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第四十一章(1 / 1)
除夕那天,南城的商铺纷纷关了门,往常最拥挤的一条街车辆都变得少之又少。
市图书馆虽然照常营业,但进去时明显暖气开得都不是特别足,一到三楼便有一股尘灰的味道扑鼻而来。
尤其是严言翻看的那一摞陈年旧报纸更是沾满了灰尘。
陈年旧报纸只占了一排书架,更多都是近两年的,年份已经很远,越往前报纸的数量越少,她翻出几张来也只有只言片语对当年的事情草草概括,人名用的都是化名。
这在当年算一起不小的事故,矿工遇难人数多,但负责人却从头到尾都没录过面,严言也只听说过是位年轻的男人,矿工大都是贫苦家庭的孩子,后来上诉索赔花光积蓄都未获得赔偿,华丰没过几年倒闭,老板携款潜逃,逐渐就不了了之。
奇怪的是,当月份的报纸单独少了一天的,严言问管理员,管理员在除夕值班本就心不在焉只等下班了,颇不耐烦:“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少一张就一张吧,奇了怪了,怎么最近老有人来翻这些报纸?“
严言问:“除了我还有几个人来过吗?“
管理员说:“这我倒是记得,三楼很少有人来,前一两个月的时候就有两个男人先后来过了,其中有一个戴着金边眼镜,我记得特别清楚。”
严言答了谢出门,沈仲轩来过并不稀奇,另外一个又是谁就不得而知了。
除夕春节两天,南城的习俗是不准出嫁的女儿回到娘家的,严母虽然不忍,但是骨子里却是一个守旧的人,剁了几斤饺子馅儿让严越给严言送过去心里才好受些。
临到傍晚时,沈仲轩也来陈家送东西,是两条肥硕的鲶鱼,豆豆两手捧着装在袋子里的一条鱼,嘴里嘟囔着:“姨姨,鱼鱼。”
鲶鱼还活着,时不时扑腾两下,豆豆小胳膊死死搂着非得亲手递给严言。
沈仲轩说:“南城东面有个水库,我今天第一次去,还不错,鱼也新鲜。”
严言说:“沈大哥你太客气了,就我一人我也吃不了。”
沈仲轩摸摸鼻子,豆豆搂着严言的小腿开始拆他的台,“爸爸不会做鱼,来找姨姨做给豆豆吃。”
沈仲轩清了清嗓子说:“林源一家回老家了,在南城我们也就只认识你了。”
话虽是这么说,新官上任,想要找一个地方吃饭只怕多着人抢的要来,他这么说也只不过是让她安心罢了。
可只看着豆豆便让她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
豆豆活泼好动,不一会儿便和前几日送来的金毛拱成一团,沈仲轩便在一旁看着,瞧见豆豆爬上金毛背上简直哭笑不得。
豆豆伏在金毛背上,被驮着只往有肉的地方走,走到厨房严言跟前说:“它和豆豆的头发一个颜色,软软的,闪闪发光。”
严言看过去,在灯光下,豆豆的头发有些泛黄,果然是金光闪闪的,加上跟着父亲,短头发时常都是毛茸茸的。
豆豆很满意这个发现,朝沈仲轩做了个鬼脸便又走了。
沈仲轩说:“我和她母亲在她出生两个月便离婚了,我工作忙一直照顾不来,家里请了保姆,后来我无意中才发现保姆把豆豆的奶粉全带走给自己儿子喝了,豆豆喝的都是劣质奶粉,从小就营养不良,个子比同龄人也矮些,这半年才逐渐好转。”
“我只怕照顾不好她,慢慢的看着她活泼开朗,我才放下心来。”
说着电视的开机声音已经传来,豆豆挥舞着小胳膊小腿儿随着节拍跳起来。
严言笑了笑说:“她人小鬼大,估计以后有你受的。”
严言看着她逐渐失神,恍若缩小版的叶辰,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变成了这么一丁点大,无忧无虑的。
严言问:“沈大哥,你和叶辰是什么关系?”
沈仲轩见她终于问出,也不瞒她,“兄弟,同父同母的兄弟,我随父姓,他随母姓。”
吃饭时沈仲轩说:“我母亲当年一气之下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叶辰一走了之,我父亲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后来才知道是改了名字躲在南城的一个小村庄里。”
严言停下筷子说:“我见过你和叶辰的合影,那时你就找到了他,那为什么他发生意外后你也没出现过?”
