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第五十一章（1 / 1）
他要救他……
他近乎贪婪地无法将自己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何黎怎能只告诉他因为找不着人的下落，要以他为饵，却不告诉他要救的是谁？！
楚枫白……
这个名字，他怎会不知道？
即便楚枫白被关之时，他早已在院中沦落多年。但伺候的都是达官显贵，这事本就传得风风雨雨，他怎会不知？
更何况，更何况……岂止是知道……岂止是知道……
他心中一片凌乱，一时的震撼难以用言语形容。
“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碍事。”容不得他再继续多想，梁芹起身，在楚枫白的身上踢踢踹踹。
梨哥儿近乎想要冲上去阻止，抠破了自己的手心，才忍了下来。
可原本那样高洁的人，却与此时在地上颤颤巍巍的破败身体没有丝毫重叠。
楚枫白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动，甚至嘴角还流下缕缕银丝。梨哥儿震惊之余更是猜不透，梁芹究竟对他做了什么？用怎样的方法，能让一个人变成这样？
这样探究而深沉的眼神在梁芹看来，却是觉得自己这旁敲侧击的威胁起了效果，让梨哥儿吓得不轻。
只是梨哥儿虽是怕的，毕竟心中还是相信何黎会来救他，不至于真像掉落陷阱般完全失了方寸。
即便是近乎寸步难行的身体，楚枫白却是勉力支起了四肢，跌跌撞撞地往一边爬去。他的动作犹如行尸走肉，没有半点生气，更是看来不带半点自身的意志。待他触到墙，便沿着缩到了墙角，身体还在抽搐寒冷，小心将自己藏在角落里。
梨哥儿怔怔地看着一切，心下寒冷无比，没有半点温度。
梁芹一声讥笑引得他的注意，又听到他讲学般晓以大义的声音，“是不是很有趣，我相信很快……你也能学会听话。”
即便心中想着何黎，但他依旧只觉不寒而栗。梁芹享受着他眼中露出的害怕，俯下身解开他身后的绳子，笑，“今夜好好休息，我的两个小宠物该先学着扶持。”
梁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梨哥儿真正、慢慢地感受如今的楚枫白，体会一下其中的可怕与绝望。想到明日，这人眼中必会出现自己期待的惊恐与屈服，不免心底生笑。
只是可惜，他不知道，正是他这有恃无恐的想法，更便宜了何黎的行动。
他刚想走，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又转身回来。拿了一旁的碗来，提起楚枫白的脑袋就是“咕噜咕噜”往里灌了整整三大碗水。或是被灌得难受，失了力道的人回到地上便整个身子都佝偻起来，捂着肚子。还未等到梁芹离开，只见他神色更是迷离而痴傻的样子，连靠着墙的力气都没有，滑倒到了地上。
梨哥儿正在看着，也没注意别的。直到屋子只剩下黑暗，才意识到梁芹已经走了。
这地下的屋子只留下门缝中传来的细微光亮，几乎看不清东西。
梨哥儿先是没动，直到渐渐适应了昏暗，才活动了下僵硬的身子。
“枫白？楚枫白？”他轻轻地唤，没有回答。思索了下，依着记忆摸索着到那湿漉漉又颤抖的身子，近乎只有骨头。他的动作似是在害怕得躲他，却几乎只是颤抖没有动得痕迹，更是没有半点声响。
想起方才见到的样子，那反应绝不正常，梨哥儿心里岂会不担心？
可在这黑暗之中，心中不免生出害怕，情绪一时说不出是在可怜他还是担心自己，心里七上八下。感觉他呼吸渐渐微弱，不知是昏过去还是睡着了，也是无可奈何。
只是叹息一声便起身到屋子四周摸索。
这是个在地下方方正正的屋子，除了一扇门没有任何地方可以通往外界。中间一个不深的池子里养着些鱼，当他将手伸下水去，才有些明白睁开眼时看到的那一幕——为何楚枫白的身子会痉挛成那个模样。
伸下水的手触碰到鱼的身体便是一阵酥麻，竟是差些连拿出的力气都没有。
扶着池边，后怕地喃喃，“这是什么……”晶莹的眼在黑暗中惊疑不定，只感到不可思议。
随后，他又摸到条薄毯，想起那湿漉漉的人只有一身薄衣便去给他盖上。楚枫白没有回应，安静得让他心里打鼓。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黑暗前的那一幕，始终映在他脑中无法挥去。
那个渐渐变得痴迷的脸色，那徐徐坠下的身子……
席地坐在他的身旁，梨哥儿静静看着门缝传进的那一条亮光发愣。
“爷……”他低头，被闹了一整夜又吓得不轻，渐渐有些困了。
