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 第一百二十三章（1 / 1）
余生……
这是有多长？
他想用几年无休止的骚扰和所谓的关心，换我的余生？
不，我并无法相信。
月夜下的陈梨，已难再信人心。他从看不透何黎，也不指望看透何黎。何黎的嘘寒问暖只想换来他的一颗真心，可他却举棋不定。他不知道何黎所做的一切是为换他真情，还是真的出于真心。对他所求他不敢回应，对他所做他只愿冷眼相待，一次次底线的尝试，不知是在试探自己还是在试探何黎。陈梨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何黎放弃，还是坚持。似乎既希望他快些放弃好结束了自己的希望，又好似盼他能坚持让自己相信不一样的未来。
他不愿辜负他，却又再不愿信人。独自困在胶着之中，喘息难安。何黎曾问他究竟在怕什么……
他怕得到却又失去。如果可以不得到，又何来失去？
他怕没有了自己，没有了自由，难道想要离开就不能离开了吗？
他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却又只是怕着黑暗中的未知。
如今的生活是他死里逃生捡来的，他太珍惜，即便不能更好也想仅仅抓住眼前的一切而回避所有不可预料的未知。他只觉得自己，承担不起。
余生……
这个承诺太大，他无法做下决定。
而何黎却好似忍不住那点偷欢，那点愉悦，那些兴奋与快乐的真假让人难辨。是哄他的伪装，还是发自真心的喜欢，他又从何而知？
“我永远成不了心怀天下的侠士，我的心只能装下小小的儿女情长。”陈梨曾这样说过自己，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就连这小小的儿女情长都已让他剪不断理还乱。
当时何黎对他说了什么？
陈梨在月色下一愣，天上下起了雪，抬起头好似看见了黑夜的源头，随即淡淡地笑了。
那个声音在心中回响：“这就是你和他不一样的地方。”
那个“他”，说的是楚枫白。不，何黎说，他说的是朝华。虽然陈梨不明白，这两个名字的区别在哪里，但他明白何黎说出这个名字时眼神的深邃。
“如果他的心也能少些天下事，或许就能活得轻松许多。”
陈梨想着过去的话语，静静看着漫天飘舞起的雪，他觉得自己斤斤计较得像个陷入爱恋的女子，锱铢必较。
“如果你能少些烦恼，我相信你会更愉快地与我同行。”何黎不知何时出现了，陈梨已经习惯了他的无处不在，丝毫不意外。只是那喜滋滋的模样，总让人心烦。
“如果你能从我眼前消失，我相信我就能没有烦恼。”陈梨斜了他一眼，十分没有好气。
何黎毫不受打击地继续道，“如果我的存在对你是烦恼，那只说明你在乎我。”
陈梨不再接话，最终只是化为了叹息，看着一团白雾缭绕近乎走神。
过了很久，何黎侧过了身去不再看他。
“你想要自由。” 每一个字都好似带血连肉。
“我要的不是自由。”陈梨的手始终无力地垂在身侧，却慢慢紧紧握起，“我不能成为天理不容的存在。那样，卑贱……如果，我不是陈梨……”那该多好……
如果人可以只做自己，不背负家人的名誉与希望，那该有多好……
用力咬了咬唇，陈梨似乎预感到了什么，“没有你，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陈梨。我情愿你让我忘了这一切，我就能死心塌地地在你身边。我知道，你可以做到。”
“可我很清楚我想留下的人是谁，”何黎的话语异常冷静，他面向陈梨，目光不容拒绝的尖利，“你可以走。如果你无法跳脱出这个世俗，那我就等。”
等？等什么？
陈梨像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
“等你不再属于这世俗。”何黎像是明白他在想什么，“你就会明白什么才是重要的。”
他的话激起陈梨一丝犹豫，对自己产生怀疑。
可何黎容不得他再多思考，好似今天来这里就已经下定了决心，又接着说，“我给你的东西，会带着吗？”
陈梨知道他说的是那个香袋，不等回答又道，“直到死，也要带在身边，否则我会恨你的！”
今天的何黎，一点也不像往常的他。陈梨莫名觉得心虚，认真地点头。
何黎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他一眼，随即便摆了摆头，示意让他可以走了。
陈梨不知自己究竟是高兴还是不舍，却只觉得脚步难以迈动，步步沉重。
“陈梨，我要你记住！”何黎看着渐行渐远的人影被茫茫白雪撒得飘忽，他突然大声喊了起来，“六年前你和楚枫白两人危难的时刻，我选择了你。”
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对“何黎”这个人宿命的背叛，这是对初衷的偏离。
陈梨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回头，只是喃喃道，“你不知道，离开你才是失去自由。何黎……□□是被世俗和家族夺走的。”
风雪中的泪水刺痛着脸庞，他知道自己走不出世俗的偏间，他可以舍弃自己的尊严却不能自作主张地拖累家人的名誉。不能后退，不能后悔。
“所以你就放他走了？”
温暖的屋子里到处都是暖炉，这屋子与外头的大雪好似没有丝毫联系。
何黎脱下外袍抖了抖雪，“我以为能带他来见你，可看来只能失约了。”
朝华不认可地摇摇头，“遗憾的不是我，该是你。”
“急什么呢。”何黎蹲在暖炉边里里外外烤着手，温和的笑意在火光中明灭，“你知道那一面之缘后，你和崇寿再见是等了多少年吗？”
朝华一愣，心中估摸有数，却一时说不出多少年份。
“朝君啊，是九十七年……”何黎抬了抬头，不知在看虚无缥缈的什么，又接着道，“陈梨还能活多久？我等得起。”
“到那时，我也能再见他。”朝华会心地笑了，“无论如何，我都欠你一声谢谢。”
“免客气。这或许是命中的注定，我这一遭也算不枉此行了。”何黎自嘲地摇头，打起精神站了起来，“把末尾的事儿了了。朝华，我给你带来了礼物，凡人的事还是让凡人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