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鸿门宴(1 / 1)
很快,采薇推门进来,看见梅衣,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但面上仍冷冰冰的,将早熬好的白粥盛到白瓷小碗中,要喂秦沐泽。梅衣蹙眉:“怎么就吃这个?换滋补的药膳来!”
“呵,少夫人您不是说笑吧?”采薇立刻反唇相讥,“少爷胃不好,一早吃那些荤腥之物哪能承受得了?况且昨晚上又颗米未进,就算少夫人不怜惜少爷的身子,咱作丫鬟还不忍心呢!”
这话僭越了,采薇已作好被骂的准备,可梅衣竟只是一怔,恍然点头:“哦,竟是这样。”
这下轮到采薇怔住了。
“你下去吧,我来喂。”梅衣端起瓷碗,舀出了一勺子,皱眉想想,又放到嘴边吹了吹,才递到秦沐泽面前,冷声道,“喂,张嘴!”
秦沐泽望着梅衣,张口,悉数吞下。很快,一碗便吃完了。梅衣还要盛,采薇闷头嘀咕道:“郎中叮嘱要少食多餐,吃太多少爷的胃消化不了。”
“是吗?”梅衣放下瓷碗,“又长见识了。”
采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今……今天这位高傲的大小姐莫不是中邪了吧?
梅衣也用完早膳后,屏退下人,坐到秦沐泽身后,掀开衣衫查看伤口。
秦沐泽淡笑:“最难消受美人恩,是不是有事相求?”
“算是吧。”梅衣并不掩饰,平静道,“我有些事要与你说。”话将出口,她又犹豫了。该怎么说,全盘托出还是只说一半?该说什么,又该遮什么呢?
说到底,秦沐泽是秦家人,与叶怀谷血脉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凭什么帮她?
再退一步说,即使这傻瓜愿意帮她,又能帮她什么?走在路上一阵风都能吹倒的病秧子,能指望他对抗孟昭然?别搞笑了!
有一个人,也许可以帮她。
梅衣脑海中闪过一张模糊的脸,秦家三爷秦南石。可他与秦沐泽一样都是秦家人,除非色迷心窍才会弃家族利益与不顾。
色,美色,她所能凭恃的也只有一张脸了。
梅衣忽感到深深的悲凉,如此拙劣的伎俩,用一次就够了,难道还要故技重施?恐怕即使她愿意,秦家三爷不会傻到再上当吧?
曾几何时,她对时暮寒死缠烂打脸皮厚到无敌。可现在,她怕了,她胆怯了,被人拒绝的滋味犹如梦魇蚀骨,令她不敢再尝试。当然,还有不屑。即使她一无所有,可不会沦落到出卖身体或是尊严。与其可怜巴巴地求人,倒不如靠自己。
梅衣笑意薄凉:“算了,没什么可说的。”
尽管梅衣只字未吐,秦沐泽却像是料到梅衣的心思,轻声安慰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别担心,你在我身边一天,我自会护你不受半点伤害。”
自个被人指着鼻子骂都不敢吭声,还敢大言不惭说护着她?
梅衣轻嗤:“哦,那多谢了。”
采绿进来问请安之事。秦家的规矩,每日辰时,三房俱须到松鹤院给秦老子爷请安。秦沐泽因自小身子虚弱,并非每日必去。若是去,迟一时半刻也无碍。
梅衣道:“就说少爷身体不适,今儿……”
“不,今天必须去。”秦沐泽口气坚决,嘴角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今儿的请安格局与昨天并无二致,依次请安落座,秦老爷子不过照惯例申饬家训,干巴巴说几句后就让各自散了。梅衣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昨晚上她打秦鸣凤一巴掌,按理说怎么也得闹出点风浪来,可是现在竟风平浪静。
大夫人苏玉茹盯着梅衣的脸色,正犹豫要不要开口,二夫人乌氏已抢先上前一步挽住梅衣的手,满面笑意邀请梅衣到她的桂香苑里坐坐。
忽然一股刺鼻的粉香扑面,呛得梅衣挣开乌氏的手,后退半步。
松鹤正厅宽敞,远看时只觉得乌氏是个肤色苍白的寻常妇人,近看才发现脸上不知搽了多厚的粉,一笑眼角堆起层层褶皱,配上赤红的嘴唇,透着说不出的诡异。梅衣忽记起先前查眉儿时,时暮寒曾提及过这位秦家二夫人,似乎不太好,却又一时想不起了。
乌氏脸色微变,仍强挤出笑容再三邀梅衣去赏桂花。
梅衣自是不想去,身旁秦沐泽却笑道:“既然二婶娘盛情相邀,便去看看吧!”
