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独白②(1 / 1)
即使在我最讨厌他的时候,我都必须承认,他长的还是很好看的。颜值高于平均水平,总体来说比较亲民。他打篮球极好,大一时候就是主力,做控球后卫的位置,对此我基本上什么也不懂,只知道他打得好。
球场下能和他勾肩搭背的哥们数不胜数,我和他的关系在某段时间内并不能算特别好,可能是因为我并不属于可以勾肩搭背的那类人。
追他的女孩子特别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理论,打篮球的男孩子特别帅。在他身上,这个神一般扯淡的定律还是行得通的。
我们要是哪天一起上课,总能遇到一大堆女孩子试着和他套近乎,他又的确能和女孩子讲的进去。我们同进同出之余,也让我收获颇丰。
让我投放情书,递送情人节或是生日礼物的大有人在。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把每一封情书都拆看看过,也不知道他如何处理那些包装精美的礼品,但据我所知,他进大学以来一直单身。
所以我一直鼓励那些女孩子,要好好努力,说不定那一天他就被打动,心甘情愿的娶了你。
但这事情一直没成,我极度懊恼。直到后来学校篮球队有比赛的时候,我隐隐猜测,他可能已经和篮球结婚了。
这个人真酷爱篮球到一定的境界。明明平时懒的可以,但一到球场上,他就有使不完的力气,跑整场比赛对他来说好像已经习以为常。
我看到过他投篮,我无法形容他投篮的姿势。因为在我的眼里,什么科比,什么詹姆斯,什么乔丹投篮都是一模一样的,站着手上轻轻一抛,球就啪的一下进了篮筐里。所以我只能说,比起那些五大三粗或者瘦成细竹竿,或者牛头马面的一脸青春痘的人,他投起篮球来,特别是三分,不管进或者不进,那姿势都是相当养眼的。
看过归看过了,我一开始并不欣赏这种在太阳底下追逐一个球汗流浃背的运动,说到底,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压根就没有看几场他的比赛。我宁可呆在空调房里刷刷空间或者看看耽美小说,也不要和西伯利亚远征而来的寒风会面。
那种为了帅哥去围堵球场,就为给一杯水的行径,在我眼里纯属和自己过不去。
有比赛他自然是当仁不让,天天早七晚五,和疯了一般。训练有训练的辛苦,他这种人能做到乐此不疲,就怕练不死,没往死里练。
看在他要刷比赛的份上,我们寝室的几个好哥们商量好了把晚上的浴室留给他。学校24小时提供热水,回来就能冲澡。
他每次回来都是同一个样子——汗湿的头发拨拢在后面,露出深邃的眉目,没有任何表情,就像行尸走肉一样的晃荡进来,脚步都是虚空的。一件像是穿了几百年的运动衫贴在他身上,脚下是磨平了几轮的同款乔丹,就像是刚蒸了桑拿出来,浑身上下都是汗淋淋的,还蒸腾着一股热气。
然后我们寝室长就受不了了。
寝室长家里爸爸是医生,寝室长遗传了他爸爸的轻微洁癖,不管弄的多少脏乱,睡觉之前一定要我们把东西收拾干净。他爸爸在家里大概经常给他传授细菌学的知识,寝室长在寝室里不准我们把汗湿的衣服泡在盆里隔天洗,像我这种宅男还好,出汗没那么厉害,衣服自然也不用换的那么勤快。但对于我上铺这种既爱好运动又懒的洗衣服的,就在这点上格外不满。
洗衣服也是要消耗体力的。比赛将近的时候,篮球队里的拉练很恐怖,我看过他们跑圈,光是跑圈就能跑死,那些写在白板上的‘今日训练内容’,看看就能让你心惊肉跳。
他前几次还在寝室长的督促下把衣服洗了才上床睡觉。有一次寝室长半路出门,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把衣服浸泡在水里,自己挺尸在床上。
