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十四章 无题(1 / 1)
毕盈忙完了手里的事情就想去林月塘家里,一到楼外就发现下雪了,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有记者模样的人想进学校。他快走了几步迎了上去。“你们是干嘛的?”
记者有点儿奇怪。“是你们学校叫我们来采访的呀。”
“根本没有这回事儿!行了,你们先回去吧。”
记者觉得自己被白白涮了一顿有点儿生气,刚想说什么就看见副校走过来了,副校长笑着迎了一下。“是小林老师要求采访的,怎么了,我还特意把记者给约过来了呢。”
“叫林月塘现在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他话音刚落林月塘就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校门口,毕盈皱着眉,沉着一张脸。“是你要采访的。”
小林想这样说也没问题,于是点了点头。
“你先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两人到了办公室,毕盈关上门一下就把手上的包狠狠摔到了地上。“林月塘,你他妈疯了是不是!”
林月塘不知道毕盈为什么这么说,但被人这么骂总归是不高兴于是就回了一句。“没有。”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么想的呀?这件事好不容易压下去了,你干嘛还往上翻呀?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这件事儿要是报出去了对学校影响有多大?到时候你他妈有多少张嘴也说不清了!”
“我只想给小许一个交代。”小林补充了一句,“也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交代个屁!又他妈不是你让小许在外面乱搞的!也不是你逼着她去死的吧!”
“毕盈!”林月塘站了起来,“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在外面乱搞……”
林月塘话还没说完就被毕盈打断了,他哼了一声。“不是乱搞,那你告诉我她那个孩子是怎么来的,一个女孩子一点儿也不自爱,为了她丢了工作值得吗?我告诉你林月塘,今天这个报道你趁早给我推了。”
“小许她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推卸不了责任。”林月塘皱了皱眉,不自觉地提高了声音,“如果哪天我没有放她走,今天……”
林月塘喉咙微微有些酸涩他停了下来,接下去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难道我们学校还要负责学前教育吗?那是她家长没教好她!”
林月塘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了毕盈,想不到毕盈居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如果一个老师连最起码的关心学生都做不到,那他不配被称为老师。”
“林月塘,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他加强了一下自己的语气,“你不配当老师。”
“林月塘,你他妈别给脸不要脸!我这是为了谁呀!”
“你是为了你自己!采访我是一定要上的,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你别拦着我。”
话音未落林月塘就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办公室,一下就把门给甩上了。
毕盈听见林月塘摔门的声音气的把桌上所有东西都扫在了地上,之后使劲儿踹了一脚门,骂了一句急急忙忙地往外面跑想去截住林月塘。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老林坐在屋子里正在刮鱼鳞,突然不小心在手指上划了一个口子,血一下就渗出来了,他放下了鱼想去洗洗手,刚洗干净就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他在裤子上蹭了蹭水,背着手向着门口走了过去。
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jing察,他们都面带犹豫,老林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他招呼了一句。“进来说吧,外面挺冷的。”
两人迟疑了一下,互相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走了进去。
进了屋里老林说了一句。“jing察同志喝杯热水之后再说吧。”
这俩人知道自己带的是个不好的消息,所以也不敢逆着老林的意思。过了一会儿热水端来了,他们又互相看了一眼,没人敢先说,扛了半天最后两个人都要跟对方急了,老林却突然开口了。“算是交通事故吧?”
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们过来一趟也挺辛苦的,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休息吧。”老林坐了下来,“我有小林的时候还太年轻,那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当爹,小林他妈也死得早,就当初那种条件,难产的时候没两个都没了也算是老天对我有些优待了。”
老林摸出了一根儿烟,点上了,脸上没有什么波澜,甚至还带上了点儿笑意。“你们不知道吧,他是一个多好的孩子,我真是走了大运了。”
两个jing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连忙安慰了几句,老林摇了摇头。“你们呀,也不用安慰我,放心吧,我没事儿。”
话说到这儿两位狐疑地看着老林,觉得他是刺激受的有点儿大都不正常了。
他们叹了口气,准备走了,老林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之后回到厨房继续去处理那条鱼,老林坐在了板凳上,想着把鱼肚子里的鱼子挑出来,小林爱吃,刚想到这里他就放下了鱼,搬着板凳坐在了院儿里。
老林不记得自己这一晚上抽了多少根儿烟,晚上小风儿吹着还是挺凉的,他没回屋拿衣服,就那么冻着,门没锁,一直都开着好像在等着谁一样。等到后半夜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那个人大概是喝醉了,一边儿敲门一边儿嚷嚷。
“林月塘,你给我出来!”
“林月塘!”
“林月塘!你他妈给我滚出来!”
老林趿拉着拖鞋走了过去,一开门毕盈没站稳直接就趴在了地上,老林像是拖死狗一样把他拖到了院子里让他坐好,毕盈坐的歪歪扭扭,还在四处地找他的酒瓶。老林靠在了椅背儿上。“你哪位呀?”
