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那一瞬间有一种凛冽的痛感同时向两人袭来，云尽关上车门，退到一边，望着深白色的宾利消失在他眼眶。
叶著水找到花房的停车位，下了车就冲向迟桂苑，等到门口的时候，又迟疑了。高跟鞋半踏在台阶，左转，心里产生逃跑的欲念，她想逃。
范浅予背靠在门上，桑葚色高跟鞋一半在门外，一半在门内，“这就要走？叶著水，我高看你了。”
叶著水一只脚踏空，慢慢落到地上，没有转身，礼貌说：“范姨。”
“叶执失本就跟你们叶家没有一点关系，当初要他继承叶氏不过是因为我救过叶风远，现在他找回亲生儿子了，你们就不要找执失了。”
叶风远遇见范浅予，正是云近被赶出叶家的那年，云近坐的船出事，叶风远去找她，也遇了海难，被范浅予救了，二十一岁的范浅予还带着一个三岁的儿子，叶风远带他们离开那个镇子，叶著水两岁生日的那天第一次见到叶执失，那时候叶执失还没有这个名字。
世界骤然被暴雨弄黑，叶著水眨着被雨水沾湿的眼，哽咽着说：“你从来都知道。”
范浅予转身进屋，拿了伞，出来的时候叶著水已经走了。
叶著水回去后昏睡了两天，醒来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刚充上电开机就看到一条短信：
你还好吗？
她放下手机，走到窗前，拉开裸白色窗帘，日光满溢了进来，叶著水去客厅找到座机。
“顾天碧。”
“叶总。”
“我不是。”
“叶著水。”
“……”
叶著水说：“你买点东西过来，吃的。”
顾天碧说：“叶著水，董事长出事了。”
叶著水拿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说：“他怎么了？”
“前两天打你电话都关机，董事长接云近回来的时候出了车祸。”她就喜欢他说任何事的时候都一副没什么事的样子，那样她就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糟。
“他们人呢？”叶著水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顾天碧停了一会儿，说：“叶也逅现在在殡仪馆。”
“他去殡仪馆你告诉我干吗……你说谁？他在哪？”叶著水疯了一样从沙发上起来，座机被她带到地上摔了，话筒里没了声音。叶著水敲了几下话筒，没反应，拖鞋也顾不上穿，裸.足跑去房里拿手机，顾天碧已经打了进来，“你说他在哪？”叶著水泪水如注。
门铃响起，叶著水拿着手机去开门，是顾天碧。
顾天碧看到她脸上的泪怔了一会，朝她举了举手里的食物，一只手还拿着手机贴在耳边，说：“你吃了东西，我送你过去。”
叶著水站着不动，“顾天碧。”
“嗯。”
叶著水的声音里满是湿意，说：“你说，我是不是特别坏，都是我……”她泣不成声，顾天碧上前揽住她，肩膀僵硬。日光仿佛鬼.魅，在浅白色的墙上投射出一个女人的影子，叶著水在顾天碧怀里久久颤栗。
叶著水在副驾驶座上缩小成一团，高跟鞋踢掉，闭着眼睛，泪水还是溢了出来，顾天碧帮她系好安全带，一路奔驰。
停好了车，叶著水却不肯下来。顾天碧走到她一侧，打开门，帮她解了安全带，“现在不想进去吗？那我们再等一会儿。”
叶著水颤抖着说：“我腿麻了……”
顾天碧俯身去捡她的高跟鞋，一只脚一只脚帮她穿上，扶她下车。叶著水没站稳，高跟一崴，尖锐的刺痛从脚上窜了上来，叶著水笑着流泪，“你看，我多没用。”
顾天碧横抱起她，叶著水埋着头，泪水悄悄打湿了顾天碧的衬衫，顾天碧抱着她进去的时候，叶也逅赶过来问：“她怎么了？”
顾天碧说：“脚伤了。”
顾天碧把叶著水放下来，叶著水扶着他的手臂站在一旁看人们过来悼念，眼里却没有焦点。
桑葚色高跟鞋走进眼底，叶著水知道是范浅予来了，抓着顾天碧的手慢慢变紧。
“著水。”叶执失走到她面前，顾天碧面无表情。
“恭喜你。”叶著水唇际有浅浅的弧度，笑意却不及眼底。叶执失的手术成功了，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来。
叶执失一怔，跟范浅予一起进去，叶著水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她好累，好困，好想闭上眼睛。
叶著水闻到了消毒水的气味，蹙起眉。
“你醒了？”
叶著水睁开眼，静静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说：“你什么时候改叫叶也逅了。”有气无力的，叶著水从病床上坐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病服，“谁换的？”
