚才的一幕，他不禁揉眼，拿起一看是备注“谖谖”的人发来的信息。
仅仅是看到这两个字，背上终于隐隐作痛。他打开一看，她不是说的别的，只言简意赅地写了：谢谢你把杨卿调到高姿总部工作，这一直是她的梦想，谢谢你帮她实现了。
连称呼都省略了啊，真是十足的懒丫头。高君言不喜欢发信息，总觉得浪费时间，还不如打电话来的快速。可这次例外，这是谖谖这么多天来主动联系他发信息。
上次书店偶遇他和白流苏的事，回来的路上她一言不发，还坚持坐在后座上。他通过后视镜偷偷看她的脸，急于确认她是不是独自生闷气。但是她只是低了眼帘不看前面，或是偶尔扭头看窗外，竟然是波澜无惊。
今晚他回的晚，爷爷在客厅等他，拄着手杖坐在沙发上，看不出喜乐。听到他的脚步声，也没有回头，“阿君，你是不是惹晴谖不高兴了？”
他整个人怔了一怔，缓慢扯了嘴角，走过去站在爷爷身边，“爷爷，谖谖最近是因为忙着顾氏的事，有时回来的晚，才没能来陪您散步。”
爷爷哼了一声，手背上的皱纹变得显眼很多，“都学会跟我转移话题了，我要问的是，你是不是让晴谖生气了？两家公司离得那么近，比我们住的地方离得都近，可怎么每次晴谖下班都自己回来？”
眼角余光瞥见复古的电话边摊着一张字条，他多看了一眼，才想起是什么。
那是有一次老师布置写作文，是关于对爷爷奶奶的生活感悟，谖谖的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她脑筋一转，就写了从她出生起爷爷对她好的地方和感谢的话。后来他看到，就把原话抄下来拿给爷爷看。爷爷特别开心，一直把那张纸条留在身边，保存得好好的。还自己动笔在最底下的留白处写了一句话——这个要保留一辈子。
他认为爷爷写下这句话的意思很模棱两可，爷爷是想保存谖谖对他的感念，还是想着谖谖对他的好保存一辈子？所以才这么急切地想要他娶谖谖？
“爷爷，这段时间，集团的事情也很多。”这算是侧面告诉爷爷，他的生活很多时候是被工作填满的。他哪里来的那么多时间，陪在谖谖身边？
爷爷终于抬起头，目光严厉地看他，“阿君，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其他女人，让晴谖知道了？”
心跳就漏了半拍，他怔楞着说不出话，想让自己不露出破绽，又想是不是她把那日在书店的事告诉爷爷了？
似乎知道他心中的五味杂陈，爷爷冷冷哼着，音量拔高许多，“晴谖没有和我说什么，你不用怀疑她。我是你爷爷，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是啊，只要爷爷愿意，有什么是不可以知道的？
姑姑听到争吵声，披着外衫匆忙下楼，望望他又望望爷爷，想劝说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爸，这阿君刚从集团回来那么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缓兵之计，是姑姑屡试不爽的把戏。只要爷爷答应，那么姑姑有的是办法让他消气不再针对他。
可这次是不一样，“素云，你平时都是怎么教他的？”
许是气恼他的不答，爷爷把手杖举起又放下，最后捅地的声音陷入软绵绵的地毯中，听都听不见。“他别的本事没学会，倒是学会了在外面沾花惹草。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我高成的孙子还真是孙子！”
爷爷这话真是说的太重了，哪怕以往对他是苛刻许多，但从没有这样口不择言过。
那会他也是着了魔了，爷爷早不说晚不说，在这样的时刻提出对他的质疑，敦促得过分啊。“爷爷，您做什么是不说对错的，从来都只看重利弊。您是担心，如果谖谖到最后不能如您所愿嫁给我了，您有生之年吞并顾氏的夙愿，便在无法实现吧？”
他这话出口，姑姑吓得不轻。没等她说什么，爷爷怒不可遏地扬起手杖朝他狠狠打来。这一杖落在背上，也不觉得多疼。
“混账东西，分明是你自己做错了，怎么还可以这么大言不惭地说是我逼你的？晴谖长到这么大，眼里心里只有你。你可倒好，居然真的背着她和别的女人花前柳下。是谁教会你这么辜负人的？是我还是你姑姑？啊？”
