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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医院为什么不肯给你办出院手续吗?”
“因为有人怀着某种目的,不想让你离开。”
“你能原谅,不代表所有人都能原谅。”
“越是亲近之人会伤你越深。”
“……傻瓜,你还有生命。”
脑海里隐隐响起了谁的声音,我躺在床上茫然喘息,好像有一把钝钝的刀子正来回锉割着我的神经。
宛宛。
裴话中所指的人,是宛宛。
“你……”我艰难克制着痛苦,“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从容地冲我笑了笑。“秦宛,秦穆的妹妹。”
“不过,他应该没有和你提过这回事。”
是吗?秦穆他还有个妹妹……记忆深处浮现出一些零碎的片段,可我只记得他说过自己无父无母,并没提及有关他妹妹的事情。
为什么?我心里满是迷惑。这种事有什么好隐瞒的呢?眼下真相败露,这个自称是秦宛的女孩,又到底为什么要害我呢?是因为秦穆的死吗?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宛宛就慢条斯理的拖了把椅子坐在我床前,语气舒缓。“你应该知道,当初你蓄意杀害我哥哥这件事,掩盖的并不那么高明。”
果然。我叹息着闭了闭眼睛,接着听她说下去。
“我所知道的,其实也只有几点信息而已。一,你和我哥哥是情人关系。二,在他生日那天你约了他出门,然后立马就发生了车祸。三,车祸之前,我哥哥立下一份遗嘱,受益人正是你,齐淮。”
“你到底为什么要杀他?”女孩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他有多爱你,暗地里又为你做了多少事情,你是一直在装傻,还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我张了张口,无言以对。
还让我说什么呢?
如果能够重来一次,我绝不会再妄图把两个人的性命都轻易交付。
可惜没有如果。
“对不起。”最后,我只是这样说道。
宛宛闻言没有什么反应。“你该说对不起的人不是我。不过,反正他也听不见了。”
我默然良久。“你从一开始……就是怀着报仇的目的接近我的?”
“没错。”她坦然点头。“不过之前,我也并没有骗你。你的身体确实没病,强将你留在医院的人是我,你产生的所有幻觉都是我在捣鬼。那天裴医生给你开的药,就是为了抑制致幻剂的药性。”
原来是我错怪了裴。
她是真的一心想要帮我。
“你要是站在我的立场上,也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抉择。”宛宛继续说,“从十九岁到二十六岁,他把他最好的年华全部留给了你。而你呢?不论在遇见他之前还是之后,你对他的感情,有一刻是认真的吗?”
“……有。”我缓慢点头。
“那你为什么还要杀他?”她不依不饶。
我避而不答。
我只记得很多年前有一个眼神明亮固执的少年,他态度强硬的抓着我的衣领将我抵在背光的角落里,说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绝不允许你爱上其他人。
想到这里,我忽然淡淡一笑。
“秦穆……他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
这一刻,死亡已然失去了重量。这世间还有什么能比爱一个人更加重要,还有什么能比你被一个人终其一生的爱过,还要更痛、更深刻?
宛宛静静地,眼也不眨的盯着我。“真的吗?”
“真的。”
她脸上的笑容蓦地舒展开来。
“我该不该相信他呢?”她的目光从我脸上掠过,然后直接投向病房外黑洞洞的走廊。“……哥哥?”
我的身体,在一瞬间僵住了。
仿佛有无数个惊雷在耳边炸响,那一刹那里我完全没办法思考——然后伴随着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脚步声,我终于缓慢地,彷同穿越了亿万光年地,将视线移到门边那个人英俊带着笑意的脸庞。
“惊讶吗?”他微笑望着我。眉眼间的温存,与上次见面时分毫未改。
我的呼吸在猛然一窒后变得空前艰涩,声音好像拉破的风箱。蔓延在四肢百骸中的毒液正疯狂吞噬着我的生命,我痛得不能自已,意识混沌之中,有冰凉的液体慢慢滑落眼角。
“我早对你说过的。”他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上前,躬身,俯首,温柔吻去我眼角的泪水。“我迟早会让你为我流泪——齐淮,我要你后悔。”
胸口的剧痛像是要炸开,我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抬手,想要触碰他的脸,他却挂着游刃有余的笑容躲开了。
你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我?哪怕是一刻?
我在破碎的痛楚和绝望中颤抖着张开嘴唇,但在话音出口之前,却听见身体的最深处有什么东西堪堪坠落,发出了猝然裂响。
爱情倘是一场永远也还不清的债。
好在故事最后的最后,那个有所亏欠的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