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第八十六章(1 / 1)
留了两人在下头闲聊,不多久阿鼠便提了两壶酒几包菜回来。她小心翼翼布了菜,便不用吩咐就乖乖又躲到角落去搓起了绳。
邱子恒本意便是探听丹国如今状况,此时也不掩饰,拉开话笑着道,“夫人别忙了,要不也一块儿来吃些吧。”
“去去去,别管她。”张继反应正如邱子恒所料,不用多问变已开始拉扯,嫌恶道,“邱公子我们归我们,她哪有上桌的资格。这些东西也是她能吃的?!公子别客气,不够再去买!”
不用邱子恒再多问什么,那兴奋的张继便自个儿说个没完了。也好在张继是这脾气,要不邱子恒也真不是个肯放下身价问长问短的人。
“您可不知道,我老张这辈子也想不到会有翻身日子。过去您是啥,您是天上的云彩,我就是泥里的虫子。要不是如今这皇上顶个儿的真人物,”说着他翘起大拇指就怕不戳破天,那自豪样好似他自己干了什么大事,“让我们这群平日里被欺负的可都翻了身了。不是我说大话,要是您邱公子是丹国人,现在这日头说不准我们谁帮谁呢。”
邱子恒不扫他的兴,只是公务式地笑笑,淡淡道,“即便不是,我现在不也要找你老张帮忙,若没你,我也进不了这丹国。”虽是这话,口气却依旧有些不冷不热的味儿,张继知道这邱公子的脾气,倒也不计较。
“哈哈哈哈!爽气人,这话我爱听!”张继凑近脸来,套近乎道,“我老张也不是傻子,那话是玩笑,邱公子可不是普通人,怕不是一般人敢动的。要不……怎会安生着要那些勾当?”
邱子恒不给回答,只是笑,高深莫测的笑。
老张挑眉,“公子若现在还是要人试药,来找我可是来对了。”
“等等,老张,”邱子恒煞有介意地看了眼一旁专心致志的阿鼠,由于顶着个大肚子,坐在矮凳上的姿势有些奇怪,看来非常辛苦,道,“你知道,我不喜欢有外人。”
“没事儿!”老张知道邱子恒怕麻烦,但在他眼中阿鼠哪里还能与普通人等而视之,大而化之道,“她是我的人,要敢瞎说些什么,看我不要了她的命。”
“我信你的话,可有旁人在,我实在不自在。”邱子恒身子后倾了些,摆出副不愿继续说的样子。
张继和邱子恒过去有过接触,也算是熟人了,自然知道他的脾气。更何况指着他赚一笔呢,哪有不候着的道理。
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道,“阿鼠。上楼去给小公子把屋子整整干净,叫你了再下来。”
“……是。”阿鼠顺从地艰难起身,想去抱孩子,张继却不高兴了。
“抱着孩子收拾个什么!放这儿还能死了不成?!”张继不满,阿鼠立即也不敢违背,放下孩子,有些担忧地看了两眼,只得乖乖耷拉着脑袋上了楼。
“怎么,这孩子不是你的?”邱子恒见他这般狠心,这孩子看来又是孱弱,连件衣裳都不给穿,实在不解。
“怎么不是!可是个姑娘,有什么用?!”张继说起这就嫌弃,“我张继前半辈子过得不济,也没娶上个像样的媳妇儿,不能给老张家传宗接代。托了皇上福,如今有娘们儿给我家继承香火了,却不争气生个女娃。”
丹国如今这些当了家的汉子原本就是莽夫,多数连大字都不识一个,重男轻女的观念十分严重。再加上他们如今翻了身,家里娶妻都是花了几两银子就能买来,这股风气更是越演越烈。
“即便是个闺女,也是你的,总不能这样糟蹋。”邱子恒对此实在不能苟同,难得多言了句。
“邱公子,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女娃能有什么用?能给我老张家留后?还是能下地干活了?!”张继不屑道,“你们这种公子不懂,要说还是我们这种苦出生的懂这道理。如今皇上就懂,体恤我们。像我们这种家里娶了贱籍,生了娃的。男娃就跟我们姓,可以不入贱籍。若是女娃,就要看我们乐不乐意了,她伺候得我好,我发发慈悲留下女娃,若是不乐意,到了四五岁就卖到窑子去,也不枉我白给了几年饭吃。”
邱子恒听了这话,心底一惊。不是没见过世面给这话吓到,而是因为想不到竟真有皇帝会如此不堪,将这样的法令明目张胆告示天下。心底不禁讶异,如今在丹国掌权之人,都要是些如何的村野莽夫、不学无术,才会能下出这样的令法……
邱子恒心思掠过许多,却也不纠缠,他真不是什么会悲天悯人的个性。要说知道这些会不自在的,怕会是楼上那位吧?
