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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第 5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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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黯然销魂别而已

清晨

阳光透过窗帷漫上了熟睡中人的脸。

文强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慢慢张开了眼睛——这是——卧室?他撑起身子坐起来,真的,是他的卧室——他——很久没进过的卧室——

怎么,会在这?文强皱眉,随着意识一点一滴的恢复,只觉得头痛欲裂。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文强掀起被子下床,刚站到地上,一阵天旋地转让他几乎站不住,只能扶住墙,缓了一会,视线终于渐渐清晰。

他用力的按住额角,甩了甩头,思绪稍稍清楚了一些,但是头痛却愈来愈烈——真的喝的太多了——居然——还能醉——他突然笑了笑——还能醉,是不是说明——心死的——还不够彻底——

“强哥——”阿娣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房门外“你起来了。”

“嗯。”文强看见她,一愣,随即笑了笑“昨天——我有点喝多了,麻烦你了吧。”

“没有,”阿娣温顺的说道“强哥,粥我已经熬好了,你赶快下来吃吧。”

“谢谢。”“谢什么,”阿娣突然抬头深深的看着文强“我们,是夫妻啊。”

文强一顿,迅速的笑笑“是啊。”他掩饰什么似的避开了阿娣的目光“走吧,公司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吃了早餐还得赶过去。”说完率先下了楼。

文强没有看到,他转身后,阿娣眼中渐渐涌上的泪光,以及,无边的绝望——

振华公司

文强翻着近期几份重要的文件,看了一会,他蓦的放下文件夹,点上了一根烟。

昨晚的宴会,他略略试探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英国领事骄矜傲慢,法国领事笑里藏刀,还有那个杰弗里——他微微冷笑,那个家伙看似蛮横张狂,却绝对,不是傻瓜——

文强缓缓吐出一口烟,仰头靠上椅背——这些外国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不过还好,昨晚毕竟,不是全无收获——现在就看傅凯那边的结果,希望不会让他失望。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找出了一张纸条,他静静看着,眼神有些复杂。想了一会,放回了口袋里,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现在应该做什么——文强揉了揉额角,头一直在隐隐作痛,让他的思维有些难以控制的散乱,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要救出高浩文,不管为了谁,他都——必须救他——救她的丈夫——文强慢慢闭上了眼睛——

她的——丈夫——

高府

程程静静倚在窗前,望着高家装点雅致的花园出神——浩文被抓已经快一个礼拜了,至今都没有消息。高老先生极力奔走,却一无所获,老人家禁不住打击,双双病倒——现在能撑住这个家的,只有她了——

可是,她能做什么呢。程程茫然的看着远方——这种状况,实在,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到底,她该怎么办——

“小姐,”丫鬟小南在冯家败落后坚持要跟着她,程程也舍不得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就带着她进了高家。

“小姐,又在烦姑爷的事呢。”小南轻声道。

程程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小南想了想又道“吉人自有天相,姑爷不会有事的,小姐你也别太担心了。”

程程勉强笑了笑“但愿吧。”仁慈的主,如果您真的存在,那么请您,保佑好人吧。程程在心里默祷,可是,这个魑魅横行的世道,真的,有上帝存在吗?如果有,那又为什么,当年——

程程迅速别过头,想甩去不受控制的思绪——不可以,不可以再想了——不是说好,要忘记的,不是说好,不再想起——她紧紧的闭上眼——可是,怎么就,就这么难——

“程程,”有些虚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程程和小南同时转身“妈。”“老夫人。”程程快步迎上去“妈您怎么出来了,”她从丫鬟手里搀过高老夫人“大夫不是说了,让您卧床休息吗?”

“少奶奶,”跟在高老夫人身后的丫鬟轻声说道“夫人说躺多了,想起来走走。”“唉,成天躺着能顶什么用,”几天的时间,高老夫人仿佛苍老了十来岁“浩文现在生死未卜,他爸爸又——”说着又红了眼眶。

“妈您别这样,”程程慌忙道“浩文不会有事的,真的,”她脱口而出“申报毕竟是南方最有影响力的报纸之一,英国人再怎么说也不能无视舆论的影响啊”她对高老夫人微笑,眼神坚定“他一定不会有事的。”

“唉,但愿吧。”高老夫人叹口气,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开了。

程程有些怔忡的站在原地——为什么,她会不假思索的把那番话说出口,并且真的,在那其中,感觉的了力量,那么坚定,那么,理所当然——

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已经,是一种本能了吗。即使,饮下了黄泉水,孟婆汤,即使,遗忘了多少次——都——依然根深蒂固,仿佛,是灵魂上的烙印——

