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第十五章 某些真相（1 / 1）
毕盈走的时候没敢弄出一点儿声响，老林打扫屋子的时候在桌子上看见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小林在的医院的名字，老林把纸搁在了兜里也没说什么。葬礼的时候来的是小林生前的一些同事，李越在葬礼上哭的稀里哗啦的，毕盈也来了，一直躲在一边儿没敢让老林瞅见。
李越一回头就看见毕盈了，他一下就冲了上去，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
“你他妈居然还有脸来！撞死的为什么不是你！”
白富强在一边儿把毕盈扶了起来，毕盈什么也没说，也没让人发觉他眼眶一直都是红的。小白微微皱了皱眉。“你也别太过分了！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李越刚想说什么就被老林拦住了。
“算了，生前我们家小林就没在意过他，死后就更不会在意了。”
这句话比打他多少拳都难受，毕盈这样想着，哭了。
葬礼过后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人见过毕盈，毕盈辞职了也没和家里联系过，老林没想到他话已经说得这么难听了毕盈居然还敢找来。有好几次，老林看见毕盈都是直接笑着狠狠地甩上门，门关了之后毕盈也不再敲，只是坐在台阶上等着。
老林出来喂狗的时候看见那条老狗靠在毕盈身边好像睡着了，毕盈比原来瘦了好多，看着背影更有些萧瑟，老林开了门之后他赶紧站了起来。
“你到底要干嘛？”
“让我进去看一眼吧，就看一眼。”
老林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几眼，之后哼了一下，眯了眯眼。“行呀，你说的一眼。”他让开了一下之后马上出了家门把门关上了，毕盈知道老林不要脸，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他心里很失落，微微低着头。
毕盈的鼻梁很挺，从眉心到鼻尖儿的那条线在阳光下微微泛着些暖光，老林往前走了几步，背着手回头看了一眼。“你怎么还不走。”毕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林见他这样也不想再纠缠什么直接就走了。
老林回去的时候毕盈还在门口坐着，他也没搭理毕盈直接就走进了家里。
之后的几天老林总能看见毕盈坐在门外，一天比一天落魄，老林一开始还能熟视无睹，慢慢地就开始有些心软。“成了，您老人家真够能抗的呀，进来吧！”毕盈站了起来在裤子上蹭了蹭手上的汗，有些不敢相信。
“再不进来我关门了啊！”
毕盈赶紧就跨进来了，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门坎绊了一下，老林摇了摇头，拉了拉他有点儿垮的衣服，衣服不干净，看样子好久没有洗过了。“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儿了，至于吗？”
毕盈迟疑了一会，声音很有点儿哑。
“我不应该……”
刚说完这几个字，他的眼眶就有点儿发红，音调也有些不稳了起来。“不应该推他。”
“说实话本来我还挺不待见你的，可现在想想也不能全都赖你，要不是我们家小林站不稳又正赶上那天又下雪了也不可能是这种结果。”
毕盈以为这些都是jing察跟他说的，就没有多想，沉默了很久才说了一句。“我没有、没有推卸责任的意思……”
老林乐了。“你先去洗个澡，脏成这样还好意思进来。”
毕盈迟疑了一会，没等他说完话老林拎着他就进了浴室。毕盈洗完澡的时候老林已经做好午饭了，一张圆桌，圆桌上方电风扇“吱吱呀呀”地响着，老林拿着筷子已经开始往自己碗里夹菜了。
毕盈很拘谨，跟个小媳妇儿似的不敢坐下，就站在一边儿看着。
“来吧，坐下呗，跟我欺负你似的，我招谁惹谁了。”
从头到尾毕盈都不敢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他已经饿了好久了，等感觉慢慢复苏了之后，饥饿的感触一阵一阵传到他的脑中。老林看见他时不时地瞅一眼米饭但又没动筷子马上就知道了他是什么心思。
“想吃你就吃，装什么装。”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老林吃完了之后开始收拾碗筷，毕盈也在旁边帮忙，等忙的差不多了，老林就让他住小林的房间。“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呀？不能一辈子都赖在这儿吧。”
毕盈不说话。
“那您老人家之后有什么打算呀？”
“我不知道。”
