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第九十一章（1 / 1）
有些事，凌华隐约觉得楚枫白在回避。
楚枫白告诉他，自己很清楚自己是谁，他不是朝华，只是知道朝华的记忆朝华的心愿，所以来到了这里。一开始，凌华相信了，可一日一日的相处他却越发不能确定。眼前的人，真的只是带着朝华魂魄和记忆的另一个人？即便他总是否认，可凌华依旧忍不住亲近。更何况病痛让他的精神那样脆弱，糊里糊涂的脑袋里装着混乱的东西，时而让凌华恍惚。
凌华总想，怕是连楚枫白自己都搞不清，他的脑袋里什么是属于朝华的，又有什么是属于楚枫白的。
对此，凌华却是欣喜的。怀抱着他，就好似朝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这对他而言该说是意外的收获。
当初邱子恒把人送回夜城，一个如此虚弱的凡人身体，一靠近这里就已支撑不住昏了过去。即便现在肯定，但当时看着这样一个人，告诉凌华他的体内就是朝华的魂魄。楚枫白这个名字他有所耳闻，看着满目疮痍的虚弱身体，凌华确实是不肯接受的。
即便如今只是偶尔能从楚枫白身上看到朝华的影子，他依旧庆幸当时留下了他。
亏得那时鹿溟好似知了什么般，人在远方却送来书信一封。里面的内容竟就是确定楚枫白体内的魂魄，他肯定地告诉凌华楚枫白身体里有着朝华的魂魄。那封信的目的地是夜城，来的方向竟是人类的地盘——宇国，来的时间也巧得出奇，正在凌华迟疑之际。
凌华和鹿溟之间也是有趣，虽是看不顺眼，可偏偏鹿溟的一个确定在凌华心中比太多东西都要重上千百倍。对于鹿溟所说之确定，他便不问缘由深信不疑。
只是那时的他只以为，回来的人，真的只是有着朝华魂魄的凡人。一心只想着如何让这个魂魄回到那具身体里去，让他的朝华回来。
可如今……
他有许多困惑，很想问他，真的只是楚枫白吗？反倒不忍心，再提移魂的事了。
更何况如今还有别的事更需着手，自是没有太多时间一心想着这事。
楚枫白带来的消息必须拿到台面上来好好处理。这时凌华心中不禁感慨，多年来夜城是非不断，后来他也总是避而不见，各族的长老们已经有多久没聚过了？
但这其中也是有原因的，即便不提如今“朝华”这样回来与所说的事他们是否能信，光说他凌华在夜城这位子上的这笔糊涂账，他懒得解释，总觉得索性不见也就扔那儿等着烂掉。可如今是要聚头，总避不过了，又能如何给他们一个交代？
好在这事儿再麻烦，也抵不过朝华魂魄回到他身边的喜悦，再多头疼他也是甘之如饴。即便那人只是楚枫白，对凌华而言也是好过没有的。
可回来终究是只是楚枫白不是朝华，他不可能露面，即便露面也没有说服力。
想到此处，他急着鹿溟不知在宇国做些什么为何还不回来。他着实想要他的解释，他相信鹿溟的判断定然有着确凿的依据，但依旧想要知道来龙去脉，更希望他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消息，妖界的一切也需他一起商议。
他们两人争了一辈子，真的是争了一辈子。
可他此时，却真有些想他了。不知为什么……
“主上，”小丫头见凌华想什么入神，怕打扰了被怪罪，小心翼翼道，“楚公子该喝药了。”
毕竟是主上带进朝君屋子里的人，下人们自是始终不敢怠慢，事事小心。
平日里凌华只要自己来了便也把他们遣走，生怕被听了什么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正因如此，清羽几日前那一闹腾让他一时有些语塞，好在清羽也不笨知道不留外人。
“进来吧。”一边说着，凌华一边起身。
长椅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楚枫白一手拿着书半躺着早不知何时就睡着了。凌华到他身旁坐下，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心下有些不忍将他叫醒，想起过去朝华也总爱躺这儿，不免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每每见楚枫白做了朝华过去会做的事，心中总是格外雀跃，也知自己是在骗自己却怎么也不够。
可又想起如今与他亲昵的邱子恒，心下不是滋味。
被叫醒的楚枫白恍惚地睁开眼，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仿佛魂都散了似的。凌华很害怕看他这样空洞的眼神，真正的空无一物，犹如这个身体里没有会思考与感受的灵魂。若说除了外貌之外他与朝华有何不同，那便是这让他心疼又害怕的眼神了。
赶忙探他是否发热，嘴里焦急地问，“哪儿不舒服？”
