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第四十九章（1 / 1）
“皇上记不得了，老奴可是记得清除。”梁芹在他身后笑得奸佞，“想不到一介罪人，以身侍人，还敢登堂入室。”
这便是何黎的不忍之处，可预见的难堪，却是能挑起梁芹恶念的最大利器。
在殿上见着梨哥儿对着旁人的挑弄甚至是恶语都只是讨好隐忍，即便言辞越距下流，他也只是笑着来往送酒。有时何黎看不过去，反倒是他安抚地对他摇头彷如在说“不要紧”。
但直到宴会结束，已是深夜，韩尤安今日满意而归。何黎所期盼的好戏，才真正在黑夜中上演。
“公公赎罪，小人愚笨只懂伺候爷，不明白公公意思。”这话虽是说得低姿态，但却指着背后有人撑腰，语气反倒有些不知分寸的傲。
他说着这话时，倨傲的姿态竟是还露着对梁芹的不屑，与平日判若两人。丝毫不显虚张声势，好似与生俱来。
“呵，真是依旧嚣张得很。”梁芹忍不住戳穿，看着一旁的何黎挑眉，“何黎殿下还不知吧，这可是陈御医家的小公子，多傲的人，如今能得他这般屈身伺候真是殿下福气。”
梁芹这话有意让梨哥儿难堪，就是想戳破他这前后的两般面目。让他的堕落，变得人尽皆知。怕是再不要脸的人，此时都该抬不起头。
何黎微微一怔，眼中露着玩味看梨哥儿。一则是他确实第一次知道梨哥儿身世，另一则更是做给梁芹看的。
让梁芹意外的是，他丝毫没见梨哥儿露出羞赧的神色，竟是丝毫不在乎梁芹的嘲弄。他款款走到何黎身侧，手伏在他的身前，半仰着头，勾引而魅惑地笑。看在梁芹眼中，这人如今已这般不知廉耻，真是可笑之极，却也让他的内心满是沸腾。
他那细长的手指攀在何黎胸前，眼中露着小人得志般的颜色，“爷，他这可是在欺你的人啊。”
何黎从未见过他如此艳丽分明的神色，魂都要被勾去了。好一会儿才醒了神志，摆出一副早已色令智昏的样子紧紧握着他的手，宠溺道，“梨哥儿想怎样做？”
梨哥儿巧笑焉兮，了然何黎在着梁芹是不敢妄动的。
他得逞地娇俏一笑，走到梁芹身前便是一脚将人踹在地上，用力不大，却是让梁芹惊愕更是丢足了面子。他身边可还跟着好几个自己的下手，往日只知这公公威风，哪见过受这般的气？
梁芹之前若说是见着他这般堕落心中无限兴奋，此时就更多了扒他一层皮的妄想与冲动了。
梨哥儿蹲到他身前，脖子始终傲然地半抬着，鄙夷地笑道，“即便至今，你依然是奴才，我也依然是主子。”
这话说得好不要脸，好生招恨！
梁芹满是愤恨地瞪着他，眼中已要怒出了血来。却是因何黎在一边不好动作，可恰巧被梨哥儿身影挡去的眼中分明写着报复的宣言。
梨哥儿面对他的嫉恨只是笑，做足了没有分寸却小人得了志的嚣张样儿。折模样任谁见了都会不齿又是恶心，可偏偏何黎还是一副纵容宠溺的看着。
梁芹可怖地笑，脸上的表情就彷如在咬牙切齿地说“等着瞧！”
梨哥儿挑了挑眉，对他又是不在乎地一笑。潇洒起身，不再看他，只是注视着何黎，梁芹看不见他满是邀功的俏皮样。
“爷，咱不走吗？”他重又回到何黎身边，留下地上的梁芹，全似不曾在意。
何黎意外接住了梨哥儿伸向他的手，才感到那细微的颤抖。何黎感到他或是想要找到支持，将他的手紧紧握住。梨哥儿面上依旧笑得动人，何黎却是清楚感到了他的不易。
“走，春宵一刻值千金。”何黎牵着他大笑，“今日给你出了气，你该好好回报我。”
梨哥儿羞涩地低头，依偎在他身侧，随他走远。
直至没入黑暗，梁芹已在远处。
梨哥儿近乎靠着何黎才能走稳，何黎一把将人捞到怀里，发自内心地怜惜不已，“没事吧？”
梨哥儿勉强地笑，抬头看他，听得出他这是真意的关心，不是做给他人看的，再多委屈竟是都变成了满足。此时脸上的笑又似平日私下相处时一般纯净而规矩，没有初见时的冰冷也没有方才的张扬。
“没事儿。”他的气息有些急，笑话自己，“真见了面，我还真有些怕他呢。”
“对不起……”何黎心疼地皱眉。
梨哥儿笑，却终有些害怕的情绪藏不住，人贴在何黎身前以求安心，抬头看到何黎轮廓分明的下颌正在自己头顶，担心地问道，“爷，他会怎样对我？”
何黎叫他跋扈地惹怒梁芹，他甚至都没问究竟是为了什么便照做，如今才想到问出这话。
何黎心下不禁怜惜，他为什么要这样乖巧，反让他觉得不忍了。
这些日子来何黎近乎只在人前做了模样，却从未像现在这般真与他贴了心的亲近，他拂开梨哥儿额前的发，“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