邱子恒抬头望望,想着竟赫然一笑,才回过神道,“不说这个了,方才的事如何说?怎就来对了?”
“哦哦,可不是。如今这丹国最不缺的就是贱民和奴隶,您若要人带去试药,只要有钱,要多少有多少。和以往暗地买卖不同,保管安全,无人追究。”张继眯起眼笑得狡诈,“我们是老熟人了,您邱公子这点嗜好,我还能不懂?”
邱子恒心中盘算着他的话,手指摩挲着酒杯,斟酌问道,“贱民和奴隶都是些什么人?安全是一方面,你知道的,体弱的我没兴趣。”
“哈哈哈哈!这个绝对放心。来来来,别光顾着聊,吃菜!”张继给他斟酒,“我慢慢给您说说这事儿。”
三杯酒下肚,张继这话匣子是彻底开了。从盘古开天地,扯到如今这丹国大好盛世,穷人出头翻身。邱子恒没听出他所谓的大好盛世,不过倒是听懂了确实是翻了天。当初宇国打下丹国,何黎回宇国途中遭遇灾祸,他本人毫发无伤。可好似突然有事缠身,无心顾及其他。
此时旧时丹国土地上起了一支号称复辟的义军,领头的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地痞流氓,可不知怎么声势越来越大,跟着的人也越来越多。何黎怕是根本就无意纠缠,当机立断撤回了过往派往此处的所有宇国人,可见也毫无心思在此周旋。
丹国立时宣布复国,这下九流就顺顺利利当了皇帝。虽说如此,但据说这下九流的皇帝能一路顺利不只是运气,是说他身边有个了不起的谋士。此人计谋卓绝,但却是个阴狠之人,许多令人费解的历法都出自他手。仅仅几年,就将原先的贵族贬到毫无翻身之地。再加上皇帝身边一群乌合之众,个个都是往日受尽了有钱有势欺负的主,这回逮着机会还不尽是怎么糟蹋人怎么来?
先是足禁,不得随意进出丹国境地。早时逃了一批,剩下的逃不掉只得等着遭殃。接着所有房屋地产财产充公,自是有人不肯,有人被杀有人被关,剩下的渐渐便不敢再有反抗,以为就此便会罢休。那些收来的钱财一部分充了国库,另一部分则被分给了过去没有钱财的人。这可不是翻身了?有了钱,有了大宅子住……
这时候想起,被没收了财产关押的人如何处置?养着麻烦,索性全入了奴籍还世代相传,更是恶毒地赐了鄙姓,不得更改。男子充军或是入宫当太监,女子被辗转于各营房之间供兵士玩乐。
正当那些没有反抗的人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时,他们才发现自己太过天真了。这个国家要养那么多原本游手好闲之人,又怎会只是收了他们财产如此简单?只要过去有财产的均入贱籍,男子终生只得为仆役不得从事他业,女子为仆或嫁与平民为妾不得为妻。
到了今日,一阵翻天覆地,所有的一切早已乱了套。
倒是像张继这样穷了一辈子,过去做些不正当买卖的人得了天地。拿了房,拿了钱不够,还能花几两银子个奴籍或贱籍的供自己差使。只是这样还不够,听着他兴高采烈地说着那些规章条文,邱子恒自认已是冷血之人,也只觉不堪入耳。
“皇上三五天就是一条禁令,搞得那些往日里趾高气昂的狗杂种们吓得胆都破了。过去连正眼都不带瞧我们一下,现在呢,见着还不乖乖跪地磕头。不是贱是什么?”张继笑呵呵道,“你瞧我这娘们儿听话不?过去可也是个大家小姐,现在是个什么东西?皇上说了,贱籍的人不能上桌,椅子只许坐低于一尺,衣物碗筷都用旧的,只许穿草鞋……还有许多,我也记不清那些,就是要他们时时记得自己身份!”
“没有人反抗?”邱子恒无话可说,只是随口皱眉问,其实心中也是知道答案,也不知还抱什么希望。。
“敢?!”张继蛮横道,“你看她敢吗?谁反就掉脑袋,随便一人去官府告,立马就掉脑袋,连解释都不给。现在还能活下的,叫我说,识时务!犟头犟脑那些算什么东西,活该死。他们知道,自己出生不好,自己过去做了错事,叫她指天对地骂自己骂爹娘,没敢说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