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双双斗雀动阶尘(1 / 1)
相处日久,彼此熟络了些。完颜清音总像个没烦恼的孩子,巧笑倩兮。西壁洛珈虽然也偶尔摆出笑脸,但总是令人感觉背后藏着别的意味。
这日,漪兰去看完颜清音,不想到了门口,陪嫁侍女却伸手一挡:“不好意思,王妃,公主不舒服不便见客。”说话时的眼神简直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阿玳差点同她理论起来,漪兰制止了她,问候了几句便转身走了。
阿玳恨恨念道:“又不是什么正经公主,摆什么公主架子,前些天不还好好的嘛……”眼见一个侍奉公主的小侍女经过便叫住,问了些情况,小侍女犹豫了半天才说:“晨起西壁妃来过一次,然后公主就不怎么高兴了。”挥退了侍女,漪兰不言语,本欲回房,忽见一侍女迎她而来:“王妃,殿下请您去后花园看剧。”
行至后园,羲和早已候在那里,见她来,帮她搬过椅子,扶她坐下,边说:“看到些宋地的杂剧人,心想你可能喜欢,就请过来了。”不多时,完颜、西壁亦款款而来,羲和只招呼了一句:“今日同乐,坐吧。”
演了些宋地官本杂剧,《别离酸》、《还魂酸》之类,漪兰看着亲切,羲和便也开心,另两位则显得有些百无聊赖。
终是演完,赏过杂剧人,羲和起身:“今日天气晴好,二位闲聊散步皆随意,本王先行一步。”又转头对漪兰说:“兰儿,陪我走走。”
二人走远,完颜清音目光中闪过些许落寞。西壁洛珈拈起桌上一块糕点,狠命捏碎,眼眉一挑,对完颜说:“瞧她那狐媚的样子,妹妹,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她的真面目。”
漪兰羲和携手并肩走在如画美景中,暖阳普照晴方好。闲聊半路,羲和想起一事:“对了,飞雪的事情,我还是觉得不妥。”
“你是指她与明光?”漪兰侧头看向他。
“正是,这事就算我答应,恐怕大伯父也不会答应。明光他同青翎和云冽都不同,青翎虽是没落贵族,到底骨子里有矜贵,做过我的侍读又曾习医于国师;云冽曾经跌落云端,对很多事情也能看淡,有自己的一番风骨。明光他,出身寒微、心思简单个性却强,这些对他来说,既是好事也是坏事。”
漪兰轻轻偏首:“飞雪如今是大夏年青一代中最尊贵的女子,太过顺遂,只怕天道忌盈,物极必反。”
“真希望此事有个好的结局。”风吹散他的声音,他们携手同行于天地逆旅中,不问过去亦不问将来。
几日后,路过西壁氏住处,听到有女子哀求的声音,伴着棍棒捶打声。只见西壁命人打一个侍婢,口中还骂道:“喊什么,敢摔碎我最喜欢的玉簪还不敢受罚!”“奴婢不是故意的……啊……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奴婢吧!”行刑之人却更用力,直打得斑斑血迹透出衣衫。
漪兰看不过,上前喝止。西壁氏倒算是客气,却没有放人之意。“柳姐姐,我管教自己的奴婢,不需要请示你吧?”
“妹妹权当是给我个面子,念其初犯,饶她一命。”西壁闻言撇撇嘴,挥退行刑之人,转身进屋。漪兰正欲走,被打侍女踉跄地追上,拽着她的衣角哭着求她收留。西壁气不打一处来,又转过来玉臂一横指着侍女骂道:“阿秋,你个小贱蹄子,就知道你不爱跟我这,赶紧滚,别让我再看到你!”说完一摔门进屋了。
漪兰无法,只得扶阿秋起身,留她在身边,着人给她上药。阿玳似乎不放心,漪兰轻言:“平常注意些也就是了,她是府中的老人儿,应该可靠罢。”
秋七月,金积石州蕃族见金兵屡败,来附夏国,李遵顼受之。
八月,彗星见,出西方,两月而灭。
漪兰见阿玳春风满面地进来,心中暗笑,思及前日青翎来向羲和通禀客至,阿玳与他擦肩而过时眼中之默契、面上之神采,故意正色道:“阿玳,你来。”阿玳不明所以,走上前来,听得漪兰说:“阿玳啊,你也不小了,也该许个人家了,你可有中意的人?”
阿玳闻言眸中闪过一丝惊诧,面色羞赧,微微启唇,又没说出什么,犹豫了片刻,终是低头说:“全凭王妃做主。”漪兰做思考状,故意逗她:“既如此,不如这样,我跟羲和说一声,让他将你纳了,反正又不多你一个。”
阿玳猛然抬头,连忙跪下,惶恐地说:“阿玳配不上殿下,不敢有那种心思,王妃快别折煞奴婢了。”漪兰“扑哧”一声笑出来:“全天下都要看出来了就你们两个憋着不说,除了没藏家的门你是哪家的门都不肯进的吧?”阿玳红着脸,半晌终是说:“求王妃成全。”
漪兰将她扶起来:“你在我身边很尽心,但我不可能耽误你一辈子,现在阿秋来了,你也可以放松些,正好把事办了。青翎是个很好的依靠,你会很幸福的。我同羲和商量过了,将你以我妹妹的名义嫁给青翎,也算了我一桩心事。”阿玳连忙叩拜:“谢殿下和王妃成全,阿玳感激不尽,此生必不忘恩德。”说着喜极而泣,漪兰拿丝帕帮他拭泪:“别哭了,都要当新娘子了。估计羲和已经跟青翎说过了,只等挑个好日子了。”阿玳又说:“王妃,阿玳有个请求,望王妃应允。”“说吧。”“青翎本就是府上的人,成亲之后我想继续留下服侍王妃。”漪兰点头应允。
接下来一切便顺理成章,府中办了场风光的婚仪,二人成亲后仍旧住在府中,旁的事都同从前无二,只是二人深感恩德,做事更加尽心。
星沉月朗,夜风微凉,漪兰走在青石板路上,阿秋提风灯同行。漪兰看见旁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发觉他行路姿态不似平常,颇感疑惑,对阿秋说:“阿秋你先回去,我一个人走走。”
待阿秋走远,她信步走到云冽门外,讶然瞧见地面上有几滴血,忙敲了几下门。云冽在屋内警觉地问:“谁?”听出是她后,慢慢打开门。漪兰见他面色苍白,心下了然:“我可以进去吗?”云冽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出道路。
虚掩房门,漪兰问:“你受伤了?”云冽却否认。“门外有血迹,旁边放着金创药,你气色如此不好,还想瞒我吗?”他默然不语。漪兰眼见他左肩衣衫渗出血色,叹了口气:“坐下,我帮你上药。”
将他的衣服拉下去一点,即见左肩有一处一寸长的伤口,漪兰一边清理一边说:“这是刀伤,怎么弄成这样?”他淡淡回答,仿佛对疼痛早已麻木:“发现了一点眉目,本想悄悄出城一趟,被误认为盗贼了。”漪兰闻之不语,忆及年少时他为了她同邻居的孩子起争执,被打伤后她也是这样帮他上药的,只是一切都如在烟中雾里一般了。不经意间看见他背上的伤痕,有一条显然是上次救她时留下的,余下小伤疤更是难数,她会过神来,心中不是滋味。上好药后,他起身披好衣服,听得她说:“过几天我要去贺兰山行宫看望皇后,你随我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