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第五十七章（1 / 1）
他还记得，那双眼正在自己的面前，那样近。
深深望去，那里面尽是哀愁，是诚挚，也是决然。
他的手，抚过自己的眼，用不容怀疑的口气，对着迷茫而绝望的自己说。
——你不会死，你生来就该无人能及。你是强大的妖。所以……一定要活下去。
夜里。
天还未转暖，冷飕飕的风刮在人脸上宛如利刃，却带不给躺在平瓦屋面上的人半点寒冷。
寂静的深夜，紫发的他妖娆依旧，却多了一份寂寥。手臂慵懒地盖在眼上，看不出清醒与否，但这样的姿势却让人看着有一种不舍破坏的伤感。
突然，他缓缓举起手来，将那只原本盖住眼睛的手臂伸直。看着自己张开的五指，看了许久，眉目微皱。又用掌心盖住了眼睛，温柔地像在回忆，嘴角显出与往日的魅惑全然不同的弧度。那只手像是来自别处，不是他自己。
他尚记得，那只手曾轻轻抚慰过他，告诉他要相信自己。
“那时的你……是否知我的真身呢？”清羽低声自语，是在问自己，还是问记忆中的人？
眼前的黑暗让他得以清晰记得那时的每个细节，清风拂面，绿意盎然，就像是梦境，青草随着风的方向压低着身姿宛如恭迎。
他突地坐了起来，一脚支起，小臂撑在了膝上。蜿蜒的发垂到身前，魅人的眼望着不知在何处的远方。
“夜城朝君。”他喃喃自语，音调中带着细致的回忆与小小的愉悦，“你那可爱的小妖曾问，我与你的过去……”
他站起身，挺拔异常，风将他的发飞扬而起。
他不知……若不是你，予稞的人生早就结束，又何来如今的清羽？
闭起眼，感受着风的微动。
眼前出现了那个人，出现了青草斜阳。
置身于幻境亦是回忆。
再睁眼时，阳光明媚如心中所想。清羽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茅屋，门前放着一把琴，那旁边，药炉还在冒着缕缕的烟。
那人优雅地倾下身，担忧地看着地上昏迷的孩子。他的手，拂过孩子的脸庞，脸上写满了毅然的决定，以及生无可恋的豁然。
清羽突然好奇，想起那只并不聪明的半妖。他究竟有何等的法力，能让这样的人又有了活的生机。
他注视着青年举起双手，在胸前托起了光亮，将那力量的源泉渐渐推入了地上孩子的胸口。孩子的睫毛开始颤动，那人欣慰一笑却站起身，在他醒来前……踉踉跄跄地远去了。
清羽着了魔似地向那儿走去，那孩子迷蒙地睁开了眼，那是一双美丽紫色的眸子。
清羽知道，这孩子就是予稞，那也正是他自己……
当时予稞以为朝君抛弃了他，却不知那人是用生命救了自己。
朝华与予稞相遇之时，夜城声称朝君过世已有三年。当时的予稞自然不清楚这人是谁，更是没人知道，这三年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凤主！”
一声呼唤，让屋顶的清羽睁开了眼，灵识瞬间被拉回了现实，煞那间不适却又立刻被压制了下去，表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请凤主随属下回族中去！”那人虔诚地跪在他的身后，期盼之情溢于言表，“族人已找您百年之久……”
清羽侧过身，斜睨着看他，惯常的笑意又在脸上，只是却多了份让人不寒而栗的敬畏。
那人冷汗淋漓，却誓死进谏，动之以情，“凤主前世重伤以致涅槃之时魂魄不全，族人四处寻找却苦无结果。若不是此次魂魄灵力归体，怕是至今都无处寻找。如今……既然凤主已恢复灵力与记忆，为何没有回去呢？”
他侍候凤主多时，自然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前次重伤涅槃也是因为些自己恃强的小事，让人伤透脑筋。这一等就是百年，可盼得他们好苦。
清羽的眉不可见地跳了跳，看着说完话紧紧闭起双眼等待被处决的人。
他无奈一叹，伸出一手将他扶起。那人对此感激涕零，只愿清羽能被感动与他一同回去。
只是……
“我没有不回去的意思。只是……”清羽松开手，转过身去，“此次涅槃生在族外，又遭此一劫。我尚有未了之事，待一切了结，自会回去。”
“凤主……”那人依旧想要劝服。他只道自己主子向来都是贪玩，本就知道这是个艰难的任务。
“我说的还不清楚？”清羽提高了声音，带着一丝不耐与怒意。
那人有些错愕，不想这总是面对他们的纠缠逃得不亦乐乎的人这次会真发了脾气。立刻又跪了下去，“属下不敢……”
清羽不看他的脸上满是无语，这些人怎就偏偏要这样才能听进自己的话？
“只，只是……”那人眼神飘忽，既然他不肯，那自己就退一步。好久，才鼓起勇气近乎吼了出来，“请让啼璜如过往一般随凤主身边侍候！”
“哎……”清羽摇头，深深看着他，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显然是有了什么打算。
故作出拿他没辙的模样，叹道，“随你吧……别碍了我眼。”
啼璜意外主子这次竟是如此好说话，高兴地笑出了声，满口答应，“是！属下遵命！啼璜定会惟命是从！”
清羽别了他一眼，不再多话，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心道，多了这重身份，也不知是好事还是麻烦，不过，倒是且可以利用一下。只是已习惯独来独往多时，此时倒是对带着人觉得颇多麻烦。
不过既然是啼璜，也算是老熟人了，他过去也是挺喜欢这死心眼的孩子的。
因为他，特别好逗。
烦恼抛向脑后，脸上又露出洒脱勾人的笑，起了玩心。
挑眉向下一跃，话语随着风声而来，竟是听着已经远了，“跟不上，可别怪我抛下你。”
“啊！”啼璜一愣，眼前人影已消失无踪，立刻冲了出去。
心中暗叫苦闷：这主子个性依旧！让人难以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