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第 216 章(1 / 1)
我有多久没听见过鸡叫声了?上次听见鸡叫声大概还是我和严默住在村子里的时候,那时候每天早晨村子里不只有鸡叫声,还有狗叫声和乌鸦叫声,有时候还有农家小孩儿的哭闹声,简直就是鸡飞狗跳的,别提有多烦人了。
可是这天早晨,天刚蒙蒙亮,远处就传来了公鸡“喔喔喔”的叫声,却并没让我觉得有多烦躁;只是听见那叫声我便从美妙的天使之梦中醒了过来。
我梦到了一个长着翅膀的小天使,她穿着白白的小裙子、后背上长着一对儿洁白的大翅膀,在我和严默头顶快乐的盘旋飞翔、唱着悦耳的歌儿;我向她招招手,她便向我甜甜的笑了,可是……这个小天使虽然是个女孩儿却竟然是个光头!我一定是昨天晚上看严默那颗脑袋看多了,所以才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梦来。
可我还是笑了,然后一转头就看见那个男人也醒了,正咧着嘴冲我笑。
“早!”他眼睛亮闪闪的冲我打起了招呼来。
“早!”我伸出手胡捋着他的头发。
严默这头发的手感还真不错,就像刷子一样,有些扎,却让人欲罢不能的一直想摸下去,于是我又忍不住大笑起来了。
严默显然被我笑毛了,挡着我的手问到:“怎么这么高兴?”
“我刚才做了个梦,”我固执的继续用手摸着严默的头发,和他说到,“梦见了一个小天使,是个小姑娘,长得可漂亮可漂亮了,不过是个光头!你说天使怎么会是光头呢?不都应该是小卷毛儿吗?”
“光头天使?还是小姑娘?”严默不屑的对我说到,“你可真够有创意的!”
“还不是你给我的灵感?喂,老默儿,我发现你留寸头还真挺好看的!”我说着说着肚子就不争气的“咕噜咕噜”的响上了。
昨天早晨的那个牛角面包是我此前吃过的最后一顿饭了,到现在没有24个小时也有20个小时了,所以这会儿肚子就提出抗议了。
“饿了?”严默说着翻身起了床,问我到,“昨天晚上吃的什么?”
“……没吃。”我犹豫了一下,小声的据实以告了。
“中午呢?”严默解掉他腿上的绷带,然后往他的腿上套起了残肢套来,可他足足套了得有三层。
“你不止瘦了3斤吧?你可不能再瘦了,再瘦腿就不能穿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会回北京?这腿得拿去调一下了,医生说最多套三层就必须要调整接受腔了。”我不放心的帮严默缠好他拆下来的绷带,叮嘱他到。
“别转移话题,”严默并不理我,而是开始往腿上穿裤子、穿假肢,然后继续问我,“那你昨天中午吃的什么?”
“飞机餐……咱们是要吃饭去吗?等等我啊。”我说着也慌忙跳下了床,然后四处寻找着我的衣服。
要知道这地方早晨这么冷,昨天晚上我就不应该瞎扔衣服,而是应该把衣服都放在身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这样早晨一出被窝就可以赶快穿上衣服,也就不至于觉得这么冷了。
“你上床,我拿给你。”严默把我轰上了床,低着头又调整了一下他的“腿”,然后便朝靠窗边的沙发走去,从上面拿起我那身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了我,接着继续问我到,“你吃飞机餐?”
“吃,当然吃。”我心虚的一边说着一边把T恤、裙子往身上套,可是那薄薄的一条T恤和一条小短裙套在身上好像并不能挡风遮寒——虽然还没开窗户,但是这里的温度还是不一般的冷。
“你还是别去了,在房间里等我吧,我把早点给你买回来。”严默低头看了看我赤|裸的腿,做出了决定。
“不要!”我任性的挡在严默前面。
“这儿早上可冷了。”严默耐心的哄着我,“再说了,你看你才睡了几个小时啊,乖,再躺一会儿去,我马上就回来,给你带好吃的回来。”
“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去。”我摇着严默的手,可怜巴巴的说到。
“外面真的特别冷……”
“老默儿……”
“好吧好吧,”严默无奈的投降了,但是随后却举着他那件夹克对我说,“但是你得乖乖的穿上这个才能出去。”
“嗯……好吧,一会儿出去穿。”我也妥协了,然后拽着严默的手便往卫生间走,“快,刷牙洗脸!”