老林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回屋去了。
毕盈到了门口了却又不敢进林月塘的房间，在门口蹲了一会儿走进屋里的时候看着干干净净的房间竟然有种小林还活着的错觉，他慢慢地坐在了床上，觉得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毕盈没说什么时候走，老林也没有赶他。
两个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保持着微妙的和谐。
老林每天早起固定要去遛弯，只有在这个时候毕盈才敢头偷偷地翻翻小林的东西，看看他抽屉里的杂物怀念一下。毕盈原来没想过自己的生活之中少了一个叫林月塘的人会变成这样，现在再去想想，原来的那种心态未免有些可笑。
既然喜欢就对他好，没必要想着别人怎么看，只是现在想通了这些到底也是无济于事。几乎所有的领悟都是因为摔了，疼过了，也就明白了，有些伤治得好，有些伤治不好，毕盈不知道自己这种情况算那种。
起初撕心裂肺，后来也就慢慢归于平静了。
可时间越长他越明白自己实在是小看了林月塘对他的影响。
毕盈和老林几乎没什么交流，在这为数不多的交流当中还是老林说的话比较多，有时候他帮老林扫扫地、摘摘菜，老林见这样的情况吃饭的时候问了一句。“你这样是觉得对不起小林，还是因为你喜欢小林？”
毕盈老毛病又犯了，就是打死也不说话。
老林眯了眯狐狸眼，心说和这种人说话实在是太费劲。“小林的百日快到了吧。”
毕盈点了点头，他算着日子呢。
老林笑了笑站了起来，背着手。“碗筷你收拾。”
等碗洗完了，毕盈甩了甩手上的水又在身上蹭了蹭，看见大门开着，老林坐在门坎儿上抽烟，已经是傍晚了，光线撒了一地感觉倒是还有了几分暖意。老林冲他招了招手，毕盈走了过去，看见老林被光照得周身泛起了一层金色的毛边儿。
毕盈坐下之后老林就开口说话了。
“我原来和小林说过你这个人的问题，根据我个人的经验，看面相你这辈子就是顺风顺水，大吉大利，说白了，就是命好。”
毕盈看了老林一眼，回过头把手臂搭在膝盖上还是不言语。
“我也给小林看过面相，小林的命不好，你听过欠债还钱这种话吧。”
毕盈点了点头，不知道命数和欠债有什么关系。老林也知道他不懂，因此打算接着给他解释一下，他抽了口烟，之后把剩下的烟蒂扔在地上踩了几脚。“说起来吧，我十多岁的时候赶上的事儿你多少知道一些吧。”
“我知道一些，我爸跟我说过。”
“我这把年纪了，早就过了恨谁怨谁的年纪了，不过硬要说我这辈子曾经最恨的一个人，那大概就是我自己吧。”老林笑了，“我做错了很多事儿，想去弥补回来，可到底人死不能复生，所有的这些也就成了奢望喽。”
毕盈有些费解地看着老林，想问什么但最后没有问出口。
“凡事都有报应，有些事儿未必会应验在自己身上。”
“你是说……”
“话已至此，再说也就没有意思啦。”老林站了起来，低头看着毕盈，“过了百日，一切尘归尘、土归土，你这个人吧，看样子还是挺靠谱，要是再见着我们家小林可得好好对人家。”
毕盈不明白老林说的话，追了上去，可不论他再怎么问老林也闭口不言，赶着他回屋里睡觉。他实在是没辙只能回去了，一晚上他都没睡着觉，回忆着小林死之前那一天的事情。等到天有些擦白了，他才有了困意慢慢睡了过去。
林月塘还记得自己死之前的情景，当时很混乱，毕盈像是疯了一样和副校吵架，接着把记者也给骂了，记者受不了就给司机打电话，没想到在电话里和司机又吵了起来。
他一直拉着毕盈，希望他能冷静一下，可是毕盈根本就不理自己，眼看就要动手去揍副校了，林月塘觉得再怎么样也不能再校门口打人呀，再说记者还这这儿呢，于是他就赶紧在拦在了两人中间，毕盈一看这个就更生气了。
使劲推了一下，林月塘站不稳就摔了，事情太寸了，正好记者他们报社的车来了，那天又下了雪路面滑，车停不下来，他就被，嗯……撞死了……
准确的说是压死了。
疼了很久才失去意识。
他当时疼的不行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小白，小林觉得要是白富强处理小许的事情就好了，他什么都能做的很好，从小林月塘就知道这一点，越大越觉得小白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脑子里回想了很多事情之后他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
林月塘仰面躺在地上看着天，奇怪的是居然还能感觉到雪落在脸上这么细微的触感，他知道自己现在满脸都是血但是已经没力气去擦了，毕盈冲过来的时候林月塘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但依稀还能听见毕盈在叫他的名字。
其实没必要难过，他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