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第八十章（1 / 1）
玄玄虽觉得自己理亏，可楚枫白安好着。他真的不知何黎究竟在气什么，只是诧异难挡，不知如何应答。陈梨依旧低着眉目，听得何黎这般，心下却并不是滋味，为的倒不是自己而是楚枫白。他相信何黎的话，自听他说了那些再无真的担忧，况且他们的问题又何止是楚枫白？
只是，看何黎会这样生气，陈梨却是更担忧楚枫白的状况。
三人静默无声，片刻，玄玄才想到了他这样发火的可能，支支吾吾地问，“枫白他今天，不好吗？”
“你还知道他？”何黎哭笑不得，反倒冷静，“我错了，我不该一心把他往你这儿塞，我自己也能保他安全，又何苦为难你又为难我自己？可你对他的承诺不是我逼的。你既然说要‘不离开他’‘保护他’，你既然做不到，又何苦骗人？”
“我。”玄玄慌乱，觉得冤枉，“我没要骗他，我真想要……”
“你想要找到你的朝华，真找到他，你还会留在楚枫白身边吗？”
“这……”玄玄被逼退了一步，不肯定道，“并不矛盾。”
“是吗？”何黎对他的答案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好笑，“你这什么都不懂的半妖，你能肯定吗？”
这话，让玄玄想起了久远前的害怕。
他曾为予稞那句话——假如你发现你做的事是在伤害朝君，你会怎么办——而心惊。
他曾经肯定，他曾经也因某些可能而后怕。如今，面对何黎这样的问题，他竟再不敢对自己确信无疑了。
不得不承认，玄玄也在改变。被周围的事周围的人所改变，只是他依旧是只鲁莽的妖，人的想法，对现在的他而言，太难了。
只是，“他们两个，我都不想伤害。”
“我却后悔了。”何黎转过身，否定了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说着后悔，却分明只是放弃了，改主意了。哪里有半点悔恨的模样？
在他而言，错了只有补救，只有重来，没有内心的煎熬和迟疑。
玄玄听他的语气，心底有些发慌，认真看他背影，只听他说，“从一开始，我便不该帮他。如今，却是晚了。”
玄玄听得半知不解，正在困惑。却见一旁陈梨站了起来，“你别怪何黎冲你发脾气。我半点不想替他说话，但我在乎枫白的身子。”
他看了看楚枫白房间的方向，继续道，“他今日醒来不好。我不知道你们都在忙些什么，但若你真有自己的事顾不了他，长痛倒不如短痛。”
“我不信什么承诺，他本就不是你的责任，现在这幅模样你就算扔下他，没人会说你半句。只是一日日越发下去，对他而言，你的离开只会伤他更深。”他的话句句是对玄玄说，到了最后，却将视线落到了何黎身上，有种说不清的若有所指。
“他究竟怎么了？！”玄玄没有耐心听完他的话，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是如何的焦急。
“一言难尽……”陈梨不顾无玄抓着自己的手腕有多疼，淡淡道，“他以为自己还被梁芹关着吧。可……你在时，他却是另一幅模样？”
“我不懂你的意思。”指的，自然是后半句话。
“若他好了，或许你就可以卸下这个你本就不想要的负担了。”何黎却还在一旁突然挑火。
玄玄被这两人绞得心焦，不耐烦道，“我从没觉得他是负担，更没有说是因为你才要照顾他！”
陈梨却是更玲珑剔透的，何黎岂是会随意做这样假设的人？
直截了当问道，“你有什么消息？”
何黎对于他这样的了解与反应简直惊喜又赞赏，眼中闪着光芒，“还记得下午我找顾丹吗？”
陈梨当然记得，那时自己还隐约听到了一星半点。
何黎不等陈梨回答，继续道，“派出去的人已查到了梁芹下药的线索。但是，很麻烦。”
“制药的人？”陈梨顺着他的话想下去，“若是能找到，或许真能有医治的方法。”
何黎点头，意外陈梨为何会直接想到制药的人，却还是反问，“想知道名字吗？”
“叫什么？”玄玄插嘴。
“你还是真迫不及待啊。”何黎此时却是没好脸色给他，咬牙讽刺，却故意就是卖他关子。
玄玄气急，“你要我怎么说才信。”
哪知此时陈梨却是不服，又转过头来帮了玄玄。
“你别拿他撒气。他退一步，你进一步。我倒看不下去了。”陈梨挡在他和玄玄之间，他虽然看着楚枫白醒来那样也是不满，却是觉得对玄玄有些感同身受，“你什么都不让他知道却又诸多要求，这公平吗？”
再一次的一语双关，说的不只是玄玄，也正是他陈梨自己的不平。玄玄至今还被牵着鼻子走，他却不肯，那双坚持又清明的眼让何黎爱极了。他如今每一个与过往不同的转变，都让何黎兴奋又激动，宛如挖到了宝藏，每每都多爱上一分。
他原就聪慧懂事，如今一层层褪下包裹着的伪装，光芒丝丝外露，更是锐利难挡。每一分，都让何黎欣赏更多。同时却又想起陈梨如今还未被说服的想法，何黎也难得为自己的处境有些苦恼。
陈梨的出现，对他而言真是意外的收获与困扰。
