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第四十三章（1 / 1）
“怎么？累了？”朝华卧在榻上浅眠，听得脚步声便知除了他还有几个人会这般来去自如。
他还有些困，侧了身子背对坐下的人，继续睡。
火红的长发落到朝华身前，不怪他的无视，反倒打扰地变本加厉，“天界好玩儿吗？”
“哎呀，走开，我要睡。”朝华抱着头，嫌他烦得要死。
凌华索性整个人压他身上，将死缠烂打发挥到了极致，“跟我说说嘛，我这做哥哥的都没资格去，你也不可怜可怜我。”
朝华被他吵得不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大大翻了个白眼，平日里个五大三粗的人在这儿跟他不顾形象地撒娇，真是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
“朝华？”凌华试探地喊他，越过他身子一直不停向前蹭着。
朝华气急，一屁股坐了起来狠狠瞪他，“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遛上天界的事！”气鼓鼓地侧头，语气软了许多，像是有些委屈，“还来戏弄我。”
凌华见他生气就觉有趣，“你都说我是偷偷的了，哪比得上光明正大看得清楚？”
“光明正大看得真切的又不只我一个，你去问父王去。”朝华看好戏地瞪他，知道他不敢。这世上现在能制住他这魔王的……恐怕只有这一人了。
哪知他竟没被怔住，反倒死皮赖脸地凑近，炫耀道，“我刚问了才回呢。”
朝华狐疑地打量他，不信。
“听得好消息，还不快来告诉你？”凌华故意卖关子，一脸嫌弃道，“要不谁高兴受你这起床气！”
什么叫起床气，分明是被恶意吵醒！
朝华气得差些没跳起来，这还成他的不是了？！
“好好好，不生气。”凌华嬉皮笑脸，拍拍他肩，怪罪道，“你瞧你，这脾气真是越来越差了，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朝华无语，用尽全力让自己平息，一字一字道，“你是在说你吗？”
凌华大笑，乐的不可开交，“来，”拉过到耳边，朝华做出不愿的样子却是忍不住凑近仔细听。
轻声道，“听说天君对你赞赏有加，父王要把‘静瑶’赏你了。”
朝华难得会为赏赐动心，不可置信，欣喜溢于言表，“静瑶？！”
凌华抿嘴笑着点头，因弟弟兴奋的模样，他眼中流露出了满足的光芒。
朝华一把将人抱住，头搁在他的肩上，就像小时候一样，“我的好哥哥，我朝华真是此生无憾了。”
凌华接住这融进怀里的重量，不满地点点他脑袋，“胡说什么！才多大的人，就此生无憾了。”
朝华听得也不反驳，只因这是宠溺的骂着，在那儿幸福地偷笑。
若是一切能在此时静止，又何来今后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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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你信吗？
正是这飞霜的季节，丹国皇宫之中更显冷清萧条。
皇帝依旧着他的醉生梦死，大臣越发的损公肥私。许多的大家族倒了，还有太多的百姓难以生计，宫中有多少的穷奢极华，民间就有多少的民不聊生。
楚枫白可怜吗？
或许是，又或不是。
他不是这末世浇漓下唯一的可怜人，多少王公贵族在这外忧不断却还内斗不止之下沦为苟且偷生？他不智，不智在看不懂时势，也不懂得自保，沉醉于那只在温饱之后才有用的消遣。他痴傻，痴傻在自怜自哀却不知多少人比他更是痛苦，只是清高却反更是沉沦。若他真是顶争气的人，或是楚家还能多残喘些时日？
只可惜，他不是……
恐怕连他自己都还没理清，他这苦难的背后藏着多少勾勾缠缠的事？权力之争，他在其中又算得上什么？
他可怜，但他真不可恨？
可恨他至今却也只当是命运弄人，还学不会看这尘世的尔虞我诈。
这不是傻，是什么？
若真有一日死了，死都死不明白的人，难道不是可笑？这世上有与他命运相似之人，却比他……来得通透入世。
难道，不是他错了？
“这丹国皇宫中的荒唐，难道还少吗？”
冬日的茶溢着轻烟，那公子捂着杯子暖手，眯眼笑着看问。
“你说的人，已经死了。”对面的人背对着他，无动于衷，已被问得烦了。
“这个地方……”那人捂着杯子的手紧了紧，又是不可置否地讥笑，“有一个明知国之将亡依旧只知声色舞酒的皇帝，款带着一个他以为能帮上忙却从来游手好闲的半妖，还留着个敌国的皇帝随意走动。这荒唐可笑的皇宫，还出不来个活着的死人？”
“你要的人，你四月前第一次见时就问我了，又在期待什么不同的答案？”玄玄看坐着的他，不动声色，心中已是烦躁至极，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