沈仲轩说:“是,当时我就找到了他,他坚持不经过母亲的同意绝对不会告诉我们母亲所在地,他毕业后回来南城时答应我好好劝说母亲,可后来我再联系他已经联系不到了。”
“我只能找叶辰原先的档案,却发现档案上的地址都是假的,包括出生地户口所在地都不在南城,兜兜转转这么多年我才找来,是我的失职。”
一旁的豆豆还在戳饺子,知道严言在一个饺子里包了硬币,就边戳边吃,已经吃得肚皮圆滚滚的。
严言神色恍惚,慌乱的把盘子收拾起来说:“我去刷碗,你们再吃会儿,你别管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过十几分钟,沈仲轩已经带着睡着的豆豆离开,严言在门口看着他驱车离去。
他要是找来的早些,说不定他们母子就不会去世。
不过也都是想想罢了。
夜色茫茫,远处的县城已经传来络绎不绝的鞭炮声,天灰蒙蒙的县城像是笼罩在一片仙雾当中,严言自然没有看见远处停着的那辆车。
十点多时,方淑琴打来电话交代,要定点在陈父的佛堂上香,让她别忘了。
严言应声答好,方淑琴突然话锋一转问:“家里没来人吧,我们不在,严言你可得看好门啊。”
字里行间,哪里是让她看门,分明是让她自省。
严言说:“您早点休息,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陈景行打来电话问她:“吃过饭了吗?”
严言说:“吃过了。”
陈景行说:“我还没吃过怎么办?”
已经快十一点了,严言哪知道怎么办,“要不你回来吧,我做给你吃。”
陈景行笑了笑说:“这可是你说的,我回来你给我做。”
“嗯。”
随之响起铁门的晃动声音,陈景行说:“快下来开门,饿死我了!”
严言一怔,扔下手机往楼下跑,开了门后,一片漆黑,四下环视都不见有人,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便要进门。
却突然被一双胳膊抱进怀中,陈景行下巴垫在她的头上,声音低沉,“不找找便要放弃?”
严言双手环上他的腰,把脸蛋埋进他的怀中,跟只猫似得拱了拱说:“你来找我,我不去找你。”
陈景行笑了笑,胸腔都有略微的震动,“怎么会有你这样赖皮的人,只能我找你。”
严言笑笑不说话,拉着他进门,推着他上楼洗澡,“你都快馊了,快去洗澡,我给你包饺子吃。”
陈景行闻言抬抬胳膊仔细嗅了嗅,一脸无辜相:“没有吧。”严言笑道:“哈哈,你快去洗吧。”
饺子刚下锅,陈景行便从楼上下来,倚着厨房门问她:“要不我们去公寓吧,这里不像一个家。”
严言摇摇头说:“在这儿,我们两个在一起让我有一种名正言顺的感觉。”
他站在她身后,抱着她,香香的软软的,扎起头发来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他最爱此时的她,晕黄的灯光下,小小的身子,站的又挺又直,就能撑起一个小家,可以消除他所有的疲惫和不安。
她回过头微微笑,就将他在门外徘徊了几个小时的纠结纷纷扫空。
她的心那么小,那么多年才只装了一个人,好不容易他才有一席之地,沈仲轩怎能轻易掠夺。
“你怎么不去海南?”
陈景行笑着问:“你想让我去?”
恋爱中的女人就喜欢反着问话,明明对他的举动再满意不过,偏偏还要摆出一副你怎么来了的姿态。严言意识到自己的心态,摇摇头道:“不想,我只是问问而已。”
“只是觉得你爸和你弟都去了,你应该也会陪他们过年。”
看着饺子玲珑娇小的,在锅里沸腾,如同她一般,小小的,搅乱了他波澜不惊的心境。
“明天市里有领导慰问各个单位,振兴也有人来,我得在场。海南那边,我也不想去。”他夹起一个饺子咬了一口,香汁满溢,“熟了,捞出来吧。”
严言哦了一声,陈景行放下筷子捏了捏她的脸说:“怎么,知道我不是专程为你赶回来的失望了?”
严言斜眼瞥他,避不说话。
吃过饭后,他们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枕在他腿上望着天花板说:“你专程为我回来过,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