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第七十九章(1 / 1)
夜深了,陈梨劝了好几次,让何黎早些去歇息,有事明日再说。可何黎今日却是铁了心,坐在偏厅里,茶喝了一杯又是一杯,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说来也是好笑,他何黎今日不罢休,也领教了陈梨越发彰显的本来面目。
他本是想陈梨清楚玄玄去了哪里,等不得人他总该说了。可偏偏他劝了几次无果,也竟是一句话也不多说,径直往何黎下手一坐,那好整以暇的模样也真是让何黎开了眼界,被何黎瞪着安安分分跟着喝茶,这定力怕也不是盖的。
两人竟就真的这样坐到了深夜。
“又打更了……”陈梨不再劝他,只是听着动静,望了望外头,不甚在意的说。何黎甚至还感到了陈梨看他一直等不得人,等着看如何散场的幸灾乐祸。
何黎这回真是拉不下脸了,等不来玄玄他也至少想要陈梨给个说法。可偏偏人不来,眼前的人今日也跟他作对。坐了大半夜仔细想想近日的状况,他也确实体悟到了陈梨自回来那一日后的变化,真是让他又欣慰又为今后的自己担忧。
“你就不能给我个话?”何黎说着,明明是那么简单的事。闭起眼一手吃力地捏着山根,也不知是不是觉得没面子掩饰的小动作。
陈梨却是笃定,事不关己,斩钉截铁道,“你自己问他。你们几人之间的事,哪里容得了我掺和?”
这家伙真不是一般的小心眼,何黎在心底埋怨。自己有些事说不得,他这话是个人又何尝听不出意思。
“我和他们能有什么?”何黎睁眼,对他,他也实在是认真的。
“慢。”陈梨对他摇手,也是非常认真,“我可半点都不想知道这些是是非非,哪一日说散就散了,与我何干?”
“这话就奇怪了。”何黎看他认真说着赌气的话,突然笑了起来,竟是轻松不少,“你现在能随便走得了?”
陈梨倒是坦然,他站起身,自信非常的模样俨然说的绝不是空穴来风之话,“办法自然是有,但我本是信命之人想要认命。如今,”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何黎,顿了顿又道,“我也自知难以立足了,若是非他不可,倒也无妨。”
“他?”何黎觉察了他眼神中那回味的危险,皱起了眉,警觉非常,“什么他?”
看着陈梨注视他的眸子,何黎突然觉得自己已越陷越深了,陈梨分明将他的在意看得清清楚楚。他说的不是假话,却又何尝不是一种试探,何黎知道,却仍心甘情愿地跳了进去。
陈梨不是无玄,他不是个没脑子的人,何黎喜欢这样的他,却也为他的聪明而头疼。可同时,这种平等的较量甚至是偶尔的斗嘴,都让他欣喜让他兴奋,甚至有一种自豪的激动。
“你有你的天命,我也有我的过去。这绝不是负气的话,对你,我依旧坦诚,我也从不否认对你的在意。”陈梨笑得没有杂质,却真的异常坦然,“只是自那日回来,我或许再不能是与你初见时的我了。”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那日在马车里便想说却理不清头绪。今日,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是宇国的皇帝,你的天命又何尝只是楚枫白?我想要的……”他深深望着他,向前走了一步,何黎或是感到了隐隐的不安,站了起来,听到他继续说,“你未必给得了。”
何黎何尝不知道他的意思,他们之间总是点到就能清楚,不需言明。
“我明白。”何黎也是有些愧疚,他低头。只是没想到陈梨会这样直白,至少他以为这件事不会那么快被提起,“但这只是这个身份必须完成的事,无关乎我的心。”
我能给你的,远比这个身份下能给你的要多。只是现在的你,不会懂。
“可我不会甘愿一生都做见不得人的人,”陈梨对自己的心事没有丝毫掩藏,正如他所言,他依旧如过去一般不对何黎有半点不该有的用心,只有坦诚,“即便受到妖界影响,如今这事……算不得什么。可你身份特殊,你有你的责任,我也不会甘于此,更不愿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困扰。”
“你此生在我身边,只是短短数十年,稍纵即逝。”何黎上前握住他的手,说出这样的话竟丝毫不像戏言,也不似只是情话,却让陈梨觉得不可思议,“我却能还你生生世世,几十年,你就不能等等吗?”