所以,在那个时候,那么无助的时候,下意识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找他——可是——程程闭了闭眼,现在她一闭上眼睛,眼前挥之不去的,就是那一天,在他的眼中纠结的淡淡的心寒,以及,深深的疲惫——

那样的眼神——让她每一次想起,都想要——流泪——

文强——

突然间,程程惊觉了什么,猛地打断了自己的思绪——冯程程,你怎么能这样——

她攥紧了拳,指尖深深的嵌进掌心——你的丈夫,正身陷囹圄。你的恩人,正卧病在床。你的家,正风雨飘摇——可是你,却还沉溺在已经没有任何意义的感情里——你这样,是不是,太对不起——良心——

程程闭着眼睛,一遍一遍的告诫着自己——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做点什么,不指望任何人,仅凭自己的力量,她也必须,挽救她的家庭——

她曾经失去过一个家,她知道那种痛,所以,她绝不能让另一个,也这样,分崩离析——

程程慢慢睁开了眼——她会的,她会救回她的丈夫,会——撑起这个家——她的眼神渐渐坚毅——或许,只能用这个办法了。

法国领事馆领事办公室。

“Agathe 先生,”文强微微躬身行礼,用英语道“您好。”

“许先生,”Agathe严肃的脸上露出微笑,却依旧带着高傲的距离感,“请坐。”

“谢谢。”文强脱下帽子,在Agathe 对面落座。

“许先生如果是为高先生的事来的,那么我想我的意思在前天的酒会上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

文强微微一笑“Agathe 先生,我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讲一个,在中国家喻户晓的故事给您听。”

“许先生,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我不认为有必要浪费在无谓的事情上面。”

“别急,Agathe 先生何妨先听听看我的故事,听完以后再下结论也不迟。不会占用您太多的时间。而且我想,您会感兴趣的。”文强泰然自若的点上一根烟。

“哦?”Agathe 有些许怀疑,些许探究的看着文强“那你不妨说说看。”

“从前,在一片海滩上,生活着一种,很大的贝类,”文强娓娓道来“我们中国人把它叫做‘蚌’。有一天,这只蚌在沙滩上遇到了一只海鸟,牠们不知怎么就争执了起来。于是海鸟就用嘴去啄那只蚌,而蚌呢,就紧紧闭起自己的壳把海鸟夹在壳里。牠们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先放过对方,就这么僵持着,于是时间慢慢的过去了。”

文强吸了口烟,又缓缓吐出,深沉的目光隐藏在袅袅的烟雾中,看不真切。

Agathe 捻了捻自己的胡须,眯起眼睛问道:“后来呢?”

“后来?”文强抬眼看了看Agathe ,微笑道“后来沙滩上来了一个渔夫,看见这个情景,不费吹灰之力的把这只贝壳和海鸟都捉了回去,变成了餐桌上的美味。”

Agathe 看着他,表情慢慢凝重起来“你给我讲这些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文强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吸了一口烟:“Agathe 先生,您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我的意思。”

他摊了摊手“高家在法租界的地位,在上海政府的地位,在整个上海民众心中的地位,您比我更清楚。中国有句古话‘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如果高浩文被逼上绝路,那么同时也意味着您与高家之间彻底没有转圜的余地了——这样的后果,真的,是您愿意看到的吗?”

他吐出一口烟,看着Agathe 微妙变换的神色,揉了揉额角,接着说道“这次的事情,说穿了,是英国那边做法不得当,您又何必为他们充当炮灰,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英国人害怕不利的舆论,只敢居于幕后,却把您推到了台前,利用您,对付高家。等到您与高家拼的头破血流,他们却可以坐收渔人之利——高家是法租界的望族,出了什么乱子,可也要您来负责——”

文强停下话头,看了看Agathe 的表情,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那么Agathe 先生,我就先告辞了。”他不再多说,按熄了烟头,站起身来。

“许先生,你说了这么一大篇话,无非就是想让我放人,你以为,我有那么容易被你欺骗吗?”Agathe 有些阴恻恻的说道。

文强一笑,轻轻扣上礼帽“我说过您是聪明人,我今天的话,可有半句妄言,您心里,最清楚——”他扶了扶帽檐,转身离去。

“许先生,”Agathe 突然叫住了他,文强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太聪明了,超越了界限的智慧,是要——付出代价的。”文强听后,只是笑了笑,便大步走出。

出了领事馆大门,文强按住眉心,长长吐出口气——好累,真的好累。

这样的勾心斗角,让他原本就隐隐作痛的头仿佛要炸裂开般,他从怀中摸出烟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目前的情况的主动权,总算,慢慢的掌握到了他的手里。

程程,我一定救回你的丈夫,一定,帮你守护住,你的——家——文强仰头看天,眼神渐渐有些飘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程程来到领事馆庞大的建筑群前,有些茫然的四处望了望,深吸了口气——冯程程,镇定点,你可以做到的——

她的眼神落到某处,突然微微一滞“许先生?”