他那样子真像是一堆肉泥——你看到过北方人家包饺子之前剁馅么白菜混着肉,全部都是烂碎的泥,你在刀子上抹一把,再铺平在砧板上,你怎么铺上去,它就是什么个样子,就算你之后补它一刀,它也是缺一个口子就这么缺着。
他就像那饺子馅一样,面朝下埋在被窝里,任寝室长拍他脑袋或者拉他胳膊都不起来。
“你知道放一个晚上衣服里能又多少细菌么”我把书翻了一页,就听到寝室长在那边‘爱的教育’:“明天洗还是要洗的,早几个小时……”
“明天洗也是洗,”他终于动了一下,把整个埋在枕头里的脸侧过来,露出一只眼睛和线条完美的鼻梁:“那就明天再洗。”
寝室长要发飙,脚踩在我的床上,胳膊够在他的床栏上,拿手掌拍他的床。他也露出一副绝对不来洗的姿态,把脸重新埋回了枕头里,一动不动了。
“就一件衣服而已能要你的命嘛”寝室长简直苦口婆心,我看了一眼我们寝室里墙上挂的卫生小红旗,默默的又翻了一页:“你看看我们寝室里谁不是睡觉之前就把衣服洗了的你那样子把水积在那里的话夏天就要长蚊子啦,衣服臭掉的话你还能再穿嘛起来洗一下又不是很麻烦的事情,洗洗掉就洗洗掉了,你明天拉练回来照样没有力气哒,你明天在浸一件在里面嘛,你……”
上铺的床板依旧纹丝不动,又过来一会,我听到寝室长爆发出一声怒吼:“你他妈的到底洗不洗了!”
我意识到再这么下去这两个人保准要掐架,又听到上铺那位懒洋洋的回答:“我就是不洗不洗啊。”
他说那个‘不洗不洗’的时候,就大概和各种小说里说‘不够不够’‘不要不要’是一个语气,还带点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意思。
寝室长拖了鞋子,“哗”的一下拿被子蒙住他,我听到头顶的床板“嘎吱嘎吱”的乱叫,一会儿枕头就被扔了下来。
我把那个枕头从地上捡起来拍了拍,就看到上面一个清晰带口水的牙印。
这两个人就是两个倔牛,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我妈妈从小灌输给我的理念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都要学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寝室里几个人要呆在一起很久,关系不好弄的谁都不会舒服。
我没办法,踩着拖鞋爬起来,好不容易把寝室长推出去压马路,举着手给他发了三遍天打雷劈的毒誓,和他保证回来之后衣服一定洗好了。
“咚”的一声把寝室门关上,我“踢踏踢踏”拖着人字拖,看他起死回生一样的重新从枕头里冒出一只眼睛,闷哼哼地说道:“你也要劝我去洗衣服么”
他还是像泥一样瘫倒在那里。
我简直懒的理他,毫不客气的翻了一个白眼。
我不是他保姆,并没有什么义务给他收拾生活。然而这不能改变他像烂泥一样摊在那里的现状。这个大老爷们并不是我能叫的动的,不是我能叫的动的,不是我能叫的动的。
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他还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更像是认命,改变自己总比改变他快的多。
没人吵架,寝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我到卫生间里,一眼看见他那件运动衫就漂浮在脸盆里,还皱巴巴的缩成一团,像是受到了虐待,好不可怜。
我卷了卷袖子,放水,整个寝室里顿时“哗啦啦”地水声四溢。
我猜他正躺在床上笑,那种偷腥成功的猫一样的笑。
拿着衣服去阳台时候,他已经换了一个躺姿,肚皮朝上,人棍一样横在床上。
他看见我手里拿着他的衣服,果然“嘿嘿”的笑起来。那样子很痞,像极了他第一次让我给他收拾床和行李的时候。一个学期处下来我把他摸的差不多透,他喜欢占我便宜,但对女孩子却很好,恶作剧或者小阴谋得逞的时候,就会露出这样又奸诈又痞子的笑。
