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结婚=两个人（1 / 1）
秦苏苏婚礼的前一天董纤李蕴连夜赶到了秦苏苏和林安各自的家里。秦苏苏与林安从小玩到大，家里隔得并不远。李蕴陪着董纤在秦苏苏家里坐了很久，到了九点的时候被秦苏苏赶回林安家去。她说：“就一晚上不见而已，用得着这么腻腻歪歪的吗！不知道的以为结婚的是你们呢！”
董纤闷声笑了，然后送李蕴到门口，说：“你快走吧。”
李蕴趁秦苏苏不在的间隙飞快地在董纤额头上啄了一下，然后跳下门口的阶梯，说：“我走了啊。”
董纤点点头，又冲他挥挥手。
秦苏苏又追出来，“拿个手电筒吧，等下路都看不见。”
那么高的阶梯秦苏苏也是跳下去的，董纤禁不住捏了一把汗，“小心点啊，大肚婆。”
“没事，我体子好。”秦苏苏大大咧咧地回过身来挽着她进屋去，对着她巧笑倩兮。
农村里的冬天更冷一些，秦苏苏雪白的家里开了空调，更显得室内外温差大。董纤已经见过了秦苏苏的父母，都是标准的知识分子模样，谈吐优雅得体，只是不似高知人士一样戴眼镜。秦苏苏的妈妈长得很平凡，论相貌，秦苏苏要像她爸爸一些。
秦苏苏把董纤拉到自己房里，然后分给她一张面膜。两人洗漱完后，把面膜贴在脸上聊天。
“快说说，你怎么又跟你们家李蕴和好了？”
“都说敷面膜不能聊天，会有细纹的。”
“笑才会有，聊天不会好吧。”
“就是有一天在街上碰到了，然后不就又一起了。”
“电视里面不就是这么演的吗？相遇，抱头痛哭，难分难离，今后永远在一起……”
“我还是不笑了，会有细纹的。”
“这有什么好笑的，感动啊。”
“我们平凡多了，没有抱头痛哭，难分难离。一样上班，一周也只有两天在一起。”
“那不和大学时候一样啊？”
“好像是……”
“那你不更给了他找小三的时间？一周要分开五天呢。”
“放心吧，我们都不是那样的人。”
“这次你又相信李蕴啦！上次还跟我说他有新的女朋友了呢。”
“在爱情面前，谁会有百分之百的自信呢。”
“哟哟哟，酸不酸呐！”
“都说了不想笑了。”
“谁要你笑啊，你看我就忍得住。”
“明天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你现在有什么感想？”
“没什么感想，挺自然的，反正要是受了气就跑回来，家里这么近。不过受气的一般不会是我吧！哈哈！哎，不能笑啊。”
“以后也不会住在家里啊。”
“那就在城里买栋房子呗。”
“你们倒好，出来都是高薪，买房子两个人存几年钱就行了。”
“你忘了我肚子里还有一个啊，要养小的，那不光是存几年钱就行了的事。”
“哦。”
“不过还好有我爸妈在，也不会太难。”
“对啊，你家里就只有你一个。”董纤忽然有些伤感。
“你还有个弟弟是吧？”
“嗯。”
“我记得我爸妈是要饭碗就不能再生了。有一次我妈跟我聊天，说我爸其实也不想生第二个，怕自己会冷落我，我爷爷奶奶这才没有再催他们了。”
“嗯……”别人的故事总是幸福的。
“父母的爱很伟大，对不对。”
“嗯，对吧。”有些时候，她希望自己是别人。
“睡觉吧睡觉吧！明天要早起，我不能有黑眼圈，你就随便啦！你是伴娘，要比我丑才好。”
“我本来就比你丑。”
“这句话真中听。”
第二天她们起了一个大早，由秦苏苏的爸爸开车送她们去街上化妆。年前年后是结婚的旺季，平常冷清的盘发店也有了几个在等待的准新娘。化妆师建议秦苏苏先把婚纱换上，免得等下把妆面弄花了。
等待了将近一个小时，秦苏苏才把妆化完，妆面精致，头发用辫子盘起来，没有刘海，额边的细小碎发让她像一个未长大的小女孩，右耳上侧别着一朵并蒂百合，那是化妆师让她提前准备好的。看得出来，秦苏苏对自己的妆很满意，对着镜子照来照去的。她是最后一个化的，她便撺掇化妆师给董纤也化一下。化妆师便随意地在董纤脸上擦了几下粉，然后涂了橘红的唇膏，擦完之后化妆师盯着董纤左看右看，然后连连点头，说这个唇膏的颜色是点睛之笔。
秦苏苏拉着董纤坐回车里，已经七点多了，也不早了。
回到家里，迎亲的车队很快就来了。秦苏苏家里门窗紧闭，唯有红包才能叩开一层一层的关卡。大人把这一切安排得都很妥当，门一张一张适时打开，等到林安终于把秦苏苏的房门敲开的时候，在一旁的李蕴也终于看到了被人群挤在一侧的董纤。众人簇拥着林安把秦苏苏背下楼去，李蕴走在最后面等着董纤出来。
