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第五十八章（1 / 1）
“你是什么人？”半大的娃儿只穿了个红肚兜，粉团团地可爱模样，说话的语气却是具有攻击性的，反给人觉着有种装大人的可爱。
这娃儿光着脚丫子，一路“啪啪啪”击打泥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在大门口站住，看着身前漂亮的人，却有着不符年纪的一头白发。心中觉得是遇到鬼了，这一带他很熟，却从不知道还有如此大的院落。
娃儿脸上流露出不解，又是回头看看，觉得不可思议，担心道，“那些人……”
追他的人，不见了？！
方才还近在咫尺，追喊声不绝于耳。
眼前的人却是没有回答，低头打量着自己，娃儿心里愤恨，知道又是自己这小孩儿样让人看不起了，恨得那叫一个牙痒痒的。他不服输，踮着脚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威武些，那人退后了两步，又是细看。
满是玩味。
娃儿这才看清了眼前人的模样，淡然的面容，却让人觉得神仙似的。他再找不出别的词来形容，只是看着这“神仙”出了神。虽然，他看来似乎有些虚弱？
“放心。”声音飘忽而不容质疑，“跟我来。”
那人不再多看他，转身进了门。娃儿想跟，又不安地回头看看后头。那人没有回头，却好似知道娃儿在做什么般，声音空空地又传了来，“追不过来。”
娃儿眨巴眨巴大眼睛，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爬过了高高的门槛。
光着的脚丫子在长廊的硬石板上踏出欢快的“噼啪”声清脆不已，尾随前行。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都不敢想象，若这时没有跟他进门，自己的人生会是怎样的另一番光景。
他跟不上那人的脚步，在他身后免不了跟着走两下又是小跑着追一追。在他的衣衫下，感受着那股带着清香的干净气息扑面而来。抬起头，看到的却是一种说不出的疏离，心中有一些钦羡，不是外貌而是那股气质，忍不住想往。
绕过玄关，一个算得上大的正统院子，院子的左右各种着两棵大树，此时绿色寥寥无几，却是有着细嫩的新芽。院子被扫得干净，长廊下放着一张软榻，一张茶几，恬静而又惬意。
娃儿的心也好似这树上冒出的新芽，扑满了春的气息。
他跑着追上，绕到他身前拦住去路，对着这不知是神是鬼的人又用粗鲁的口气问，“你是什么人！”
那人绕过他继续走着，像大人教训孩子般，严肃道，“你若学不会守礼，日后依旧会被人欺负。”
他方才正被一群人追打，可不知怎得逃着逃着后面的人都不见了，只是眼前出现了这院子出现了这人。他本就是天生天养的哪里懂这些，又觉着被戳中了方才的事，觉得没有脸面，反口道，“那都是骗人的东西！若我妖力依旧，还怕他们不成！”
说着，他突地捂住了嘴。似是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瞟着眼前因他的话又停下脚步的人，心道这人气息不似神不似妖，更不该是鬼，气息纤弱倒像是人。可偏偏有种气势，让自己这半妖都觉得矮了半截。想要出力去试，却还算有良心，想着这人终究算帮了自己，不好太过分。
正在眼咕噜转个不停想着什么说辞能圆过去时，那人却是开口了，“小山娃，你若不想出去被人砍死，就给我安分。”
玄玄又眨巴眼睛，可这次，是吓得说不出话。
这人竟是知道自己是什么……他究竟是不是只是个普通人？
那人没再多看他半眼，扔下他径直回房去了。
“别走！”玄玄跑过去，双脚在地上上飞奔，“你，”他还想问你是什么人，却又真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再无礼。他个性本就不是生来顽劣，只是从小都没人教导，吞下要出口的话，软软道，“我，我该如何称呼你？”
自己说出口，都觉得别扭难受。
或许正是这样，让他觉得，这娃儿还是有救吧？在娃儿见不到的地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
可，这是梦，他醒不来！
那人还是走了，他在心里叫着别走，却是不知为何叫不出也跑不动。身体像是灌了铅，举步为难，可偏偏又心急如焚。
这时，他就知道，这是梦，这是梦……
可梦里的自己还是不知道，还在焦急。
“别走！”突然喊出了声，玄玄从梦中惊醒，惊魂不定。
床上的人缩在角落里，被吓得更是紧紧抱住自己，将头埋进了臂弯。
玄玄的视线几乎从模糊才慢慢变成清醒，看到眼前的人不再躺着近乎不明白这是真还是梦。
他伸手去拉他的手，不可思议地问道，“你醒了？”
那人怕的颤抖，却未逃开，紧紧咬着的唇里泻出一丝呜咽。
玄玄慌忙撒开，抱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我把你弄疼了？！”
被撒开的手似是不解地在空中顿了顿，立刻缩了回去，被蒙着的眼里流下泪，布被染成了深色。
“你还好吗？”玄玄索性从椅子挪到了床上，凑近了些。
那人的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玄玄没敢再碰他，只是安慰，“别急，慢慢来。梨哥儿说你喉咙没有大碍，现在该是能说出话的，试试。”
那人紧紧皱着眉头，似是想了很久才明白他在说什么，可估计也就是一知半解。又动嘴，声音艰涩又不连贯，“你……”
玄玄半听半看，又是连蒙带猜。
他的话，近乎把自己拉回了方才的梦。
“你，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
心下的某处被似曾相识所触碰，对着这可怜人，忍不住更是温柔，“我是无玄，还记得吗？”
“……”那人又想了许久，迟疑地摇了摇头。却又突地捂住了脑袋，拼了命地敲打。
玄玄一慌，忙去拉他，“没事，你刚醒，不急。”却被吓得颤抖的手一把甩开。
玄玄眼珠滴溜一转，真与他还是小山娃时一个模样。立刻冲到院子里就要大喊，“何黎！梨哥儿！快过来！”
哪里需要他叫，何黎竟是未卜先知般早在他跑出来时，已走到门口，匆匆就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