这傻子难道看不出是“鸿门宴”吗?梅衣冲秦沐泽翻了白眼,好吧,去就去,总归打了人家女儿一巴掌,也得有个交代。
二房的桂香苑在松鹤院的左手侧,穿过一道抄手游廊,迎面便是一大片金灿灿的桂花。眼下正值金秋十月,丹桂飘香,满院馥郁的甜香弥漫,醉人心。
梅衣漫步桂花树下,漫不经心地四处看看。
身后的乌氏眼珠一转,忽厉声呵道:“死丫头,还不快过来给你大嫂赔罪!”
秦凤鸣眸中恨意滔天,哪肯轻易屈服?乌氏急了,扬手便要打,旁边的乌滢心忙迎上来劝。软硬兼施之下这位秦家大小姐才屈身行到梅衣跟前,硬声道:“昨晚上是妹妹护兄心切,情争之下做下蠢事,还望大嫂子多宽容不与妹妹计较。”
这哪是道歉,分明是话中有刺!
乌氏一听,气得拧住秦鸣凤的左腮,恨声道:“鸣凤,怎么说话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秦鸣凤毫不客气甩开乌氏的手,斜睨着梅衣,冷笑道,“国公府的大小姐,帝都贵女又如何?难不成就能无法无天了!分明是她动手打人在先,凭什么要我向她道歉?
“死丫头,还敢再胡说,小心撕烂你的嘴!”乌氏血气上涌,扬手就是一巴掌!
“娘,你疯了吗?”这下秦鸣凤彻底被激怒了,尖声嚷道,“从小到大你都舍不得动我半个指头,今儿居然为了个外人要动手打我!好啊,好啊……”秦鸣凤连连冷笑,“娘,既然你不给我留面子,那也就怪女儿撕破脸了!”
乌氏又气又急:“鸣凤,你可别胡来!”
秦凤鸣挣开乌氏,冲到梅衣跟前,指着鼻子破口大骂:“谢丹青,你听好了,别人怕你,我秦鸣凤可不怕你!你以为你是谁啊?谁不知道国公府谢家穷得要靠卖女儿度日,你不过是我们秦家花钱买来的,有什么可嚣张的啊?你……”
“鸣凤!”乌氏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候在一旁的丫鬟婆子赶紧上前扶。
乌滢心似也吓坏了,干紧拽住秦鸣凤:“鸣凤,你是要把姑姑气死吗?”
“哼!”秦鸣凤强梗着脖子,狠狠冲梅衣瞪眼。
梅衣淡笑,不语。
乌滢心走上前,陪着笑脸道:“嫂嫂是名门贵女,气度宽宏。鸣凤她年幼无知,刚才气极之下乱说的话,嫂嫂千万别放在心上。”
“是啊!是啊!鸣凤这丫头被我宠坏了,小孩子乱说话,侄媳妇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乌氏顺过气,赶紧冲身后的丫鬟使眼色,捧来许多精致的吃食。乌氏接过,殷勤奉到梅衣跟前,“侄媳妇儿,这些都是用新采的桂花,婶婶亲手做的,尝尝咱江南的口味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