牙刷、牙杯、洗面奶、毛巾还有护肤品,我一样都没带,不过我心安理得的抢严默的用,我们俩早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还分什么彼此呢?只是严默没有洗面奶,油也只有一瓶大宝,而且这儿的水太凉,放了半天也没放出热水来,用凉水洗脸又没洗面奶让我觉得脸没洗太干净,而且洗完脸以后觉得皮肤有些紧绷绷的,不舒服。
不过很快我又兴奋起来了,尤其是下了吊脚楼小风这么一吹,我人立马儿机灵了——我是说我被冷风打了个机灵。
“冷了吧?你还是上去吧,我快去快回……”严默又开始絮叨上了。
“不听不听!”我任性的不理严默,一边叫着一边往前快步走着,还抬起胳膊伸起长长的衣袖堵住了耳朵。
我穿着严默的夹克就像穿了件袍子,衣服的下摆比我的裙子都要长,要说保暖,这夹克的作用还真没什么;不过看来我给严默带了那么多厚衣服还是明确的。
我一边往前走着,一边欣赏起沿途的景色来了。昨天晚上来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什么也没看见,今天早上再一看这地方还真是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看来这变态导演还真会选地方,在这地方呆上一个月我估计心灵都得变纯净了。
“咩咩,慢点儿走。”严默在我身后叫着。
因为不是平路而是一路下坡的路,所以严默走起来有点儿费劲,我刚才这么一自顾自的快走,他就追不上我了。
听见严默的话我迎着他走了回去,伸出手臂挽住他的胳膊,却恶人先告状的说到:“要不是你唠叨,我才不会走那么快的。”
“好,以后不唠叨了。”没想到严默竟然好脾气的答应了,然后突然冲我神秘一笑,问到,“想不想吃点儿特别的?侗族人的早点?”
“特别的?侗族人的?好啊好啊!”我欢呼了起来,在这么一个宁静的小山村的早晨,我的声音好像显得特别清脆,于是我刚欢呼了一句又马上捂住了嘴,不好意思的冲着严默吐了吐舌头。
身边经过一个穿着民族服装的老人,佝偻着腰慢慢前行着,看见我和严默走过便停下脚步好奇的打量了我们一番,然后又继续慢悠悠的走他的路了。
严默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低声的对我说:“你把人家吓着了。”
于是我更加不好意思了,脸涨得通红的小声对严默说:“我也没想到我声儿会这么大。严默,这儿可真美、真安静啊。”
“嗯,这儿交通不太方便,所以现在来的人还不算多,不过估计再过两年也得和丽江一样了。”
“唉,真想以后老了能在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生活,人都会变得平和的。”我感叹到,“而且,这的空气都是甜的!”
“等再过两年咱们就在这儿或者更深一点儿的山里买个小吊脚楼,我打听过了,这儿的房子还挺便宜的,而且生活成本也低,这样以后每年夏天咱们都可以和叔叔阿姨一起过来避暑了。”严默向往的说到。
“嘁,你想的还挺长远,”我不由得给严默泼起了冷水来,“还接叔叔阿姨来避暑!你搞得掂叔叔阿姨吗?就我妈这更年期,我都受不了。”
“那我更得多和阿姨接触接触了,下次我回去你可得给我安排个时间拜访岳父岳母大人。”严默嘻皮笑脸的说到。
“那你得先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去!”我不满的说到。
“嗯,下礼拜,下礼拜肯定能回去!”严默又开始给我保证上了。
“嘁,信你才怪!”我翻了个白眼儿,“再说了,我现在躲我妈都躲不及呢,你还往上凑,我看你真是活的不耐烦了。”
“我这可是为你好。”严默搂着我的肩膀,和我一起往山下走去。
“为什么?”
“好积累一些经验啊,这样等你更年期的时候我就不怕了。”
“好啊你严默,你欺负我是不是?!”我不由得伸手打起严默来了。
“没有没有,咩咩女侠饶命!”严默讨起了饶来,脚步却也凌乱了起来。
我赶紧扶住他,却又心疼起了他来了:“我看在这儿买房的事儿还是算了,这地方上山下山的,太不方便了。”
“这不正好是锻炼的机会嘛,”严默不以为意的说到,“我最近上下楼梯练得还不错,一会儿给你表演一下。”
他竟然用的是“表演”这个词,于是我鼻子一酸,眼瞅着眼泪就要开始往下滚了。
“咩咩,这是干什么呀?”这次严默没有哄我,而是给我讲起了道理来,“这不是一个好事吗?我恢复训练真的算很慢的了,其实是应该早些训练、早些自理、早些重新融入社会的。”
“谁说你不能自理了?”我生气的说到。
严默笑了笑,问我到:“咩咩,咱们都已经长大了,能理智的看待一些问题了,是不是?”
我张了张嘴,很想说出些赌气的话来,可是最终还是把那些话咽进了肚子里,而是等待着要看看严默到底能说出什么“理智”的话来。
严默搂着我的肩膀,像完全没有任何事情发生一样,问我到:“你知道我们这次拍的戏是什么内容吗?”
