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番外——心,比天大(1 / 1)
大历九七零年。
朝华信守承诺,无论他能否恢复,只要那魂魄想留下便一切都不改变。只要那魂魄愿意,他永远都可以是“朝君”。
“怎么不进来?”
听着推门的声响,坐在台阶上的玄玄回转过头,那高高在上的素衣淡雅,长发及腰。朝华弯着眉眼低头笑看着玄玄,额间红印若隐若现,此时似有一阵春风恰好撩拨起飞花烂漫、长发轻浮。
玄玄愣了许久,才道,“这里安静。”脸上有些孩子气的不悦。
朝华轻轻一笑,满是了然神色,走下台阶坐到他身旁。
“小心,凉!”玄玄倏地瞪大了眼。
朝华却只是摇头,“不碍事。”
玄玄眨巴着灰溜溜的大眼睛,最终没说出话来,只是赌气地“哼”了一声。蜷起身子环抱膝盖,整个头索性撇向了另一边。
“说来听听,谁惹你不高兴了。”朝华十足用尽了哄孩子的调调,满是宠溺,“我替你教训他去。”
玄玄偷偷回转头来白了他一眼,又迅速转了回去,“哼!”
“如果真不开心,想走,我不会拦你。”朝华轻轻抚着他脑袋,一下又一下,温存道,“如果只因为他人的目光,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
“……”玄玄埋了头,少了负气,将朝华的话悄悄听了进去。他多给了朝华半张侧脸看,望着自己的手和青石地面,闷闷道,“他们都瞧不上我,你硬塞我去做什么。”
“凌华也欺负你?”朝华多了些严厉地问,仿如玄玄答了“是”凌华便要倒霉了。
玄玄摇头,“没。”
朝华放下了心笑笑,虽然觉得凌华该不至于为难玄玄,可总还有些担心。
悠悠想了想又问,“有什么他们做得了,你却不如他人的?”
“才不会!”玄玄支起身子认真瞪着眼,他又不比别人笨,更何况朝华硬是留了部分妖神灵力在他这儿,可是……“他们都笑我是半妖,笑我不懂规矩。”
朝华了然地点头,“规矩是大了些,可该也不难学。”
玄玄刷地脸一红,“不,我不要。”头不停地摇着,“我做不来那些模样,做了也是学得半像不像,我自己都觉得看着可笑。”
“那是你心里过不了这一关,总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事实上所有人更在意的只有自己的言行而已。”有些事不能逃避,却也不见得非要去改变,“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笑你吗?”
“为什么?”玄玄问着,脸上表情却是“那还用说吗”的不情愿。
朝华摇头,“因为你能做到他们做不到的事,他们嫉妒你。除了身份,他们也拿不出别的来了。”
玄玄显然没有这样想过,一下听得认真了起来,可又有些不信。朝华当然知道,接着又说,“要说不守规矩,谁能比得过清羽?”
“噗嗤。”想起那个跳在椅子上坐,出口忍不住脏话的凤主,倒也真是如此了。
“他们心里也都嫌弃呢,不敢说罢了。”朝华坐的有些累,站起了身来,却是突然严肃到有些凛冽,“你们之间的区别,只是出身,这又能怎样呢?”
“我不明白你的用意。”玄玄没有起身,只是抬头仰望着,“好像不只是我,还有那魂魄,我总觉得你留下我们还有别的理由。”
朝华看向玄玄的眼中多了一份惊喜与激赏,竟是一时停了话语。他没有想到玄玄会留意到他的用心,玄玄的敏锐让朝华好似发现了宝藏,眼睛闪过光芒。朝华突然在想,玄玄或许真的是特别的,他该试着让这只半妖担负起更多。
“如果这世俗的不公让你不好受,”朝华的音调好似刻意形成了一种离经叛道的蛊惑,说到这里,他停了停看向玄玄,随后才又意味深长地继续道,“玄玄……那就去创造一个让你舒坦的世俗吧。”
看着玄玄惊愕又隐情不定的表情,朝华似乎很满意给玄玄带来的震撼。玄玄第一次在朝华脸上看到了那样晕开的笑意——竟是全然肆意的不羁。朝华就好像是要用这样的笑来证明玄玄听到的每一个字都是真实,玄玄这才从震惊中醒来知道这不是做梦。
但那样的笑却稍纵即逝,朝华重又变得长辈一样温和,“我不会左右你的选择,我曾经被命运左右,我希望你能决定自己的未来。这个选择开始或许会苦些,但你的人生还很长,不想试试吗?”
玄玄还没从朝华急速的改变中缓过神来,“……”
“我会帮你的……我要为你披荆斩棘,”朝华蹲下身,一手盖上了玄玄略有些发凉的手背,郑重道,“为所有和你和杭央一样——受到不公的人与妖。”
玄玄脑袋好似被炸开了,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曾经会问他“是否恨杭央”,曾经会愧疚朝华是否真的只为了见他而以那样的方式回到人间……
眼前的人,他的心如此之大,而自己的心却那样的小。玄玄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了自己与朝华的区别,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或许从未真正懂过朝华的选择。或许朝华真的从未计较过自己的苦难,他的心里装着的东西实在太大了,大到玄玄一眼都看不到边际。
他想要看到朝华所说的世道,即便前路注定满是荆棘,却也只想舍身相随。这一刻玄玄觉得自己的心好似也能装下更多的东西,这个决定,已不再是只为了朝华。
阳光,洒了下来。
两人没有更多的话语,却透过坚定地眼神好似达成了某种无言的默契。
“杭央有线索了,和我一起去吧。”朝华洒脱的起身,身无挂碍,好似杭央此人和自己从未有过半点纠葛。
“你要亲自去?”玄玄没有答应,却已跟上。
朝华轻笑,“总不能事事都让人代劳,清羽又要说我是这整个妖界最清闲的人了。”
说起清羽,玄玄倒是突然想起许久未见,“最近怎么没见他四处蹦跶?”
“养伤呢。”朝华笑得畅快。
“啊?”
“前两日子恒受刑,他怕子恒身子受不住,硬是去挨了一半鞭子。”朝华却是一点都不见心疼,只是幸灾乐祸,“这可好,要他自作主张。子恒可到现在还不肯见他呢。”
鳞主总算安然回归,让朝华心下不免舒畅不少。只是这两个冤家,怕是还要好事多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