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深掩门(1 / 1)
听完了一肚子的官场阴谋,人也散场了。是庞统将方十七安排过来的?难道就只是为了区区一刺么?想到那个杀气凛凛张扬冷酷的将军,展昭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方十七又是为了什么而来?然而不管方十七是为什么而来,或者又是被怎样的人所算计,他所能翻起的浪花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
白玉堂看着陷入沉思的展昭,冷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与其想弄明白这官场上的弯弯道道,还不如直接杀了庞昱。”
展昭:“侯府戒备并不弱。要在这种情形下杀死庞昱之后全身而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白玉堂冷哼了一声,这正是他方才放过庞昱的原因。如果他执意出手,庞昱有九条命也要在黄泉下再见了,然而他自己的形迹也就暴露了。白玉堂并不惧与官府作对,然而,这样蒋利的嫌疑就跑不了。白玉堂虽然孤傲,却并不鲁莽:“看来还得先找到王小别和隐藏的证据。”
展昭望着白玉堂,忽然说道:“我与庞统在十年前交过一次手,他的身手心智决不在你我之下。”
白玉堂没有答话,飘然而去。展昭知道他不高兴了,冷傲如白玉堂又怎么会将一个没见过面的将军放在眼里
眼见白玉堂独自离开,展昭只有返回清风客栈睡下,第二天被便清早找上门来的人惊醒了。看见刚刚走过来的人,展昭觉得自己的头开始疼起来了。
来人却含着笑容。他的笑容并不世故,看起来是那么纯粹,似乎总是阳光灿烂,让人看了心情也不由好起来。来人远远地就开始招呼:“展大侠。”
展昭叹道:“云校尉有何贵干?”
来人正是云朝:“总算是多年前的故人,难道连专程过来打个招呼也不成么?”
展昭道:“云校尉是个大忙人,哪里来的这等空闲?”
云朝道:“在下在怎么忙,也没有展大侠来的忙。据说展大侠数日前还在江南。”
展昭冷笑道:“原来云校尉是来盘问展某的。展某游荡江湖,向来行踪不定。”
云朝笑道:“展大侠误会了。昨晚变故迭起,实在来不及和展大侠叙旧。展大侠想办什么事,云某可以代为效劳。”
展昭道:“这个旧就不用叙了。道不同不相为谋。”
云朝仿佛毫不在意:“展大侠,你我道虽不同,但在下总是佩服你的。难道展大侠觉得云某不配相交么?”
展昭终究是缓缓吁了口气:“如果你不是只忠于庞家。倒是一个值得相交的朋友。”
云朝笑道:“好!好!就凭展大侠这句话,云某今天算没白来。”
展昭没有再说话。他口才了得,自幼便和三教九流多有交往,对任何人都能侃侃而谈而不冷场,然而他实在不想应付可以称得上对庞家忠心耿耿的云氏兄弟。
倒是云朝又开口了:“展大侠可知朝中吕丞相?”
展昭道:“吕丞相大名鼎鼎,他历经三朝秉政二十年,就算我这个江湖野人都也知道。”
云朝笑道:“吕丞相上个月刚刚告老还乡。一朝天子一朝臣。吕丞相一走,老臣的势力基本荡然无存了。现在朝中可是热闹非凡。”
展昭淡然道:“吕丞相向来热衷权势,想不到也会做此选择。”
云朝道:“上月官家开始亲政了。”
展昭道:“这似乎是你的主人应该关心的事情。”
云朝仿佛没有听到展昭的嘲讽:“藕出水满。老臣辞官,旧人自然起复。”
展昭本来泰然自若,听到最后一句,先是一愣,然后猛然站了起来。以他的沉稳,几乎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但云朝仿佛已经逆料到一般,早就端着茶杯躲到了一边。
展昭只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你是说?”
云朝点头道:“估计再过一段时间邸报上便会写出了。”
展昭半晌不语,这才几近喃喃自语:“但愿人仍旧。”
云朝也几近一声叹息:“人依旧,相隔多年,心难道还会依旧么?”
他们说的又是谁呢?