文强停住脚步“高太太。”他点点头,有些疑惑的打量这她“你怎么,会来这里?”

在他的目光中,程程莫名的感到心虚,不敢正视他的眼睛“没,没什么。有点事情。”

“有事?你会有什么事情要到这里来?”程程无言以对,却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有些不忿,微微扬起下巴“我为什么不能到这里来?许先生,您未免管的太宽了。”

文强没有接话,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东西上“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程程本不想回答,可是一接触到他的目光,感觉到他的担忧和不安,没由来的心一软,不由自主的说了出来“是,建中的地契。”

“建中的地契?”文强脸色一变“你要拿这个去和法国人谈条件——”

“这是我唯一仅有的了,是我爸爸唯一留下的财产。”程程吸了吸鼻子“法国人对建中很感兴趣,好几次提出要收购这块地皮,可是我舍不得——这是我——以前那段生命中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我只剩下它了——”她眨了眨眼,眼中泪水莹然,却努力的微笑“不过没关系,这些东西毕竟是身外之物,我——”

“高太太——”文强突然厉声打断了她“你太天真了——在这个上海滩,能用钱解决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他深深的注视着她“高家有多少房产地产,难道是高老先生舍不得拿出来?”

程程张口结舌的看着他,目光微微的黯了下去,但随即扬起脸倔强的道“无论如何,我也要试一试——”说完越过文强就想往里走。

文强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回家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放手,”程程用力挣开了他“我怎么做,关你什么事。”她抬头看着文强的眼睛“你不肯帮我,难道还不让我自己帮自己吗?我何尝不知道,我的做法很天真,很幼稚——可是——”她的眼泪终于落,下声音渐渐低下去“可是我,还能怎么办,我没有办法了——现在家里,连一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高家对我有恩啊,浩文是我的恩人——是我的———”她猛然停住,没有说下去。

“我不能看着他出事——我不能看着高家,就这么毁了——”她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肩膀颤抖着,在略显萧瑟的秋风中,格外单薄无助。

文强别过头,怜惜的轻叹,走到她的面前,想说什么,还没开口,程程突然突然抓住了他,缓缓靠在他的胸前,一点一点的,哭了出来。

“我不能坐以待毙,可是我能怎么办呢——”程程抓紧了他胸前的衣服,哭的全身颤抖“文强——怎么办——我怎么办——文强——文强——”

文强仰起脸,深深吸了口气,抬起的手顿了又顿,最终,轻轻搭在她的肩上:“不会坐以待毙,不会的。会没事的——高浩文,高老先生,高家,都不会有事的——谁都不会有事——相信我——”

他安抚的轻拍她,柔声道:“相信我——”

程程哭声渐弱,最后只剩下微微的抽噎。她从文强怀里直起身子,退后了几步“对不起。”她低头擦去脸上的泪痕,“对不起。”

文强往前迈了一步,又硬生生的顿住,只是站在原地深深看着她,静静的说道“先回家吧,放心,不会有事的。再说,建中是——”

他深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是你爸爸留给你的唯一纪念,你应该,好好珍惜的——”他有些艰涩的说完了这句话。

程程与他对视了片刻“好,我听你的,我不卖建中。”她突然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振华公司

文强以手抵额,静静的坐在办公桌前,手边放着半瓶红酒。

持续的头痛已经让他几夜不曾合眼——他倒了一杯酒,浅呷了一口——这些日子,他已经喝了太多的酒——文强自嘲的笑了笑,想不到许文强居然变成了一个酒鬼,他又倒了一杯,拿在手上。

不过幸好,他再也,没有醉过——可悲的是,他再也没有醉过——

握杯的手微微一颤,不行了,头——好痛,好难受——剧烈的疼痛让他有些受不了,文强拉开了抽屉翻找着什么——

“许先生,”门外传来傅凯的声音。“进来。”关上抽屉,文强答道。

傅凯开门走进来,递上一份资料“这是按您的吩咐查的东西。”文强接过,翻看了几页,只觉得太阳穴一波一波的抽痛让他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他用力的甩了甩头,试图使自己的思维清晰一些。

“许先生,你还好吧?”看出他的异常,傅凯难掩担忧“要不要,上医院看看。”