他没有仔细看她的脸，等她走近，突然看见她的唇膏。“你今天也化妆了？”
“嗯啊，秦苏苏叫那个人给我化了一下。”
“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你化妆的样子。”
“是不是很妖气？”
“很好看，真的。”
她的脸莫名地红了。
他叫她当心脚下的楼梯。
他们两走下楼来，屋里已经挤满了秦苏苏的亲戚，他们只好走到外面去。天没有下雨，稍稍有点太阳的影子，这已经是冬天里的一个好天气了。
董纤站在地坪上，看着这些人脸上喜气洋洋，便对李蕴说：“真热闹。”
“我们结婚说不定会更热闹。”
“怎么呢？”
“人多啊。”
“……”
“我们是不是也该结婚了？”
“谁要跟你结啊。”她笑了。
“你还有别人吗？”
“……”
“是不是嫌我没求婚呐。”
“你看，他们出来了。”
董纤跑到秦苏苏身边去，秦苏苏被林安抱着，脸上难得地显出羞涩的样子。董纤屁颠屁颠地跟在他们两个后面，看准了哪辆是婚车才跑到前面去开车门。秦苏苏结婚，她有些兴奋。
他们四人都挤在一辆车上坐着。董纤坐在秦苏苏旁边陪着她。
“隔得这么近，还搞这么多辆车子来接，早知道就让你把我从家里抱回去，这样更显诚意，是吧！”秦苏苏似乎还挺享受那样的公主抱的。
“等下把崽压坏了就不好了。”林安小声地说。
秦苏苏摸摸自己的肚子，“肚子这么小，哪里会压坏！”
“今天不能说不吉利的话哦。”董纤小声地提醒。
秦苏苏掐了一下林安的大腿，林安嘴里哼出“嘶——”的一声。
“以后又是‘气管炎’的命咯！”李蕴坐在副驾驶，冷不丁地来一句。
董纤闷笑着看窗外，听着电台里放的情歌。
车子很快就停了。董纤有些奇怪，“就到了呀！”
“不就到了么，你以为隔了十万八千里啊。”秦苏苏撇了撇嘴。
“我爸要来背你回去了。”
“你就不怕把崽压坏啊！”
“我知道你是不想要我爸背，但这是规矩啊。”
“去。”秦苏苏翻了一个白眼。
等了很久很久，才有一个带着高帽子，脸上涂着红油的中年男人被众人拉过来。董纤这才意识到这应该是林安的爸爸。看来传说的“公公背媳妇”是理所当然要进行的了，虽然她认为这个没有多大的道理。
果真，林安下了车，戴高帽子的人就背走了秦苏苏，众人还嘱咐他要背得好一点，手一定要抓稳了。想也不用想，林安他爸爸手要抓稳的是秦苏苏的屁股。林安的爸爸背得很自然，众人却一阵笑。
董纤有种不适应的感觉。这就是成人的世界？
李蕴过来拉她一起跟着走，走到林安家的堂屋里，林安开始接力，把秦苏苏抱到楼上的新房。
新房里早已挤满了人，董纤跟李蕴走来走去，都不知该从哪里下脚才好，早就没有座位了。他们又下楼去，抽了两张塑料凳子在门口一人一边坐下来。董纤从包里拿出烟跟槟榔放在李蕴手里，要他给来看热闹的人发。她自己就从包里抓糖给经过的人。接到这些的人都笑着说谢谢。
她自己也笑，她第一次来参加朋友的婚礼，又分到伴娘的职务，做起来当然加倍上心。
“我们这对伴郎伴娘都快成了迎宾了。”
“那有什么关系。”现在人没有那么多了，董纤剥了一个棉花糖塞在自己嘴里。
“给我也来一个吧。”
她就丢一个过去。
“说一个就只丢一个啊。”
“这叫言出必行。”
“呵呵，你说我们结婚谁来做伴娘伴郎啊。”
“我也不知道。”
“要不叫周可心跟邓畅吧。”
“可心是那种会做伴娘的人吗？还有，你跟邓畅还有联系？他们分手了，要是再这样做伴娘伴郎，会不会尴尬？”
“还有联系啊，哪会啊，都是老同学。”
“有待商榷。”人又来了，董纤恢复了笑脸，从包里拿出了一抓糖给刚刚经过的小朋友，然后听着他礼貌地说谢谢。
“邓畅现在混得还可以，虽说没读大学，都买车了，时间就是金钱呐。”
“哦。”
“我们是不是也该买了？”
“没有经济实力，怎么买？”
“存够钱明年就买，我爸妈说出一半力。”
“……”
“这样去你那里就方便啦，你也不用每次都坐公交车来。”
“……”坐公交车，其实她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我去趟厕所。”李蕴站起身来对她说。
她觉得他的神色有些古怪，会不会是被尿憋的？她点点头，又暗自笑了。
李蕴去了几分钟，出来的时候如常地坐在她对面。
虽然气味很淡了，但她还是嗅到了烟味。