他是真的累趴下了。
他微微曲着膝盖,不动作的时候小腿肌肉还一跳一跳的,闭着眼睛,眉头上有浅浅的“川”字。他大多数时候没这样“深沉”,那双眼睛总让人觉得神采飞扬,脸上也或是噙着笑容,或是平平淡淡。
我小心翼翼的爬上上铺,刚浸过水的手有些冰凉,捏住他小腿肚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抖了一下,睁开眼睛来看我,但很快就闭上眼睛不动了。
我让他换了个姿势趴着,就一下一下给他按着肌肉,他就半侧着脑袋,目光迷离又享受,嘴里还因为酸痛时不时的哼哼两声,那样子像极了被顺了毛的大型猫科动物,听话又乖巧。
寝室里就我们两个,难得的安静。
过了一会,他突然冷不丁地说:“还是我家下铺贤惠。”
他这算是发好人卡么我一下子乐了,笑道:“我什么时候成你家的了”
他转过头,眯起眼睛来巡视我,我不自觉停下手里的动作。他的表情有些严肃,像在思考这个命题。但想到一半他就放弃了,因为他真的整个人像敏捷的猫科动物一样把我扑了个准,这个人力气很大,一下子把我按在床上。承受了两个大男人重量的床板发出了很响的声音,我吓了一跳,总感觉床板要塌了。
然而我的脊背直直的压在床板上,他的手压在我的肩膀,下了很大的劲,按的我有点疼。
我一下子觉得,自己就是一直被大灰狼扑倒的兔子。
他给我们之间留了不算太尴尬的距离,我们两互相看着,也好,那么近,养眼的不行,我不自觉的盯住他的眼睛,等待他说些什么。
“砰——”门被人一脚踹了开,我和他反射性都往门口一看,就看见那出去约会回来的东北汉子手里拎着两袋凤爪大摇大摆地走进来。
现在要换个让人不乱想的姿势实在有点难,东北汉子目及我们,大咧咧的动作一下子就僵住,傻兮兮地呆在原地,眼睛看看他,又扫过来看看我,最后张大了嘴巴,用手指了指他自己:“我是不是坏了什么事情了……”
我想说并没有,然而一时半会哑巴似的说不出话来。
我和他自然而然的都坐起来,其实我们衣冠整齐,实在不像是要干什么或者干了什么的情况。我看见他至少表情上还算淡定,内心不得而知。我只是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虽然我也不用洗。
“是你想多了,”我听到他淡淡的解释,那东北汉子茫然的点了点头,结果他转手又推了推我:“下去吧,我再躺一下。”
如果没有什么新发现,这样的小插曲,在大学新鲜事情频发的状态下很快就会被人遗忘,毕竟大学里恋人数不胜数,分分合合的闹不清楚。我兢兢业业的投身于自己的耽美小说,连和他一起出门吃麻辣烫都免了,尽量不和他来往。他要打篮球的日子回来睡得很早,我就在图书馆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呆的迟一些,临着门禁了再回寝室。
这样确实有点怂,想着办法躲着他。
毕竟是同一个寝室的人,我这么做,他马上就能感受到。但他也没说什么,任由我们见面的时候越来越短。我有时候会觉得又挫败又难熬,明明没有什么,还要跟有什么一样。
我情绪低落,东北汉子和寝室长周末打算约了妹子出去唱歌,我对女孩子实在提不起来的什么兴致,随便胡掐了一个借口,祝他们约的愉快,窝在自己的下铺随便找了一本书看。
其实我什么书都会看一点,不管是写的极烂的还是名家大作,只要是中文字,我都能看得进去。
结果那天下午他就回来了。
我最近根本没有关注过他,尽量避开了他的一切行踪,我有些惊讶,问他今天怎么篮球队不训练了。他白了我一眼,和我说早上打了比赛,篮球队早上就散了场,让队员回来早点休息。然而我什么也不知道,就在寝室里和他两个人撞个正着。
他洗过澡回来,已经换了一件厚厚的衣服裹在身上,一屁股坐在我床沿上,我心里叫苦不迭,一下子就明白了下铺的苦逼之处。
