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柒(1 / 1)
那日以后,我成了整座医院里最听话的病人。每天安静的吃药,体检,接受医生一成不变的单调盘问。
既然大家都不希望我知道真相,那我老老实实地把戏演下去就好了。生活不需要意外,我人生的意外也实在够多的了。
只是或许被圈禁得太久,我能感觉到身体机能的日益衰弱,就好像驯养在笼中的困兽,一点一点地失去野性和斗志,最后终于摇尾乞怜,以求得那烟花般短暂的温暖。
以前的我并不是这样的。即使被迫将身体出卖给他,心中依旧燃烧着执著不灭的火。爱让人变得卑微,这句话说得还真没说错。
秦穆不来医院看我的日子,时间漫长的让人难以忍受。没事可做的时候,我经常昏昏沉沉的躺在病床上,一闭上眼睛,就看见我们的曾经。然后不由好笑地感慨,如此差劲的两个人最终凑成了一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老实说,那时母亲因病去世,也确实不怨秦穆。且不论手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如果一开始我就和他把话说清楚,即便他再恨我,也不至于对我妈见死不救。
但当时失去亲人的悲痛是压过一切的,大概也是一种逃避心理吧,我几乎想也不想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他身上,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恨、去发泄,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减轻内心所受的痛苦。
那天我失魂落魄的从医院走出来,其实已然放弃了继续活下去的念头——早上走的匆忙,还没来得及拿他给我的“报酬”。身上的那些钱,甚至连给母亲火化都不够。不如干脆就随她走了,到了那边,也好一心一意的孝敬她。
那时我已被巨大的悲伤冲昏头脑,一心求死,却也打定主意,绝不允许秦穆独活。
在街上如游魂般晃荡到半夜,秦穆不出所料地打来电话质问我在哪里。我平静地告知他我所在的位置,然后说,我们去海边兜风吧。
秦穆在那边犹豫了一下,显然是不适应我忽然反客为主的态度,但最终还是答应了。这才是那个男人最为恶劣的地方,总是在你绝望时才肯重燃温情。
十分钟后,他开着一辆黑色的悍马来接我。我二话不说就上了车。
说起这辆车,还是当年我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说一直梦想着有一台属于自己的越野,那时候我们情意正浓,为了哄他高兴,我出手时眼都没眨。
“怎么突然想起去看海?”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这天的秦穆看起来格外柔和,出门前似乎还精心打扮了一番,身上穿着剪裁合体的墨蓝衬衫。
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只可惜,你很快就要与我一起葬身海底。
“今天不是你的生日吗。我没什么可送你的,这一晚,算是补偿。”我平心静气的扯起了谎,却知道这一招对他来说是最为致命的毒【嗯哼】药。
果然,闻言秦穆的眼神又软了几分,嘴角牵起温柔弧度。“想听歌吗?”他轻声询问,却不等我回答,就抬手按下了播放键。
暗沉沉的音乐有着铁水的质感,只一瞬便迅速将我淹没。
我扭头沉默凝望着车窗外的夜色,沿海公路回环曲折,万家灯火在岸边远远连成一线,星星点点倒映在海面,影影绰绰再难分你我。
在男歌手逐渐激昂起来的歌声里,我清了清嗓子,说秦穆,我想要你。
他侧过脸来不可思议的盯着我,甚至忘了注意前方的路。我装作没瞧见他的反应,一手迅速拉开他的裤拉链。
“齐淮,你……”他略微无措的结巴起来,抬起一只手似乎想阻拦。而我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我大胆而挑衅的解开安全带,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三两下将裤子扯掉。
秦穆艰难吞咽了一下,我知道他已经有了欲望,只是尚未冲溃理智的堤防。
“齐淮,你不要闹,我看不见前面了。”他故作镇定的说,由于单手驾车,车子已经不稳,东碰西撞。
我的心跳得厉害,我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这场色【嗯哼】情的阴谋从头至尾都由我一手策划。
我的亲吻从他的嘴唇移到了喉结,然后是锁骨,最终停留在他胸前。隔着那件薄薄的衬衣,我不轻不重地舔咬他的乳首,直到他的呼吸和我一样急促起来,下巴难耐地扬起,露出颈侧微微的肌肉线条。
秦穆没有注意到我逐渐病态起来的眼神,他最终再也按捺不住地低吼一声,将我不安分的身体用力按在他腿上,整根没入。
我痛得牙齿打颤,心中却升腾起难言的快感,暗藏杀机的眼睛里是血淋淋的恶毒痛快。
车子一路狂飙,秦穆最后索性连右手也腾开,两手握住我的腰,开始上下剧烈抽【嗯哼】插,边插边喊着我的名字。
“齐淮……齐淮……”
我任他在我身体里横冲乱撞,疯狂掠夺彼此的呼吸,我在撕裂灵魂般的疼痛里放肆地大笑,直到眼泪爬了满脸。
我想他应该也意识到我们都要玩完了,只是这一刻,我们谁也不想停下来,不能停下来,也无法停下来。
很快的,我们同时高【嗯哼】潮了,车子也翻了。
黑色的悍马冲破了护栏,无可控制的向海底坠去。我最后满脸是泪的抱紧了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好恨你。
“事到如今,我已无法再回避那时自己的真实想法。”
午后的阳光打在新漆的墙壁上,一点点香蕉牛奶加酸橙的颜色,在我的视野里兀自明媚着。整座医院里,只有裴所在的心理科尚能让我感觉到一丝暖意。
“怎么,你那时不是打定主意要和他同归于尽么?”