爷爷卯足了劲，又扬起手杖再打打了好几下。姑姑也不敢拦，带的喝茶用的茶杯落到地毯上，滚烫的茶水泼到他脚上。这么多年他破天荒地顶撞爷爷，实在该打。
他没有躲，也不想躲，爷爷说的千真万确。
姑姑动手推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挡在他身前，手杖眼看就要落下来，爷爷忽然住了手。“阿君，你怎么能这么和爷爷说话？这么质疑爷爷对晴谖的疼爱是出于利益的目的？你还不快跟爷爷道歉，快啊！”
爷爷用了太多的力气，打到最后拄着手杖气喘吁吁，姑姑怎么推他都不动。“爷爷，姑姑，你们只认为我和谖谖应该在一起。可谖谖自己可曾亲口答应过，非我不嫁？至于那可笑的婚约，不过是一时兴起的口头玩笑，却都被我们当了真，这样有意思吗？”
姑姑也被他说急了，连着拍打他好多下，“阿君，你胡说什么啊！你是不是脑子烧糊涂了，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最后还是爷爷平复下来，冷冷笑着看都不看他，拄着手杖回房，“他可清醒得很，是我糊涂了。他这个样子，怎么配得上晴谖。”
他看见姑姑吓得面色苍白，对着爷爷离去的背影喊，“爸。”爷爷哪里理会，姑姑匆匆说，“你快给我回房好好反省反省。”就急匆匆去扶了爷爷消失在他视线里。
秦叔过来收拾混乱的场面，叹着气问，“少爷，老爷是不是把你打疼了？”
木然地摇头，他提脚要上楼，秦叔叫住他，“少爷，你别怪我不知身份多嘴议论。只是你刚才，真是不该那么评论老爷对七小姐这么多年的疼爱。老爷他是真的很喜爱七小姐，他对七小姐的疼爱不亚于她的父母亲。听你这么议论，老爷才发了脾气。”
他停下脚步，回身看正在弯腰捡茶杯的秦叔。他出生的时候，秦叔就在高家当管家了。所以他也算是秦叔看着长大的，又不肯承认自己刚才说的是被爷爷洞悉一切后的气话。
秦叔把茶杯放在桌上，又动手拿吸水巾抿着湿掉的地毯，“少爷，七小姐小学的时候不知道在学校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肚子疼得厉害，又不敢告诉顾先生顾太太让他们担心。就偷偷到学校旁边的邮政局借了电话哭着打给老爷，老爷一听担心地从公司的董事会马上离开，所有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秘书来不及反应要跟了去，司机慌了心神忙在后面跟上。等老爷赶到时，平时拿在手里的拐杖忘在车上没拿，老花镜由于走得急掉在地上还摔碎了。后来秘书赶来，刚好看到那一幕，私下里对你姑姑说起。老爷看到七小姐抱着肚子躲在路边隐蔽处的灯柱子下哭，吓得摸索车门下车，动作太急险些摔倒，可眼睛还是看着七小姐的。”
他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件事，果然爷爷疼爱她超过他。认清这样的事实，他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在难过的时候，从来不知道给谁打电话会比较好。到头来，时间还是没有原谅她的那些等待。
很想听一听她的声音，高君言抬眼正看到墙上挂着的钟表显示已经十二点了，终于还是放弃这样的想法。还在桐城的时候，她就有意无意地和他提到过杨卿，她的小心思他怎么会不知道。
书桌角上，摆着吴家辉帮他们照的合照。那是他大学毕业，她还在上高中，她去学校时他们正在拍民国纪念照。吴家辉起哄让她也穿上民国时候的衣服，和他合影留念。
画面上的他们，规规矩矩地一起坐在学校的木椅上。头顶上是已经变黄的梧桐叶，木椅是复古色。他挣开手掌放在膝盖上，她笑着覆手放在膝上。
吴家辉照好了笑得欢，先给了她看，“晴谖你看，你们这么规规矩矩地端坐着照相，好像正儿八经的民国结婚照啊。”
他发现她一个抬眸，一个垂眼，都羞涩的很。“吴家辉，胡说什么呢你。”
拿过照片看了一会，高君言反扣在桌上，变得喃喃自语，“谖谖，如果连你也讨厌我了，那我就没人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