“终于躲不过去了”他如我所料的调侃了我一把:“你不会想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吧,至于么推了你一把,还没有来强的呢。”
他还想来强的,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握着手里的书就往墙上靠。
他也跟着爬到了床上来,伸手就来拿我手里的书。
我还没忘记自己看的是耽美小说,拿着书往后一撤,手把书护着挪远了。他不死心,整个人扒上来,就用手去够我手上的书。
一个大男人的真的够重,简直把我压扁。他的表情不好起来,声音都低了:“黄书都能一起看,你还有什么书要这么死劲藏着”
我内心哀嚎了一下,心想自作孽不可活,便告饶一样地说:“不是啊……其他书你可以……”
他都不等我说完就蛮横的打断了我:“你都藏了一柜子了。”
我算是被他揭穿,完全拿他没办法,正想怎么糊弄过去。结果他这次像是铁了心要知道我在看什么,整个人挂了过来,用力的掰住我的手腕,只是一秒功夫,我觉得手腕骨都被他捏碎。他“哗啦”一下掀着书页,就把书捧到手上。
我第一反应就是:“完蛋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的一辈子过的很窝囊,隐瞒自己的性向,就为了不要与众不同。我不是家里的独苗,没什么传宗接代的任务。甚至连我爸妈都足够开放,他们包容我的异类,永远默默在背后支持我的决定,希望我过的幸福。
然而我自己却躲躲藏藏,我不敢谈恋爱,不敢走出来,不敢对自己喜欢的男孩子表明态度。我在过去的将近二十年人生里,把自己藏在一个逼仄的角落,躲在一个人孤独终老的□□里。
在那一刻我不希望他就这么把我拉到阳光底下,因为我确实胆小怕事,我整个人大脑一片空白,看见他翻着书页。
耽美小说很少有一整本都是纯洁的,他翻到某一页的时候突然不动了,草草的翻了两页过去。我坐在那里脊背发凉,整个头皮都发麻。
说是人生的转折,一点都不夸张。
他把那一页嗯嗯啊啊的床戏举到我眼前,我的心脏像是受到了撞击,我刚刚就已经说不出话来,现在要我再辩解什么根本不可能。不管怎么说,我都是那种人,喜欢过平静的生活,受到惊吓就容易呆住,一紧张就会说不出话来,考试还能考到手抖。
一脸怂样。
他一手拿着书垂到我眼前,一手指着上面的什么(我记不清了),问我:“想试试么”
他问我,想试试么。
“还当你在看什么呢。”他有点像是自说自话,合上了书页,把小说放在我的床头,他一边说话一边捧起我的脸:“吓傻了”
我忙不迭的点头,就看见他笑了起来:“有什么关系,被我看到很奇怪么”
其实我们两个并没有互相表白过,在一起就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水到渠成,我并不幻想什么浪漫的相遇,也求仁得仁,从自己的上铺拐了一个汉子。
“这有什么,”他笑起来,那样子实在好看,次次让人看呆:“我们还可以做个三次元版的。”
我们只做了一个前戏的开头一丢丢,那是我第一次接吻。我坐在床上,他跪着,完全由他主导,虽然似乎不应该发展成这样,但是我自己全然没有反抗。
刚开始两个人只是浅浅的碰着嘴唇,他马上就等不及,伸出舌头把我的整个嘴唇都舔了个湿,又是啃又是咬。我被迫张开嘴和他深吻,我想我是很享受那种他的鼻息就在我脸上的感觉。因为我任由他撬开了牙关,来了一次深入的口腔巡逻。
这下可好,热度马上窜上来,我一下子就硬了,我挣了一下,他便放开我。
他一脸了然的伸手按了按我的胯部,却也没有为难我这个已经浑身僵直的人,拍了拍我的脸就放我去了卫生间。
我们应该就在这个时候,算是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