香烟在女人的指间静静燃烧着,无声的,惑人的美丽。我尤其喜欢她耐心听我讲故事的样子,当然,其他的样子也喜欢,只除了她踢我裤裆的时候。
前几天医院重新粉刷了墙面,只有裴坚决不要刷成惨白的颜色,院方一气之下就把分配到心理科的工人全部撤走了。不过裴岂是轻易言弃的女人,第二天就拎了油漆和刷子昂首阔步的从院长面前走过,并扬言要自力更生。
虽然有以偏概全的嫌疑,但其实世上的悍妇,大多都是好女人。
“是这样没错啊。恨是真恨——”我将心神移回了先前的话题,这次终于不再推拒她递来的香烟,叼在嘴边吐起了潇洒的烟圈。“——可是爱,也是真爱。”
从在车里与他身体相连的那一刻起,我就后悔了。
在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我才发现,世上真的没有什么不可原谅的人和事。而仅仅为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困扰,就将自己乃至别人的性命搭进去,是傻逼才会做的事情。简直蠢到不可方物。
裴低而长的出了一口气,目光随着我的视线投向了墙边,微微带笑。
“你瞧。这像不像是你的颜色?”
由于跳题跳的太过突然,我侧过脸茫然望她。而后了然。
裴望着那由自己亲手刷就的鲜艳墙壁,语调怀念。
“——好像一直在等着什么人回来。”
如同香蕉和橙子的牛奶那样,午后的暖色。
我们笑着对视良久,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苦涩。
这时门忽然从外边被轻敲两下,宛宛特有的轻柔嗓音从走廊里传来。“裴医生,我可以进来吗?”
裴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开,微微正色道:“请进。”
门应声而开,宛宛一脸抱歉的立在外面。“刘医生明天临时出差,所以齐淮哥的检查被挪到今天了。那位还一直吵着要早点下班收拾行李去呢,我能不能先把齐淮哥领走?”
裴大度的摆了摆手。“去吧。正好我们也快结束了。”
期间我一直都没太关注她们的对话,因为我看见宛宛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墨蓝色的笔挺衬衫,熟悉的英俊脸孔。
是秦穆!
我欣喜若狂的站了起来,来不及和她们打招呼,就直接投进了他温暖的怀抱。我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许久才反应过来屋子里还有别人。
我难得脸红的尴尬轻咳,努力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对了,宛宛,你还是第一次见秦穆吧?来,叫嫂子。”
秦穆在我身后发出不满的咕哝,我扭头神采奕奕的冲他扬了下眉。“来,这是我小妹。叫小姑。”
他却怎么也不肯开口。我只得重新转向宛宛。
她看上去像是吃了一惊,表情惊疑不定。
奇怪的反应。那家伙应该还没有帅到这个程度吧?我纳闷的眨眼,忍不住问她:“怎么了?”
“齐淮哥……”她小心翼翼的唤我,眼神茫然的打量四周。“你刚刚……在和谁说话?”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宛宛,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我语气严肃的回答她,但是身体已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甚至不敢回过头去看上一眼。
小护士的嘴唇嗫嚅着想要辩解什么,却被裴医生按住了肩膀。
巨大的恐慌在一瞬间将我攥住,我几乎是一寸寸的回过头去,看着那人微笑的眉眼,挺拔的身姿,伸出的双手似乎还想拥我入怀,脚步却在幽长的长廊里无声飘远,仿佛方才在他胸前的停留不过是我的幻觉。
走廊尽头的窗子正对着那轮血红的落日,它像要燃尽自己一般在空中释放着最后的光和热,然后我眼睁睁的看着我最心爱的男人向它迫近,迫近,日蚀般吞噬所有光源,最后彻底融入了那团暧昧不明的光和影。
“这不是……不是真的。”
泪水不觉模糊了视线,我在原地安静的立了十多秒,然后忽然回过身来攥住了裴的前襟,我死死的死死的盯着她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穿。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裴眼神悲悯的看着我,不发一言。
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像个行为失控的疯子一样终于爆发:“你说话啊!那天你明明看到他,还和他说了话的!!怎么,现在你哑巴了吗?!!”
我揪着她不停的摇晃,期间裴一个字都没有说,也没有试图反抗。直到我喊得筋疲力尽,终于撒了手颓然倒在身旁的椅子里,她才深吸一口气,极轻极轻的开口。
“……对不起。”
我脸色惨白的笑了起来。
什么妹妹什么悍妇。全没一个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