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 第九十二章（1 / 1）
平静数日，凌华欢喜于每日与楚枫白的相处。即便只是聊天甚或是斗斗小嘴，他便已是知足。时常只是望着他，陌生的容貌却好似越发可以看见那个真正熟悉的身影。他很肯定，一日比一日更能感受这份肯定，眼前的人身体里有着他的朝华。
只是这个凡人身体时常让他恍惚，不知是害怕这个身体太过虚弱，还是因为更想见到他原来的模样，又或是害怕见到他发呆时空洞的眼神。
每每告诉自己该知足的时候，看着楚枫白终日离不了床，不停吃着药，心便宛如被无数虫子啃咬着。
他不知道，在那些岁月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他想知道，却不能问，也问不出口。只告诉自己，那些都与朝华无关，他又何需心疼。
“你整日耗在我这儿，妖界的事谁来管……”楚枫白湿漉漉地被他抱在怀里，发上带着水滴，还冒着阵阵的热气。
望着怀里脸色泛红的人，凌华高兴地全然不顾楚枫白扫兴的质问，心情愉悦的不行。
凌华笑得温馨，将人放到床上。好不容易拉着他洗了个澡，现在这模样看着更是温顺可爱了。只是这一动作，宽松包裹衣物有些散落，深浅交叠的伤口隐约露了出来，凌华的心情就再也好不了了。
想起方才见到他浑身上下的伤，那些痕迹无不昭显着难以言喻的残酷。邱子恒应是已替他处理过才只是现在这般，不敢想象，在那之前这个身体更会是怎样一个可怖的光景。
“才处了多久，就嫌我了。”凌华虎着个脸，却也不是真的与他不开心。他一心只把眼前的人当朝华般对待，自是即便被埋怨也是开心的。
只是看着这些伤口，忍不住手指细细划过每一处，这其中有多少的心疼。
手按住了他，楚枫白睁开眼眼中满是不忍。两相不动，好似在等着什么，直到楚枫白移开了脸，闭上了眼，宛如逃避。
“朝华……”凌华鬼使神差地呼唤他，好像声音不是自己发出的。见楚枫白要说话，阻止道“不要说话，就一会儿。”
楚枫白的双唇在颤抖，转过头来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像是害怕被揭开创口一般，不敢相信他终究还是说了，在凌华眼中的始终只有朝华。
凌华疼惜地抚上他的脸，就宛如看着他熟悉的那个人一样，没有区别。
“你说的不错，这身体是楚枫白的，我无法反驳。”他叹息道，“但这些伤，他经历这一切时，你也会疼吗？属于这个身体的一切，你会痛苦吗？”
他终究听不下去，不再看他。
凌华不会懂，不会懂得如今用这身体承受着这些痛苦后果的他，不会懂得无论是否经历，这些都是属于这个身体的记忆。他曾如蝼蚁一般卑微地活在他人脚下，也曾不甘地在他人身下沉沦。那些刻在他的脑海里，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该为此感到什么，却无法抹去那些记忆夹杂着当时的情感带给他的痛苦。
更何况……
何止是如此？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华不能自私地让凌华一次又一次承受得到又失去的痛楚。
楚枫白的胸口闷得几乎要裂开，如果自己可以疯，那该多好……可以毫无顾虑地贪婪凌华的温情，也不是自己的错。那样，便不会自责，可他知道自己还很清醒，不能这么做。
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悲哀地期待疯狂，期待逃离内心的煎熬。
可凌华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要他的朝华回来。
一直以来，凌华痛苦于面对楚枫白，却又满心只是朝华却不可言说。粉饰太平地享受着终有一天会被戳破的虚假幸福，这个虚弱的身体即便如此，只要还是他心中的那个人，他就该知足。
“一切都过去了。”凌华看着楚枫白执拗却又痛苦的模样，只觉自己的眼睛在发酸。他在对朝华说，却不是楚枫白。他会保护他，无论那是什么，他都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
楚枫白侧卧着蜷缩起身子，好似寒冷一般却不是身体上的，凌华的话句句温柔却好似刀子在刺他。他一手紧紧拉着凌华的手，努力忍着，泪水无声地流了下来，“我也多希望一切都能过去……原谅我，别让我会后悔为了朝华想对你说的话而回来。”
他觉得自己太自私了，那时的自己太痛苦，只希望见到凌华，寻求他的怀抱。
“傻瓜。”凌华俯下身子将他扑在怀里，紧紧给他温暖，全然不顾楚枫白近乎漏洞百出的掩饰话语，“你不回来要去哪里。”
“可我不该回来……”楚枫白再也忍不住，在凌华怀中哭得再也停不下来。凌华只觉得他在害怕，却不知他在怕什么，满满都是无力感。
直到突然发现，怀里的人没了声音。
“子恒！邱子恒！”凌华跳了起来，吓得大叫，整个院子都听见了声音，赶忙去找人。
邱子恒进来探看，并无大碍，只是太累又情绪波动。
看着凌华的焦急，床上的人脸色煞白，长长叹了口气，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别再让他激动了，除非你想看他快点死。”邱子恒说这话时，丝毫没有波澜，完全的冷漠。这也不是他所熟悉的邱子恒，在这漆黑的夜里，凌华这么想着，多少有些落寞，那种物是人非的感觉并不好受。但凌华清楚邱子恒的事，他觉得任谁经历了那些都不会比他现在这样更好。
那朝华呢？
连物是人非都不留给他，只留了一个幻象。
“他能好吗？”凌华无精打采地问，“如果可以移魂……可那身体在……”
邱子恒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想点破什么却终究闭嘴了。
转而说道，“只要不刺激他，活命是没问题的。”
凌华苦笑，放下心中大石，“那就好。”他知道，这身体没有办法好的。不移魂，他的朝华也永远不会回来。
邱子恒没有接话，也不再看他。
“你该忙你的去了。”许久，邱子恒坐到床边，悉心地探看睡着的楚枫白。他抬眼对这个在他心中非常不尽责的凌主说，“土一长老已经到了。”
凌华一听，浑身一个激灵。兽族的长老来了，羽族的凤主来了，那眼前的……
“明日，你真的不去？”凌华转身走到门口，却还是忍不下回身问邱子恒。
邱子恒自嘲地哼笑，不无惆怅地道，“我只是我，再不是别的了。”又将手划过楚枫白的脸庞，“我和他一样，都不该再管太多事。”
凌华不再相劝，独自离开。
只是眼中抹不去那两人的孤寂，想起时而他们之间似有容不得他的秘密，有种莫名的难受，更有对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