“乡村教师,昨天听Andy说了。”还好我昨天问过Andy,不至于被严默契问倒。
“对,乡村教师,我演的是一位大山里的残疾老师。他10几岁就开始在大山里教书,不到30岁的时候遇到意外截肢了,可是他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工作,而是在大山里一干就干了29年。比起他来我真的不知道要幸运多少倍。”严默平静的和我说着,“这段时间里我做了不少功课,我看过那位老师的许多资料,越研究越觉得他这个人很干净、很纯粹,也很真实。他也是因为交通事故截肢的,比我惨,高位截肢,那条腿几乎什么都没剩。而且在他残疾以后,他们村曾有人建议他去城市里乞讨,觉得那样的话他和他家人的生活说不定还有些保障,因为他家里条件挺不好的,而且为了给他做手术还欠了一屁股的账。但是那位老师却并没有接受这样的建议,他说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去做乞讨那样的事情,他一直牵挂的学生们也不能让他做那样的选择。”
“有一些时候故事是会被渲染和演绎的,是有功利性的。历史都没有真实性可言,这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以我的经验提醒着严默。
我不希望严默被那个变态导演通过一个包装出来的故事而影响到,变得强迫自己去做一些事情;虽然那个故事听起来很感人,但是那位教师是那位教师,严默是严默,他们本来就是不一样的,所以所遭遇的事情也不一样,这之间不应该有个类比,更不应该有高下之分。
“当然,电影是艺术加工,艺术本身就是源于生活却也高于生活的。可能有些人会说这种故事是不真实的、起码是不完全真实的,之所以被拍成电影目的是为了赚人眼球。我承认,可能在拍电影的过程中会有一些演绎的成份,但我绝对相信那位老师的真心与他的坚持,而且我还是相信我是幸运的,这次我能演这个角色是上天对我的指引。”严默又提到了“上天”,他的唯心论又开始了,“因为我做了许多功课,所以我敢肯定这个故事是真实可信的,而不是胡编乱造的。还记得我前一阵子去过一次重庆吗?实际上我们就是去山里采访那位老师去了,那位老师岁每天早晨8点就开始上课,中午2点放学,他一个人每天要在课堂上站6个小时!真的,整整6个小时!他一条腿一站就是17年,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他这种毅力。”
严默摇了摇头继续说了下去:“他现在的班上有9个不同年龄的孩子,那些孩子都是留守儿童,父母出外打工了,家里只有年迈的祖父母照应。所以那位老师每天还要接送这9个孩子上下学。那儿的上下学不是城里孩子的这种上下学的感念,可能过一条小马路就到家了;那9个孩子住大山里的在不同村子里,所以他每天都要带着那些孩子翻山、过河……他没有假肢,只有一副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木拐!他和我说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这些孩子有朝一日能走出大山,见识外面的世界。”
我承认,这是一个让人感动的故事;我也相信大名鼎鼎的张导即使是个变态,他也一定可以把这个故事处理的很不一般、很催人泪下。张轸大导演别管以前再文艺、再另类、再个性,现在他既然要走主流路线,便一定会把宣布正能量为己任,而这种题材的故事,说不定还能争取到什么“五个一工程”的赞助支持……他自然要力求真实的表现这个故事残忍的一面了。
但是……严默是我男人啊!我不能听了这些之后还无动于衷。实际上,在我听了这个故事之后我就开始担心起严默每天的拍摄工作了。我怕他每天不只要这么上下山,可能还要站不止6个小时,也许还要不穿假肢的拄着拐杖翻山过河啊!
他不瘦才怪呢!那个变态导演也许不知道他变瘦假肢就不能穿了、不知道这么上山下山对他的腿有什么影响,可是严默他自己知道啊!他们公司也知道啊!可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向那导演事前就说明情况、不要让他这么辛苦呢!
严默好像猜到了我在想什么,于是温柔的捋了捋我的头发,坚定的对我说:“咩咩,别人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能做到,我不需要什么特殊照顾,也没有什么资格需要特殊照顾,比起许多人来我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我知足了。我承认,我是残了,但我希望自己可以残而不废,别为我担心,也别把我想得太软弱,好吗?”
除了点头,我还能说什么呢?我的严默长大了,可他长得实在是有些太快了,让我一时都有些接受不太了了。
可是下一秒他又变成了那个缺根儿筋的没谱儿青年。
只见他紧张的翻了一遍裤兜又把手伸到我身上的夹克兜里翻了一通,然后不好意思的对我说到:“那个……我钱都在Andy那儿呢……身上带没钱……要不我打个电话让他送下来吧?”
“算了算了,”我赶快制止了严默的行为,还好因为怕酒店里不安全我随身背着我那个Gucci的包出来的,于是我对他说,“你想让Andy恨死我呀?我有钱,我请你吧,记账啊。”
“好啊,”严默竟然也欢呼了起来,“我要吃羊瘪!”
“那是什么?”
“吃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