叶也逅站开，摆手说：“不是我。”
叶著水凝视着他，“你……算了，你还有我。”
叶也逅在她床边坐下，认真地说：“顾天碧的工作没了，你招去做保姆？工资我给，你一个人住我不放心。”
叶著水思量了一会，说：“我们两个都不会做饭。”
叶也逅说：“他可以学。”
叶著水也认真起来，“公司里找个工资高的事给他干。”
叶也逅也不坚持，点头，“好。”
叶也逅走后，叶著水才想起短信的事，她躺在病床上探去包里的手机，短信是今天早上发的，她拨过去。
云尽手里拿着书，电话铃声响起时，怔愣了一会，才拿出来，看是叶著水的电话，接通：“叶著水。”
叶著水拔了针，走到窗户边，说：“云尽，是我。”
“嗯。”
叶著水素白的手在擦得锃亮的窗户上无意识地画着，柔声说：“我忘了告诉你，叶氏不归我管了，这个赌完不成了。”
云尽把电话夹在肩膀上，继续整理书册，“叶著水，你到底有没有听过我说的话，我说我只要一个你，这个你可以没有叶氏，可以没有一切，我只要一个你。”
叶著水轻轻地笑了，窗外有一个老妇人推着轮椅在花园散步，轮椅上什么也没有，“云尽，你放弃我吧。”
一本《等待戈多》夹在书籍之间，云尽正要推进去，书突然停在那里，挡住了一小部分日光，云尽的脸上出现了小小一块阴影，云尽转过身靠在书柜上，阴影消失，《等待戈多》就在他右眼旁边，远了看，仿佛云尽被人钉在那里，侧着看，像被人刺中右眼。
云尽说：“叶著水，你拿什么让我放弃你？”
叶著水离开窗边，拿了顾天碧送来的衣服进到病房里的浴室，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开了免提。
云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问：“你在干什么。”
“脱.衣服。”
“……”
叶著水最后套上淡粉色的毛衣，关了免提，说：“你听没听过一句中国古话？”
“什么？”
叶著水走出病房，“贫贱夫妻百事哀。”叶著水挂了电话，找到顾天碧的号码，拨过去，“顾天碧。”
“嗯。”
叶著水进了电梯，说：“我回家了。”
“嗯……什么？”
叶著水关机。
走出医院的大门，叶著水抬手遮了遮日光，一辆湛蓝色汽车滑至她身边，停下。
叶也逅把车窗摇下来，“上车。”
叶著水坐进副驾驶座，说：“我不知道你喜欢这个颜色。”
“如果不是顾天碧打电话给我，我都不知道你自己一个人出院了。”
叶著水头抵在窗上，说：“我挂他电话才多久。”
叶也逅打开音乐，车里迷漫着一股后现代的乡村气息，说：“我刚好要过来。”
叶著水去翻歌，“你不是才离开医院，肯定不是找我，说吧，你要去见谁，”叶著水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路，“喏，就那里，在那个路口放我下来，我自己打车回去。”
湛蓝色汽车开过那个路口，叶也逅没有停车，说：“你没什么不能见的。”
叶著水继续翻歌，心里暗自埋怨他听歌的品味，“女朋友啊，那我去干吗。”
“不是，公司里的同事，你认得。”
叶著水放弃了，没有她喜欢的歌手，说：“苏吟禾啊？好，你们到哪一步了？”
“我要不先送你回去？”叶也逅试探着问。
叶著水看着他，“现在知道嫌弃我了？我偏要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0 章
一〇、
湛蓝色汽车在“苦半”停下。
叶著水仿佛不可置信地说：“这不是‘苦半’么，”叶著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你，她，是说本来就你们两个人么。”
叶也逅让服务员去停了车，走到她身边，拖住她的手，“你往哪想呢，公司聚会。”
叶著水不依不饶，“我在的时候怎么没人来这聚会，谁请客啊。”
叶也逅说：“一个眼科医生。”
叶著水站住，“眼科医生？叶氏什么时候开眼科了？”
“叶著水！”叶也逅低吼，拖住她就往“花半”里走。“苦半”里的每一间包厢都以“半”字作结。
叶也逅推开“花半”的雕花木门，里面顿时沸腾起来，叶也逅往里走，后面拖着叶著水，几个男同事站起来把苏吟禾往叶也逅身上推，苏吟禾看见叶著水被叶也逅拖住的手时，脸色黯淡下来，低下头，不说话。
“你们干什么呢，看把人家姑娘弄的。”一个女同事走过来把苏吟禾牵回座位上。
角落里陈影南手里拿着一杯威士忌，轻轻摇了摇，目光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