一发现梨哥儿的不见，何黎最先做的该是什么？
他该是早在心中盘算了不下十遍，不是找人，不是召唤手下，不是去问梁芹要人。
而是……
“醒醒！”玄玄的房里，他正在蒙头大睡。
半夜被吵醒绝不会有好脾气，还未睁眼就是直接的一个手刃划过，何黎挡下，咒骂险些被他杀死。
玄玄见是他，怒目跳了起来，“说你是疯子，还真是！都什么时候了！杀死！我真想有本事把你杀死！”
真是要动杀机！气得直跳脚，却又就是拿这人没辙。真要和他对立，自己未见得能占便宜。
何黎笑笑，捂住他嘴，做了个“嘘”的手势。
玄玄狐疑不定地看他，眼在骂，“你这疯子今天若不给我个合理解释，我就杀了你！”
却在怒目之时，看到何黎眼中难得露出近乎亢奋的跳动，才止住了自己的活蹦乱跳。
何黎倒是又把他的眼神读得一字不差，“我叫何黎，解释么，当然会合理~”
没睡醒，还要听他这半夜出口冷死人的笑话，玄玄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
可他更是肯定，何黎今晚确实兴奋。
诡异！
何黎见他满是看着坏人般的戒备，胸有成竹地笑道，“梨哥儿失踪了。”
“什么？！”玄玄一惊。失踪，还笑？！
何黎不顾他的诧异，拉着他出门，一路到了院子。
大喇喇地作揖道，“求大师替小人做法，找出梨哥儿吧。”
有模有样的，好不招人恨！
玄玄一头雾水，本是急得要死。可看他丝毫不紧张的样子也是不慌乱了，和他接触这些日子难道还没学乖？索性看戏般地看着他，好整以暇地，心想，“嗯，演得不错，我看你怎么继续。”
何黎心下摇头，想着自己看来着实坑他不少，这缺根筋的人都已学乖了。
大大摇头，不可爱！不可爱了！
玄玄继续不动声色地看他，何黎你有本事不急，我更不急！
“快啊！”何黎见他不动，态度急转，装出焦躁的模样催促。
“快什么？”玄玄模样特别膈应，斜眼看他。你休想再耍我！
何黎见这招已经对他没用，唉声叹气，心下遗憾，知道今天不说清楚是过不了关了。
随即“嘿嘿”地坏笑，一脸奸诈，解释道，“一只道行高深的妖要找到自己养的妖精，不是轻而易举？”
“什么……”意思二字还未出来，玄玄就突然明白了！
这个混蛋！
什么时候的事！
“你偷了我用灵力养的妖精！”玄玄拉住何黎衣领怒吼。
他们两人之间似乎从认识一天起，就是没完没了地不骂就是打，何黎不把玄玄气得跳脚就不会舒坦。
“怎么能是偷？”何黎拍拍他肩，要他息怒，“它们味道奇香，我借了给梨哥儿开开眼而已。”
“更何况……”何黎对着玄玄的怒目依旧惫懒，做出一副欠打的委屈模样，“我早说救楚枫白要你帮忙，你不也没反对？”
玄玄气急！
他是曾答应过，楚枫白早死了，他嫌他烦才随口应的。
等等？！
玄玄狐疑看他，“这其中又有什么关系？”有些奇怪的想法从脑中一闪而过，可惜照何黎说他就是“缺根筋”，哪里一时能想得明白。
“时间紧迫，等久了再说可好？”玄玄几乎要被他这真的似的样子给气得跳肝儿，却又听到他那话简直就是怪自己不救人，他倒是心急如焚，“有气也等救了人再说，大师还不快些做法？”
合着还是他小气？还是他的错？
我胡撒气了吗？！我冤啊！
看玄玄仍然不动，几近崩溃的模样，何黎心下只是笑得几乎岔气。嘴上倒是巴结，“哎呀，别气了。这种那么厉害的事我这一介凡人怎么做得到，只有你这身怀夜城朝君灵力的妖才有这本事不是？”说着又是连连作揖，装得好不乐乎，全然不顾自己曾经做过小偷的行径，“我这凡人走投无路，自然只能来求你，大师！大妖！大神！”
“哼！”玄玄一把扔开他，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双手在身前空中比划，又是瞪他，“我是看在梨哥儿份上！待会儿找你算账！”
只见一丝淡紫好似丝线一般的东西在他指尖划出，渐渐远去，若有所指地蜿蜒向一方。
何黎浅笑，与他一起沿着方向走去，还不忘叹息，“感情现在梨哥儿面子比我都大，大师你的性情还真是难摸透啊。”
这家伙真是不急，一点都不急！玄玄心中连连为梨哥儿叫不平，若是他回来了，一定要劝他远离这个混蛋！
玄玄心下狂骂不止，手上灵力倒是没有分散半分。
走了一路，再迟钝也能想明白些，深深望他一眼，“这是你预料之内的。”
这绝不是问，而是肯定。
何黎并不否认，只是笑得高深，“大师果真厉害！”
玄玄恼羞成怒，“够了！不许再这么叫了！”
何黎跟在他身后浅笑，空中宛如飘过一丝他心底的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之间。
救他……你该出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