毕盈打了个酒嗝没有说话。
“是叫毕盈吧。”
他无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个世界上的事儿都是有因果的,因果相连便有了方今的境遇,要真是较起真儿来呀,什么事儿也都是转瞬即逝。”老林微微仰起头往天上看了一眼,天上繁星点点,他不再说话。
毕盈皱了皱眉,撑着桌子直起了身体。“你、你是谁?”
老林低头瞥了毕盈一眼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林、林月塘呢?让他来!”
老林撇了撇嘴。“我说你还真是喝糊涂了,听我们家小林说你跟向来他不对付是不是?”
“胡说!”毕盈一下就站了起来,隔着桌子拉住了老林的衣领,“你、你他妈别胡说!”
老林脸上没什么表情,靠着椅子环着胸静静看着毕盈撒泼,毕盈双眼通红,一身的酒气,老林往旁边扒了扒,毕盈没站稳一下就摔在了地上,老林站了起来说了一句。“看你这怂样儿,根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
毕盈大概已经闹累了,他仰面躺在地上,好像死了一样没有动静,老林摇了摇头坐了下来,在兜里摸索了一下,发觉已经没有烟了,就在这时他突然听见了一声细小的呜咽声,毕盈浑身都在发抖,这个时候他终于哭出来了。
他躺在地上,带着哭腔一声一声地叫林月塘。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是消停下来了,老林摇了摇头,没办法只能又把他拖回了卧室里扔到床上算是了事。第二天毕盈醒过来的时候头疼的厉害,晕晕沉沉地打量着自己待得这间屋子。
眼前是一张书桌,床侧便是书架,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站在书架前面打量着书架上的这些书,第一排的书看着都很新,第二排的书上基本上都夹着些便签,便签上面简单写着些字,字体规规整整、干干净净,毕盈犹豫了一下,从第二层的书里面抽出了一本。
书的第一页只写着一句。
“有时间可以再看一遍。”
毕盈往后翻了一页,在页面的右下角也有一行小字。
“本书归林月塘所有,谁看谁剁手(尤其是老林)。”
书已经很旧了,毕盈看过林月塘教案上的字比这个成熟很多,书上的字是用铅笔写的,笔画处有些已经被蹭花了,毕盈忍不住笑了笑,笑着笑着眼眶就有点儿红了,紧接着关于林月塘的一切都开始慢慢在他脑海里面复活。
想到林月塘那条宽的几乎能遮住他半张脸的灰色围脖,想到他低头系扣子时候无意间露出的发旋,毕盈拿着书的手有些发抖,觉得也许林月塘曾经用手指着书上的每一个字坐在书桌前面消磨了一下午的时光。
他的手指颤抖着摸了摸书页,突然特别没出息地又哭了。
林月塘死了。
他做什么那个人也不会再看自己一眼了,抓不住碰不着,从自己手心里溜到了指缝,再从指缝弥散在了四周的空气里,就这样跑了。毕盈抽着气揪着头发蹲了下去,随后瘫坐在了地上,他想了好久,最后终于明白了。
这个迟来的答案让他有点儿惊慌。
要是一定要给毕盈对林月塘的感情起一个名字,那大概就是喜欢吧。
就是那种喜欢到自己也不知道那就是喜欢的感情。
老林在门口看见毕盈在屋子里哭,他也没进去就是站在门旁边儿抽了根儿烟,等烟抽完了他往屋里瞟了一眼发现毕盈嚎得更厉害了,于是他终于忍不下去,走了进去蹲在了毕盈的面前,毕盈被吓了一跳,赶紧把眼泪擦了。
老林干脆盘着腿儿坐了下来。“小伙子,你呀,从昨天就在我家嚎一直嚎到今天,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抱歉,您是?”
毕盈满脸眼泪还想装出一副严肃正经样子的模样让老林觉得有点儿逗,于是他也不和毕盈卖关子了。“小林叫我爹,你说我是谁?”
这下毕盈低下头不说话了。
“你这样是心中有愧吧。”老林哼笑了一声,用手肘支着膝盖,弯着腰仰起看头着毕盈。
毕盈避开了老林的视线,老林嗤笑了一声从毕盈手中拿过了小林的那本书。“你都给弄脏了,我怎么跟小林交代呀,他对这些书比对我还上心呢!”他站了起来把书放回了书架里,向着屋外走了过去,走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毕盈说了一句。
“要是从我这个当爹的角度来说,你就算再喜欢我们家小林,我也不可能让他和一个间接害死他的凶手在一起。”
毕盈愣了一下怔怔地看向了老林,老林勾着嘴角,垂下眼睑看着他,狭长上挑的眼睛里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你去洗把脸就回家吧,别赖在我这儿了,成了,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