他还是抽烟的吗？虽然他不在她的面前抽，他还是会有烦心的事？她不能带给他所有的快乐吗？
她没有说什么，但是也笑不起来。
李蕴站起身来给这个人发一根烟，给那个人发一根烟，很勤快的样子。没什么人的时候就跟她聊天。说这一阵子张灿灿给温阳打电话打得很勤快，估计事情快成了。
她勉强笑了笑，说：“哦。”
李蕴又跟她说亮哥倒是没怎么生气，估计也是把张灿灿当成妹妹了，这阵子他请假回老家回的多了。
她又附会地笑了笑，说：“哦。”
“你怎么了？”李蕴的脸苦了下来。
“没怎么啊。”她仍然没有抬起眼睛来看他。
“还说没怎么，一说到张灿灿跟温阳你就不对劲了。”
这个大醋坛子，联想的功夫一等一地好。她低着头，却忍不住笑了。
“张灿灿追温阳，你不高兴对不对？因为温阳喜欢你。”
“……”
“我就说张灿灿追温阳追得好，哪有人会愿意一直当备胎的。”
“……”
“女的，就是虚荣！”他气呼呼的。
她抬起眼来有些委屈，“要上升到这个高度吗？”
“你还不承认？”
她有些无奈地给经过的人发一抓糖，说：“好吧，我承认。”
“承认什么？”
“虚荣啊。”那不然还有什么。
“……”李蕴没有再说话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太阳偶尔露出脸来望一望，人间的喜事，大概它也是好奇的吧，董纤呆呆地望着太阳又躲进云层里面。
十一点了，要进行拜堂的程序了，她跟很多人一样都挤在堂屋里，听着主持人问话，听着林安与秦苏苏回答。
“今后钱谁来管啊？”
“我！”那是秦苏苏的声音。
“今后衣服袜子谁来洗啊？”
“我！”那是林安的声音。
“那家务谁来做？”
“我！”还是林安的声音。
董纤觉得好笑，结婚时候的这些甜言蜜语要是录下来作为以后生活分工的凭证，说不定引来的是一场一场纷争呢。如果这些家务长期全部由一个人包办，那个人是会很累的吧。她试过那种滋味，这让她觉得爱情里，两个人并不是对等的。如果是对等的爱，双方都会为对方多想一分，这样也许爱情让人也不会那么累吧。她并不期待李蕴以后为她包办所有的事情，因为她也希望自己在做这些细小事情的时候，想到是为李蕴做的，心里就有一份欢喜。
李蕴正站在对面看她，若有所思的神情。
她假装继续看着新人，听得很入神的样子。
席间，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却一句话都不说。李蕴闷声给董纤夹菜，董纤并不拒绝，他夹什么她就老实地吃掉，一副夫唱妇随的样子。秦苏苏林安来敬酒，他们都笑着举起了杯。等酒喝完，他们走了，李蕴在董纤耳边说：“就别笑了，那么假。”
她还是笑了，“我明明是真心的。”
两人就这样和好了。
过完了中午，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了，董纤仍然抽了一张凳子坐在门口，看着人群慢慢散去。‘天下无不散之筵席’虽然豪迈，却总有一种灯火阑珊的无奈。对于热闹，她虽然喜欢，却也怕这种无奈。相形之下，她倒是宁愿和李蕴两个人呆呆地坐在家里静等天明。
李蕴也显得很无聊，搬了一条凳子在她旁边坐着看手机。“无聊吧！”他说。
“还好。”
“……”
“这就结完婚了？”
“对啊，不然还要怎样。”
她总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原来结婚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深意。“我以后结婚才不要这样呢。”
李蕴显然来了兴趣，于是关掉手机问她，“那你要怎样呢？”
“就两个人，一起做早饭，午饭，晚饭，然后把这辈子要做的事情统统列出来，接着发一个誓，两个人要用余生一起去实践它们。”
“还没有人结婚是这样的。”
“你知道为什么领证只要两个人去民政局就可以？因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
“……好吧，我答应你。”
“……”其实她只是诉说她期待的结婚场景，并不是要李蕴答应什么。
她打了一个哈欠，今天起得很早，她有些困了。
李蕴大方地借肩膀给她靠。虽然他们坐在大门口，她还是什么都不顾地靠过去了。