楚枫白似被他的声音震了震，缓缓闭了眼，过了许久才艰难地睁开，眼中似又有了情感不再灰暗，艰难地坐起身，他有些急促却又好似想要掩盖，眼光胡乱地晃着道，“没事，该喝药了。”
凌华看出他急想掩盖的焦急，却只当没注意，不忍伤了他怕自己担心的苦心。
见他恍惚，凌华伸手去接丫头手中的药欲递给楚枫白，小丫头立马懂事地将药递上。只是触碰之时凌华脸上霎时乌云密布，怒道，“怎么回事，这药凉的。”
小丫头被吓了一跳，立马跪在地上，“主上饶命……我，我……”
楚枫白抬眼看凌华，一手支着上身起来，侧着身子探手向前，“温的，哪里凉了？”
凌华无语，楚枫白又虚弱地怪罪道，“是我醒久了，怪她做什么。”
他说话速度慢慢的，不知是不是气促，低头对丫头好言道，“没你事了，下去吧。”
小丫头抬头满是感激，可没凌华吩咐不敢动，直到凌华不耐烦地打发才叩谢匆匆离开。
等人走了，凌华才开口，“分明凉了，这样不尽心。”话里意思，分明埋怨楚枫白还帮她。
楚枫白无奈他的不讲理，却是急着吃药，一手去抢碗，笑着道没事，“穷紧张。”
嘴上不满，心下却是一股温暖。这人这样事事关怀，只可惜楚枫白没有这样的命，他关心的只是另一个人。每每想到此处，不免凄苦。
两人这样的戏码终有一日会结束，一个贪图一时温存，一个又贪恋一份假象……谁也不揭穿。
凌华夺了下来，厉声道，“胡闹！疼过就忘了？”
这个身子，一点儿凉的下肚立马就痛得浑身冒汗。凌华只怪偏偏这人怎么自己不在意，事事都要旁人操心。
被他一吼，楚枫白也知理亏，自然不敢再逞强。只是凌华见他一双眼直勾勾看着药，好似看的是糖似的心痒，真是哭笑不得。可即便如此凌华也没让步的意思，楚枫白苦着脸，索性悻悻然地窝起身子躺下，侧身背对凌华，小孩子怄气般只留个背影给他。
凌华被他弄得气也不是笑也不是，药放到一旁暖炉边暖暖就好也不是大事。回来还是只得哄着，“好了好了，不气，不该吼你。”
楚枫白转回身来，非常“义正言辞”地看着凌华。
凌华叹气，宠到了没边，拿他一点办法都没，“可这几个实在不合心意，我不放心。”
“不行，”凌华想着，自己在嘀，“得把墨翠召回来。”
“墨翠……”楚枫白记得这人，也跟着喃喃唤着名字。只是凌华不提，他也想不起来，一提便记得了，“她如今在哪儿？”
“……”
楚枫白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没好事，逼问道，“你说不说？”
“说，说。”凌华硬着头皮道，“阙竹一直觉得对不住朝华，执意清修。我便应了她了……那时我看着墨翠也心烦，索性让她跟去了。”
“你……”楚枫白气结，心疼道，“她是朝华身边的人，又不是使唤丫头，你怎老让她干这些……”
“我知道。”凌华翻眼望天，他也知道墨翠虽是女流却是将才，可他实在不愿看她在眼前晃，看着这个对朝华死心塌地的人有时比他还要苦大仇深的脸，总让他心烦意乱。
楚枫白哪里不知凌华心思，虽不乐意，却又心疼他那点小自私。恨铁不成钢地埋怨，“你……你这人真是……”
凌华皱着眉头看他，直头疼。最终却是一句话都不说去取了药来，把人扶起来道，“先喝药。”
楚枫白顺势起身，一手扶了药碗，要喝却又停下了，瞥眼看他，不平道，“太欺负人了！”
凌华自是知道他说的是墨翠的事，自觉也是理亏。那时做着决定，也不得不说是自己一时冲动，拿她出气了。
楚枫白每次喝完了药似总很累，可休息会儿后却能精神许久。此时，他习惯地在凌华怀里闭目休息了会儿，凌华也是不急，甚至有些喜欢这样温存的时候。
“你的事，要告诉她吗？”直到楚枫白舒服了许多，凌华像是要补救罪过般急着问。
楚枫白脑子都没过就脱口而出，特别鄙视地道，“瞒得住？”他可是知道，凌华总在自己身上寻着朝华的种种。
就墨翠与朝华的关系，再加上那细致的心思，会发现不了端倪？
看着他转好的脸色，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且也不像之前那样慢悠悠一字一字了，凌华即便被鄙视也是开心。有时他真的很佩服邱子恒，他的药真是神奇，这时的楚枫白让他觉得有趣，若是要形容就是变得活灵活现了。
凌华乐意，笑得特狗腿，“是的是的，你说的是。”
楚枫白好似知道他在想什么，晶亮的眸子抬高看着头顶的他，却哀戚地道，“可……我只是楚枫白，再像也终究不是。”
他那遗憾的模样，让凌华心中“咯噔”一下。不知该先安慰楚枫白，还是先该为自己心中的失望默哀。
看着楚枫白慌乱又心虚地移开视线，他觉得抓不住，感觉怀里的人特别缥缈，凌华害怕他会像个梦一样说消失就消失。
可楚枫白与邱子恒在一起时，却好似很真实，是他凌华跨不进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