“短短几十年?”陈梨加重了前面两字,狐疑不定地看他,“你是在与我玩笑吗?”
这是他的一生啊……怎么可以说只是“短短”几十年?
何黎方要再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变为急促地低声,“我们的事慢慢再谈。”眼神像在对他说,我相信你会理解的。
说着却已冲到了门外,“站住!你还有脸回来!”
正从楚枫白房里出来的人被喊住,只能不情愿地回转身,笑得尴尬。
“他醒了吗?”跟在后头出来的陈梨问,眼中有着玄玄看不懂的神色,又问,“还好吗?”
“醒了醒,”玄玄回话,却是看不懂他们两人那紧张的担忧是什么意思,“没什么,我让他继续睡了。”
竟然真的见到无玄就又和平日无异吗?
陈梨心中近乎崩溃。这真是个糟糕的状况。
看着他们满是皱着眉头的模样,玄玄自然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得傻傻地笑笑,“你们半夜里说情话,我就不打扰了。”
觉得自己还是溜了好。
“恐怕不是你打扰我们,是我打扰了你们。”陈梨叹了口气,走到何黎身后冲着玄玄说了一声,便是要走,却被何黎拉住。
他转头,只听他道,“你用不着走。有些话不是我不愿告诉你,是不能说。你这样聪明,今后我什么都不瞒你便是,你若能有一日猜到,我倒能宽心了。”
陈梨听他先头一句本还欲离开,想不到听得后面的话免不得心中有些动容。
“我看你们还是把该说的说了,何必把我留着?”玄玄觉得他们也不会脸红脖子臊的?又是觉得自己白白走了一日确实不地道,只想避开。
“你这一天不见人影,就不用给个解释?”何黎知道陈梨暂且被他安抚,松开手,下了台阶。
哪知道玄玄却是看向他身后的陈梨,也不知是在怪他不说,还是在误以为他说了,怪他话多。
陈梨却悠悠在回廊栏杆处坐下,不紧不慢,“有些话,还是你自己说比较好。”
玄玄懂了,认命叹息。
转头对何黎也不隐瞒,“我去找予稞了。”
即便他已经不是,玄玄似还总觉得予稞对他而言更是熟悉,一时会忘了改口。
“找他?”何黎皱眉,“做什么?”
已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说……”玄玄低头,踱了两步,有些犹豫,缓缓抬头,“帮他找那个,魂魄。”
“那个魂魄?”何黎喃喃,听到这两字哪里还没有一些猜测。却不是看无玄,而是转头去向陈梨确定。
陈梨迟迟不肯帮无玄开口,他早已有些觉得不妙。此时相比起不靠谱的无玄,他知道陈梨的答案更让他了然。
陈梨触到他的眼神,眉目低垂不再看他,才点了点头。
何黎得到答案,心中只觉好笑,甚至不知道自己真的苦笑了出来。
他该为楚枫白悲哀,还是该为朝华庆幸?
遇上这样一个痴情却又绝情的人。
直到此时,何黎才真正后悔,真正懂得。
眼前的人,终究是那只半妖,那只不懂人世情爱,不懂人心的半妖。
“好啊,好你个无玄。你真不愧是我何黎佩服的大师、大妖、大神啊!”拿出过往调侃他的语句,实在是气得要笑出来了。此时这些话说来却是有些恨,恨他自己说不得,恨眼前的人不争气,“何黎对你甘拜下风,我只祝你早些找到你心中所想的人。”咬牙切齿道,“让我亲眼见见,你得偿所愿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