起初的念头只是一个小小算计中的棋子，却不想被这原本不在意的人搅得计划一变再变，如今面对他的步步逼近又时常束手无策，可自己心下偏偏又是甘之如饴。分明绞尽脑汁，被他逼得无可奈何，一点都不像平日的自己，一次又一次去跟他解释。却没有半分不甘，甚至忍不住开心万分，实在奇怪。
“我错，还不行吗？”何黎苦笑摇头，心中一瞬闪过这无数想法，最终归结成了一句认输。
对玄玄却是依旧冷嘲热讽，“这位大神爱怎样就怎样，楚枫白这身子剩下的日子还有几天？大不了我带他回宇国，也不在乎身边多个人就是了。”
他对玄玄的不满，也绝不是陈梨所能懂的缘由。往后的日子里，当有一日陈梨知道了他的故事，倒也似能理解了他此时的态度。
只是，此时。
“你倒是在赌什么气？”陈梨可也是把楚枫白放心上的，刚要说下去，玄玄抢话了。
“都是我错还不行？”他也是不懂何黎今日的脾气，却是干脆，“究竟有什么线索？”
何黎见着陈梨不满，难得倒是不绕弯子了，“韩尤安在宫中藏着个人，说是藏，是因为除了韩尤安几乎没人见过。据说韩尤安对他极好，好到有求必应的地步。”
何黎看了眼认真听的两人，继续道，“那人据说擅长炼药，更喜欢在人身上试药。”
“试药？”通医理的陈梨对此自然敏感，何黎见他听得格外认真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的模样。听他喃喃自语便停了下来，仔细看着他。
许久，陈梨才回神，“怎么不说了？”
何黎笑，“我以为你想到什么。这样严肃。”
“没，没有。能有什么……”陈梨显然慌张，让何黎有些意外，陈梨零碎地问道，“确定是拿人试药？”
陈梨当时回来说了线索，便一直将注意点放在梁芹身上去查，可是苦无结果。今日见了楚枫白状况才让何黎有了别的想法，这次他命顾丹往韩尤安查。想不到真有收获，牵出个人，竟还恰恰的和梁芹也有关系。
何黎对手下的消息此确信无疑，他点头，继续道，“他的药药性古怪，据说被派去伺候的人都是生不如死，最后死状凄惨。一旦少了人手，韩尤安就会派新的去，所有人都怕，知道那是个有去无回的地方。因此，这个人的存在也自然成了个谜。”
“真的是试药吗？”陈梨自言自语，这次另两人都没听见。但奇怪的是，何黎注意到，陈梨听完他的话，竟好似突然轻松了许多。
玄玄却是不懂了，“这又和楚枫白什么关系？他又没去过那里。”
“顾丹带回来的消息，归结起来有两件事。”何黎的注意又转向了玄玄的问题，一旦认真起来，倒也顾不上对无玄的意见，“第一，韩尤安也会拿人亲自为他试药，这近乎是一种讨好。第二，梁芹曾与他私下有过接触。”
玄玄恍然大悟，“梁芹的药是从他手里拿的。”
下午时，何黎与陈梨两人心中都有另一个更不可思议的猜测，只是两人都没有说。
此时，何黎转向去问有些走神的陈梨，“这是否和你的猜想相似？”
陈梨被点名“啊？”了一声，想了想才注意到方才他们说了什么。才点头，“嗯，应该就是，那药让他神志不清。我想，这药用来控制人再好不过。”
不能思考，只能听命于人。
“可人也跟着废了，这种控制又有什么用？”玄玄不解这些变态的思路。
“不，”陈梨顿了顿，又道，这才是他和何黎的猜想，“他刚才不是说了吗？韩尤安也会亲自找人替他试药。韩尤安之前一直将枫白留在身边百般折磨，怎么会错过这样好的机会？”
“你的意思是……”玄玄咋舌，下巴都要掉了。
“还有一副药。”陈梨下定结论。
两个人，两种药，出自同一人之手。
难怪梁芹对楚枫白这样在意，一直在找，原来不是他自己着急。怕是要见楚枫白的人不是他，而是那个要知道试药结果的人。
楚枫白这次醒来想起的事，那么害怕喝药，这是曾经留下的阴影，几乎是毋庸置疑的。只是这药，这个炼药的人……
陈梨抬眼道，“皇上对他这样好，他又凭什么会帮我们？要他治疗楚枫白，等同于背叛。”
“所以我说，麻烦。”何黎叹气，“这消息来得，近乎比没有还让人绝望。”
不过，不是分明有转机？
何黎看着陈梨，突然笑了。
“你笑什么？”陈梨不解，却被何黎往后院拖，一边还对身后的玄玄道，“我们先走了。”
“你做什么？”被拉到僻静的后院，陈梨甩开他的手。
何黎也不生气，“对你而言，两副药，不是该更难办了？”
陈梨不知他又卖的什么关子，如实回答，“那是当然。”
“那你怎么好似反而不担心了？”何黎凑近他，笑着好整以暇地问。
陈梨没想到自己心事被他看了出来，斜眼看着自己侧首笑得“奸诈”的脸庞，心思一转，道，“你有你的秘密，我也有我的秘密。我们扯平了……”
“你认识那个人？”何黎不强求，只是猜。
陈梨离开他的身边，背对着他，低头搓玩着身边的树叶。好一会儿，转过身，“你说的人，是邱子恒？”
这正是何黎听到的名字，“对。”
他真的很想知道，这两人，怎么会认识。不过他不问，因为他知道，陈梨不会告诉他，他分明并不想提起这个人。
他们两个，真的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