“不用了,”文强笑笑“哪有那么严重。可能这两天太累了,”他放下文件,对傅凯笑道“好了,这几天辛苦你了。你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东西先放这就行了。”

“可是——”傅凯还想说什么,看到文强坚持的眼神,只得无奈道“那好许先生,我,我先出去了——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嗯。”文强笑着点点头,目送傅凯出了门。

门一合上,文强的笑容瞬间凝固,手指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他迅速的从抽屉里摸出一个纸包,倒出几粒白色的小药片,放在手里端详了一会,微微冷笑——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吗,他把药放入口中,看看桌上的红酒,顿了一顿,随即拿起酒杯将药送下。

缓缓靠向椅背,闭上了眼睛,等药效开始发作,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他轻轻舒了口气。

“强哥——”丁力的声音陡然响起,文强猛地睁开眼睛,抓过桌上的药包,随手塞进了口袋。

丁力自顾自的推开门“强哥,”他突然顿住脚步“强哥你,你没事儿吧?”

文强顿了一下笑道“什么有事没事的,当了这么久的老大,说话还是没头没脑的——”

“你看上去可有点不太对劲儿啊,要不要找个大夫瞧瞧——”

“找什么大夫啊,我能有什么事,别闹了。”文强笑了笑,递过一支烟“就是最近有点头疼,真的没什么。”

丁力接过烟,只是拿在手上“强哥,你们这些读书人——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我说你们,你们活的累不累啊——”

丁力深深叹了口气“算了,知道说你也是白说,”他斜靠在文强的办公桌上,看到桌上没喝完的酒,顺手拿起来就喝“这可是好东西,强哥,看来你还是藏了私的。”丁力把剩的酒一口气喝干“好酒。”

“好了阿力,”文强拿过他手里的酒杯放回桌上“你专程跑我这来不会就是为了喝酒的吧,”他笑着看丁力“丁大老板几时变的这般清闲,这么好雅兴了。”

“得,强哥。你别又跟我拽文了,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是有事。”

丁力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这两天把傅凯派出去跑东跑西的在忙什么?”

“你问这个干什么?”文强起身拿了另一个杯子,倒了一杯酒,递给丁力。

“你别管我干嘛,你先告诉我你要干嘛?”文强定定的看着丁力,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定,暗叹了口气,答道“也没什么,我让他去查查杰弗里的底——”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丁力点燃了手里的烟。“我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他的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值得深究的东西,仅此而已。”

丁力摇头笑了笑“强哥,你,你真他妈的聪明——”他一屁股坐上文强的办公桌:“哎我就不明白了,你说像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净招那些个吃力不讨好的事儿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丁力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扔到了桌上“你自己看吧。”

文强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你怎么弄到的?”只是扫了一眼,文强竟也禁不住变了脸色。

“我派了几个生面孔的兄弟,足足跟了他半个月了。哼那老小子胃口倒不小,胆子也挺大,连领事夫人都敢上——”

丁力看了文强一眼“这种事你让傅凯去办,那私家侦探有几个胆子敢得罪领事馆——”

文强把照片放回信封里“我只是,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你怎么知道的?”

丁力把酒杯放下,看着文强“没别的,就因为我是你的兄弟——”“阿力,这件事——”文强还想说什么。

“强哥,你要还把我当兄弟,那就什么都别说了,”他顿了顿“就算是,也让我为程程做点事——”

“阿力,谢谢。”文强沉默了一会,抬头深深看着丁力,忽然微微一笑。虽然丁力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他又怎会不知道,要弄到这些东西,绝不仅仅是困难两个字而已。

这条路,很艰难也很危险,他本来,已经做好孤军奋战的准备了,但是阿力来了,不管他怎样的想阻止他牵扯进来,他还是来了,因为他们,是兄弟。文强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着,轻轻拍了拍丁力的头——他的,兄弟——

丁力坐了一会就走了,他现在也有很多事情要做。目送丁力出了门,文强用指尖揉了揉额角,拿出了照片,又从傅凯送来的文件中翻找出了几份,静静看了一会,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程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月琪马上就要结婚了,这种时候也不好老是打扰她——

她微微一笑,月琪现在真的很幸福,眉梢眼角都流淌着光彩,让她有时候,都忍不住嫉妒——

那种平凡,却厚实的幸福,是她曾经,拼却了所有想要抓住的,却终究,是镜中花,水中月,在她碰触到的一瞬间,就已经,支离破碎——

程程眨了眨有些微湿的眼眶,最经好像变得越来越脆弱,那些往事,越想遗忘,却总在猝不及防的时候被击中。她仰头笑了笑,那个坚强倔强,天不怕地不怕的冯程程,真的,已经死了——

