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第一百一零章（1 / 1）
一切，从何处开始？
竟有些无从追究……
他曾以为，这里一切痛苦的开始，却原来比这来得更早。
一人静静跪在落大的厅堂内，低着头闭目，虔诚如斯，仿如聆听着佛经一般认真。朝华的面前是他父母的牌位，他只是一人跪在此处一声不发许久了……此时的他是在想些什么？怀念儿时的种种，还是埋怨先王的一个决定将他带入了万劫不复呢？
百年来，他第一次清醒着回到这个地方，然而此时的他已再也不可能只是过去的他了。先王在做下这个决定之时，是否会想到有这样的结果？若他知道这样的结果，是否还会做下这样的决定？得不到答案的问题，在朝华心中从未停止，可此时回答他的只有寂静。
先王下葬之后，他来到这里；凌华继位那日，他也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回想着这些，他的呼吸变得深沉而痛楚，他不知该问谁要一个交代。
交代自那一日起的种种，为何他的生活中只剩下痛苦和绝望，只能忍受和隐藏。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在想什么？”
他在想，那日在这里见到了先王与土一……想起他们说的每一句话，想起自己当时是有多么地不舍和害怕。他从来都不如表面看来起来那样淡然，那时的他才刚成年不久……
凌华已经来了许久了，他没有打扰朝华，只是眼都不眨地看着他，眼中的情感是凝固的。
直到朝华缓缓睁开了眼，他才开口。可朝华似是并不想回答他，或是在认真思考着他的问题，只是抬着头深深地望着牌位。
那双睁开的眼中流露出的死寂让凌华喉头酸楚，他哪里舍得自小护着长大的弟弟变成如今这样？他曾以为可以护他一世无忧无虑，却最终让人成了这样千疮百孔，但他依旧努力让自己的话语显得轻描淡写。
朝华微微垂了头，依旧没有看他。好似一早就知道他在那里一般，丝毫不为他的出声而感到意外，“我在想，我骗了你，你会怎么做。”
凌华牙关打颤，“原来你还会担心……”现在才想，不觉得晚了吗？
凌华硬生生挤出了揶揄，心底却在心疼他为何现在还在想着他这个没用的哥哥的心情。
他骗了自己，又何尝不是自己不够信任他？当时他伤害了阙竹，他从心底害怕朝华会恨他。朝华的表现，竟让他没有一丝怀疑，没有一刻去质疑朝华为何不站在自己这边。
他从来不可一世，可对朝华的情感却始终透着心虚和卑微。他能将还是孩子时的朝华护在身边，能给他想要的一切。可随着朝华长大，他却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小心翼翼……因为他的朝华有了自己的想法，变得安静让他琢磨不透。面对这样的朝华他更是着迷，却也变得迟疑，一味地对他好却从来没有看清过朝华的心……
直到今日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他才清楚得意识到，总还将他当孩子般护着的自己太傻了……这是朝华的错吗？不，凌华知道是自己错了……他一心期盼能让朝华明白一些事，却又总不愿承认他已经长大了，自己的矛盾简直傻得可笑。
这么多年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个笑话。他看不出朝华憎恶与无奈下的真心，只是朝华为了自己为了夜城所做一切的阻碍。
错的是自己，他却还在计较他的隐瞒……凌华只觉深深的挫败感将他全全包围。
“对不起。”朝华的眉头急不可见地微微抽动了一下。
凌华对这三个字感到愕然，旋即又觉得上天格外讽刺。这是他该对朝华说的……
朝华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我不能告诉你，也……不想让你担心。”
朝华很清楚，如果告诉了他，凌华定会想尽方法阻止。凌华不会在乎妖界，也不会在乎夜城，阙竹的事不已经摆明了吗？
孤身离开夜城，漫长的岁月他在等待那个藏在暗处的人注意到他。他希望那一日能到来，却又害怕不可预见的发展……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不确定对于如今这样出乎意料的状况他是怎样的感觉。按照先王的想法，杭央找到被妖界抛弃的他必然是会共同与妖界一战，他可能会与凌华和鹿溟兵戎相见，他可能会被妖界的将士唾弃。无论他存在的意义成功与否，身处敌营的给他都有可能活不到真相大白的一日。
如今避免了这一切……可是……
他真能，死得更有尊严吗？
他很想问父亲，“为什么是我？”
可其实他的心里早就有答案，凌华更适合留下，他的父亲也只能要求凌华和他。最终，他回到这里，他或许只是想寻求一个答案，想知道这样安排的父亲对他，是否有过一丝不忍。只要有过，他便不觉得委屈了吧。
可，答案永远都不会出现。
“对不起？”凌华却笑了，在这空旷的厅堂中显得格外阴森，“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是你对我道歉？受到伤害的是你，被保护的是我，我还一直傻傻地以为在为你付出。到头来，你还要对我说……对不起？”
凌华向前走了两步，却又颓然地停下了，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好似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因为……”朝华缓缓站起身，侧过脸看向凌华，“因为我比谁都更清楚，如果让你选，你绝不会愿意这样。”
凌华怔怔地睁大了双眼，他看不透朝华，可朝华却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担心朝华对自己不信任，可朝华却从始至终赋予了他所有的信任。
凌华凄苦的笑在脸上噶然停止，他痛苦地看着朝华，觉得陌生。
“我，一刻都未怀疑过……”只听到朝华又轻轻地开口，疲惫地扯动着唇角。
他一直很清楚，凌华为了他肯做任何事。这一点，即便是见到他伤害阙竹的那一刻，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分毫。也正因为此，他对凌华从来只可能纠结气恼，但一分都未有过真正的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