她睡得不□□稳，除了坐姿不舒服，还有冬天的冷风总是偷偷来钻她的衣服，李蕴的手臂也是挡不住的。她睁开眼睛看着渐渐空落的堂屋，问李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好啊，也要回去了，都两点了。”
“嗯，我去跟秦苏苏说一声。”她起身，却觉得右腿有些麻，她只好又坐回凳子上。
“腿麻了吧，我肩膀都酸了。”
等了十多秒，她才渐渐缓过来。她起身走到楼上去找秦苏苏，秦苏苏躺在沙发上睡着了，她想她大概是喝多了酒。她轻轻地叫她“苏苏。”
秦苏苏唔了一声，大概她还没有睡得很沉。
“喝醉了啊？”她在她旁边坐下来。
“没有啊，有些累，怀孕了不能喝酒，林安替我挡来着，吐得房里一床上都是，我还得照顾他呢。”
“哦，要我帮忙吗？”
“哎，你哪帮得上啊，难道叫你去洗被子啊，没事呢，我自己弄就好。”
“哦。”她有些木然。
“你说我是不是结婚太早了啊，叫刘菁她们过来，她们一个都没来，说是工作太忙。”
“不会啊，法律上也是晚婚的年纪了，她们忙也好啊，说明工作很顺利。”
“到时候她们结婚，我要去大闹一场。”
“我全力支持。”
“纤儿，还是你最好。”秦苏苏来扯她的手。
她让她握着她的手放进被子里去，手马上变得温暖起来。
“苏苏，我也要回去了。”过了很久她才说。
“好吧，昨天没让李蕴跟你在一起，他肯定想你了。”
“你也有善解人意这一天啊？”
“切，你什么话啊，我不一直都这样？”
“嗯嗯。”董纤附和地点头又点头。
“哈哈。”秦苏苏自己倒笑了。
又过了很久，董纤说：“我走了啊。”
秦苏苏点点头，这才把手放开。
董纤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又在门口回头对她挥了挥手，说：“拜拜。”
“又不是生离死别，用不着一步三回头啦。”
董纤回过头去下楼梯，忽然鼻子酸酸的，回到李蕴身边的时候，泪水又没了。
“走吧。”
“嗯，我去跟伯伯伯妈道个别。”
“嗯。”
李蕴的这一声道别又引得林安的父母出来送他们。董纤始终都微笑着。林安的妈妈握着她的手，说：“有空就常来玩啊，苏苏反正都在家。”
董纤笑着点头。
李蕴说：“一定来，一定来看你们。”
林安的妈妈又说：“这个男孩子不错啊，你要好好珍惜啊。”
董纤脸又开始发热，“我知道了。”
李蕴牵着董纤的手开始走起来，他对着林安的父母说：“伯伯伯妈，我们走了啊。”
“哎哎，注意安全。”
“嗯，会的。你们别送了，去忙自己的吧。”
董纤向来都怕这种送别的场面，因为客套话她全不会说，只能呆呆的，不能给人一个好印象。
“林安爸妈好像还蛮喜欢我的。”走了一会儿，李蕴这样说。
“自我感觉真良好。”
“那肯定。”
“别人说不定只是客气一下，哪会要你真的去呢。”
“你没看到他们眼里那种真诚，特别希望我们去。”
“呵呵，你说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坐车呀，好像挺远的。”
“不远啊，看见那条大路没，就在那路边上等就好了。”
“嗯。”
“看吧，还是得自己有车，那样多方便啊。”
“……”
“要不过完年，我们就去领证吧。”
“怎么呢？”
“不是你说的，结婚是两个人的事。我想结婚了，你呢？”
“……”
“说话啊！”
“今天那样跟你说，我不是催婚的意思。”
“我知道，但我们总要结婚的吧，晚结早结有什么不一样呢，反正都是要结的。”
“……”
“纤儿，你愿意嫁给我吗？”李蕴突然停下来，朝她单膝跪地。
她愣住了，好像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李蕴扯了扯他牵着的她的手，示意他还跪在地上。
“你起来吧，我一直都是愿意的。”
李蕴笑着起来把她拥住。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面，“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别再抽烟了。”她不要他再有烦心的事。
“我已经在戒了，但是得慢慢来。”
她笑了，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