安乐侯庞昱在芙蓉园遇刺在陈州掀起喧然大波,全城连继搜城数日,居然还未平息下来。不过搜查的力度也渐渐弱了下来,不少人趁机离城。展昭在城里无所事事,想到金玉娘和田秀才,于是买了一大堆点心,又一次去城外山神庙去探视他们了。
田秀才受伤过重,腿伤未愈,不能行动。王明不得不将人又托给了蒋利照顾数日。只是要避人耳目,便安置在城南郊的旧山神庙。
来到这里,展昭才发觉也许没有更破旧的山神庙了。只有一间小小的土屋。不过此时已经被收整得干净利落,泛着一股生活的气息。佛前供着两盘野果。供桌却挪到了另一边,摆放着锅碗瓢盆,上面居然还摆着两束鲜花。此地极是僻静,自从新的山神庙在山脚盖起来之后,就没有人愿意再多跑十里的山路来到这个旧山神庙了。
庙里却没有人,展昭并不以为意,只当是田秀才夫妻去外面透气去了。他迈步走到供桌前,正在此时,一股危险之极的感觉浮了上来,眼角有一点白色的光芒飞速闪过。
这点白色的光芒破空袭来,逐电追风都不足以形容其快。才一注意到,光芒几乎就已经近在眼前。如果芙蓉园那日刺客能使出这样快的暗器,左右卫士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肉身拦下。
光芒来得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变化身法向左右躲闪。因为在转换身法耽误的那一瞬间,必然会被白光追上。展昭只有急退,然而他退得再快,也没有白色光芒破空的速度来得快。何况他现在已经贴住了山神庙的墙壁。山神庙的墙是土墙,并不结实,若是平常,他当然可以瞬息就破墙而出。然而此时他连这瞬息时间也不敢耽误,否则必然被白光追上。然而他也不能就此停下。眼见他就要饮恨当场,展昭忽然做了一个动作,他飞快的抬了一下左手。
一道黑色的光芒从他的袖口急射而出,竟然似比那白光还要快上一分。同样是肉眼几乎难以捕捉到的轨迹,一黑一白两道光芒将将停在他身前,正正的撞在一起,却没有想象中砰然大作的响声,而是安静的停留在半空中,诡异之极。此时才看清,白色是一颗光洁圆润的小石头,黑色却是一支乌墨透亮的袖箭。
滞留在半空中的石头和袖箭仿佛耗尽了力气,一起往下掉落。此时一阵清风吹过,还在半空中的两枚暗器仿佛收到了什么指令,表面开始露出裂缝,裂缝极快的蔓延开来。瞬息间两枚暗器就碎裂成粉末,清风一过,吹开尘埃,顿时再无痕迹。
展昭并没有再趁机发出第二支袖箭,这才抬眼看刚刚进来的人。那一阵清风,正是他刚刚跨入山神庙门带来的。此时此地,来人不用做第二人想,正是白玉堂。
展昭并没有说话,他知道高傲如白玉堂自然会对方才的袭击做出一个解释。算起来这是第五次见面,却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交手。第一次在酒楼,见识到的是满腔侠义心肠;第二次在苗家,相互惊叹于对方高明的潜行隐匿之术;第三次在芙蓉园,分茶虽是风雅韵事,斗的却是心计见识;第四次在安乐侯府彼此却是不欢而散。
白玉堂也在看他。自从在苗家集第一次见面,白玉堂心里就暗认展昭是一个可以配得上自己的朋友。然而,蒋平将展昭拉入了芙蓉园的一系列事件,心高气傲的白玉堂差点就拂袖而去。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过怀疑对方,就如同展昭也没有怀疑过他一样。
主动开口的还是白玉堂:“四哥失踪了。”
展昭显然对这个消息感到吃惊,静了一下,这才问道“是怎么回事?”
“田秀才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四哥准备问一问他们今后的打算。但他自从昨天出门后一直就没有回来。他沿途留下的记号只到这里。”
“田家夫妻呢?”
“我从今早一直潜伏到现在,你是唯一一个到来的人。”
田家夫妻显然也失踪了。展昭又看了看四周,这个山神庙显然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或者就算有线索,也已经给人抹去。
“蒋四哥在陈州可有仇家?”
“四哥素来和气生财,何况他接到蒋九哥的消息才匆匆起来,就算有其它仇家才赶不及到这里。”
“这么说,蒋四哥是被田家夫妻牵连了。”
“在陈州能下手做得如此利索而有怕就只有庞昱了。而唯一对田家夫妻念念不忘的,也只有安乐侯庞昱。”
“安乐侯府有什么动静?”
“蒋九哥一直盯着,但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意料之中。”没有线索,想在侯府找到一个人不比登天容易。侯门一入深似海,形容的决不止是门禁森严,更指的是庭院深深。没有几天时间,根本不可能将侯府地形彻底弄清楚。白玉堂显然不可能等那么久。若是直闯侯府,白玉堂再自负,也不会认为自己一个人能对付得来。展昭只有苦笑:“蒋四哥来这里有多少人知道?”
“只有我。”白玉堂答到这里,反问道:“除了你我和芙蓉园的人,还有谁知道田家夫妻的下落?”
展昭毫不迟疑的回答了:“王明。”
“他是什么人?”
展昭摇头道:“虽然不很清楚,但他多半是庞昱他们口里那个查赈钦差暗地派遣来的差人。不过,这一路行来,我见他也是一付侠骨,应该不会出卖田家夫妻。”
白玉堂听到是官府的人,脸上已经泛起不快:“就算那个王明不会出卖田家夫妻,但你保证他的上司也不会被庞家收买?”
这一点确实很难保证,展昭只有静默不语。白玉堂也不再说话,他扭头就走。兄弟手足,他无法安心在这里等消息。展昭问道:“你去哪?”
白玉堂道:“苗家集。”
展昭道:“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