“……嗯。”听他这般说，梨哥儿突地笑得开心，竟是好像真被他的话安慰得勇气十足，何黎却是知道他心底是不信的。
两个都不是笨人，话不说明，却各自都有思量。
梨哥儿的心绪总算平静，他灵动地离开了何黎的怀抱。其实除了逢场作戏之外，梨哥儿也并不习惯、不喜欢这样倚着他人的娇态。只是今日他得了何黎真心安慰又是保证，心底说不出得有些愉悦。
夜色下四处花草将人掩得若隐若现，踩着地上的影子他彷如是在游戏。看着他步步向前的背影，何黎突然觉得自己或许错了，眼前的人预见自己的不幸却依旧愿意为他这样做，依旧因为他自己认为不会被实现的承诺而高兴。
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动心？
“陈梨。”
脚步骤然停止，没有回头，却能从背影都看得出他的震撼与慌乱。
陈御医家的小公子……
“陈梨……”
月色笼罩着他，花与叶的阴影洒在他的身上。连何黎自己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喊这个名字，只见眼前的人极慢地回过头，他的眼干净而桀骜，那是不在梨哥儿身上能看到的翩然气息，他的双眼慢慢地眨了眨，嘴角勾出了笑。
何黎呆了，月色下的他……
何黎恍然，那不是自己一直以来见到的那个裹着层层装扮的人。月色下如此笑着，与他平等相视的人——才是真正的，被那个叫做“梨哥儿”的虚假保护起来的——陈梨。
寒冬的风划过皇宫的另一角落，那个恼羞成怒的人正想着将一腔的气愤发到哪个人身上？
鞭子无情地落在身上，他只能徒劳地缩到墙角，嗓子里发出不成调的悲鸣。
“我让你傲！让你傲！”梁芹挥舞着鞭子，一下比一下更用力，“最后不还得跪在我的脚下求饶！”
可他手下的人不会求饶更不会傲然，只会蜷缩着身子发出破碎的呜咽。他不满，“你反抗啊！曾经不是不愿屈服在我这样的人手下吗！反抗啊！像他一样！再让我捏碎你。”
可被他突然提到半空中的人没有半点反应。梁芹一怒将人扔到地上，到一旁拿了碗就往他嘴里灌。那是看似清水的东西，那人渴了多时，不顾这是什么便忍不住地往喉咙里咽。只是梁芹倒得太快，近一半都沿着颈项流了出来。
梁芹这次没有拿起鞭子，将碗一摔，索性直接拳打脚踢。在他脚下，那原本只是躲闪全隐隐含着坚毅的人，不多时便嘤嘤啼啼哭了起来，受了伤的眼看不清东西，泪水却止不住地流。他的意识好似破碎，哭得伤心而婉婉带着求饶。梁芹已许久没有这样打他，身上皮开肉绽，他没有能力思考自己又做错了什么，忍不住害怕而委屈地掉泪。
梁芹将人踩在地上，看他慌张失措地伏在地上，梁芹意识到陈梨的出现，对他意味着什么。那个依然以高高在上的姿态站在他面前的人，梁芹的脑中浮现出了他的模样，再看地上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人，想起他的曾经，想起自己内心的空虚。
陈梨的再出现，对他而言无疑是一个提醒，一个机会。眼前的人已经无法满足他，已经彻底地臣服于他，他无法从中得到更多喜悦，他要让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也同样折服。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命令的口气甚至带着点愉悦，“坐墙边去。”
地上的人刚被灌了水后就似乎精神恍惚，他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摇摇晃晃地乖乖挪到墙边坐好，脑袋醉了似地迷糊晃动。他的双腿张开，连续的动作近乎已是本能。
他看不见梁芹噙着恶意的笑拿起剪子剪了他的头发，又在他的头上留下一片难堪的突兀。散了一地的发，梁芹饶有兴致地蹲下在他身前，拿起他的身前将发丝一根根地小心往里塞，直到再无法动弹，他才罢了手。笑着支起眼前人的低垂乱晃的头，“你可知道头发遇了水……会如何？”
他知道眼前的人现在根本无力回答，也不急着告诉他答案，只留他一人慢慢体会才是有趣。
离开的脚步，他寻思着如何寻找新的玩物。此时的他并未想真的动陈梨，毕竟他现在是何黎面前的红人，他没必要自找没趣。可哪想到今后的日子里，他有意饶他一条生路，那陈梨却三番五次不自量力地招惹挑衅他，越发得张狂起来。
这终究让他动了心思，一不做，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