接上他的话道，“当真是个荒唐的地方，你我何不白白享这富贵，笑看大厦倾下不也挺好？”
他是真正有些心死了，心死到想要随着那无法苏醒的人一块儿去了。
那人看出他的绝望却是呵呵笑着，低头撇开的眼底藏着一丝不屑，“你若只是想享富贵何必到这儿来折腾？你我从没说明白，却也不是傻的，何必说这些骗不了人的假话？”
这半年来玄玄苦寻朝华魂魄无果，此时的他看来憔悴不少，也似乎少了以往的生气。或是最后的一丝希望都被掐灭，已然没了什么念想。
此时却是被他缠得气急，懒得去想他话中那些含着的意思，不开心地甩起了话，“我不懂你们这些爱绕弯子的人，我要找的人，没有！你说的人，死了！我说了无数遍！”他向后倒摔到椅子里，长叹了口气，才缓缓道，“你这人也真是奇怪，看来不像认死理的，怎么就钻不出来了呢？！”
“呵，”对面那人不痛不痒地够嘴角，望向玄玄的眼深得见不到底，好不可怕的模样，斩钉截铁道，“你要找的人，有！我要的人，活着！这丹国……总是要灭的。”
玄玄猛然抬头，那双本已死了的眼有一丝情绪，那是惊疑不定。怀疑又害怕地看着眼前这个“疯子”，说不通理又在这地方不怕被抓着把柄地胡言乱语，可偏偏又觉得他说的好似会成真。
那人放下茶，慢慢逼近。在玄玄看来宛如一切都很慢，昏暗而巨大地渐渐笼罩着他。
他的面前，分明只是个凡人，却给他无形的压力。若是真，他害怕；若是疯，他也怕。因为那双眼，那样深邃，那样疯狂，那样地坚定，已经不该是一生如此之短的凡人所有。
玄玄被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下，墨蓝色的袍子让他显得更是凌人。他的双手撑在了玄玄两侧的把手上，身子倾着宛如要贴在了玄玄身上。
“他还在这皇宫！”他笑，却分明只有可怖没有笑意。
玄玄忽的从他言行之间的震慑中清醒，也是笑，却是笑得有些痞，万事皆哀地痞，自暴自弃地诅咒道，“你这疯子！我们谁都别想如愿！他死了！”
“哈哈哈哈，”他大笑，“你在！他就一定在！”
“可笑！”玄玄受够了他的无理取闹，一把推开，“他一个自甘堕落的男侍！我什么时候看得起过，和我有半点关系？！你真是疯了，好好一个皇帝，一来听到他死就疯了！他们笑话我，分明你比我更疯！更蠢！”
玄玄说得语无伦次，分明是他将人推开去，自己却又不觉已是恼羞成怒。
他对楚枫白有过怜悯，有过同病相怜的影子，甚至有过震撼的敬佩。只是此时他不愿承认任何一点。
他告诉面前的何黎！
自己何曾看得起过楚枫白？他曾经哀怜他，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子，好似自己又好似朝华的悲惨命运与无奈。但他却从看不起他，更不屑与他扯上半点关系。
真正强大、拥有的人才会悲怜，才会不计较。
而玄玄就像一个曾经穷怕的人一般，比富人更贪恋钱财害怕穷苦。他曾是被万人瞧不起的半妖，他更是无法容忍被人轻贱之人，更是不愿扯上半点关系。
他没有博爱，他不曾高尚，他做不到！
就像他向往朝华的高洁与宽容，朝华的平静如水，他如此崇拜，因为他一生都做不到。
玄玄无法理清自己的张皇失措，他不清楚自己为何而怒，为了不能控制情绪。
但他对面的何黎却丝毫没有动容，像是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彷如居高临下地鄙夷着他。只是可怜似地同情看着他，好似洞穿着一切一般，着实是真的……能让人害怕的。
“我以为你有多痴缠，结果……”何黎轻蔑地笑，低喃的声音玄玄近乎无法听到，“他在你身边，我说的是你想的人又不是你想的人。”
“你这疯子！”玄玄一把冲上前去抓住了他，“你有什么权利评判我！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凡人！他若是去了，我就陪他去！”
何黎不顾自己的臂膀被拉得生疼，挣开一只手，紧紧捏起玄玄的下巴，看着那双发红了的眼。
他在笑，在笑如今这个模样谁更像疯了。
他在笑，他笑得让人毛骨悚然，仿佛一切都是错的。
“你根本就不懂，”何黎一声冷哼，“死……算得了什么？”
寂静一片……
“来！快来！救，救命！”突然门外传来凄厉的惨叫。
两人一听，撒开手一同冲了出去，只见地上已经躺倒了四五个人，竟是已无一人活着。
从最后方倒下的人口中，流出一股轻烟飘散而去。
玄玄与何黎两人对视，这两人自认识来近乎隔三差五就在吵闹，却偏偏又有默契。
此时一眼，便知道想的是一处，诧异不已。
这宫中的横死几乎不曾停歇，当然更是不会因杀了个奴才抵罪而就此结束。
这预兆着什么？还是正有什么，在发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