不要再想了,程程甩了甩头,快步往前走。突然,她意识到了什么,四下看了看,不由得有些怔忡——怎么,走到这来了——

“程程?”熟悉的声音让程程惊疑的回头,那个曾经在她的青春她的爱情她最灿烂的生命中都占据了一席之地,却在之后的很长一段岁月,让她不知如何面对如何回想的人,站在街对面,怔怔的看着她。

“丁力。”程程静静的看了他一会,终于缓缓的微笑道。

“程,程程。”丁力走到了程程旁边“那什么,你,你怎么会到这来?”仿佛回到了青涩懵懂的少年时,在女孩明艳灿烂的笑靥前,不知所措。

那一个曾经以为是结局的故事的结尾,那一声冰冷的枪声,打碎的,是他和她,仅有的交点——而如今,早已各自沧桑的他们,再次相见,所经历过的那些痴嗔怨恨爱憎纠葛霎时间呼啸而过,一时间,不知是何滋味。

“没什么,心里烦,就想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程程微笑着答道,身后,振华公司四个烫金的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是来找强哥的吧。那你进去吧,我,我走了——”丁力说完便想走。

“丁力,”程程突然叫住他“有时间吗?”丁力不敢置信的转过身,看着程程。

“我们,坐坐好吗?”程程微笑道。

红玫瑰西餐厅

丁力和程程静静的对坐着,面前各自摆着一杯咖啡,谁都没有说话。

“还记得这里吗?”半晌,程程打破了沉寂“那时候——好像我们经常来这里。”

“嗯,强哥第一次带我吃西餐就在这。”仿佛回想起了什么,丁力的眼中迅速的闪过一丝笑意,随即暗淡了下去“已经很多年了——”

“是啊,已经——太多年了。”程程轻叹着。

“这里好像没怎么变啊。”丁力看出程程的失落,急着转换话题。

程程四下看了看“嗯,是没怎么变。就是人变了。”她淡淡的笑道:“我们的心情,变了。”

“程程,那什么,你家里还好吧?”丁力急于打断程程的思绪,随口问道,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又起了一个糟糕的话题,顿时满脸懊恼,恨不得打自己一拳。

程程看着他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笑了“没事,你别担心。现在两位老人家的病情都稳定了,我相信,我们一定能熬过去的。”

“对,强哥一定能摆平这件事的,你要相信他。”丁力想起了什么“对了程程,强哥他——”

“他怎么了?”“他——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就是——反正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儿——”

“他——身体不好吗?”程程担忧的皱眉。“我看像,但是他愣说没事——”

“有没有找大夫看看?你有没有劝劝他——”程程有些急切的问道。

丁力一叹道:“你也知道强哥的性格,他决定的事情,谁能说的动——”

“也是。”程程低头轻轻搅着面前的咖啡,看不清表情。

“程程,你和强哥,”丁力小心翼翼的说道“你们——那什么,你们,当时不是——怎么——”

“不要再说了,”程程打断了他“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她淡淡的说道。

“但是,但是你们——”“阿力——”程程终于抬起头直视他“我们,你,我,文强,我们谁都,回不去了。你明白吗?”她眼里似乎有水光闪过“我们,回不去了——”

“程程——”丁力想说什么,却突然不敢置信的低呼“你刚才,叫我什么?”

“阿力啊,”程程笑着看他,眼眶微湿“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叫我——”丁力的眼泪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那,那,你不再怪我了,你——原谅我了——”他哽咽的说道。

“连他都不怪你了,我还能说什么呢?”程程含泪微笑道“其实,你和他,你们都是好人。”

“那,我们还能,还能当朋友吗?”“你永远都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程程轻轻握住他的手。“谢谢你——”

丁力像个孩子似的呜咽出声“谢谢你程程。谢谢你——”他紧紧抓住她的手“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七重天西餐厅

“许先生,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让我们大英帝国放过高浩文。”

金发碧眼的英国领事眼中闪着骄矜的冷淡“这是不可能的,我承认你很能言善辩,但是你想说动我那是不可能的。高浩文对我们大英帝国的侮辱,罪不可赦。”

“约翰先生稍安勿躁,文强只是觉得您为保杰弗里先生而与高家为敌,承受如此巨大的舆论压力——似乎,有些不值得——”文强吐出一口烟,静静的微笑着。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杰弗里是我们大英帝国的杰出人才,也是我的忠实部下,他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分明是高浩文诬赖他,企图抹黑我大英帝国的形象,我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你不用多说了,大英帝国是不会放过高浩文的。”

“既然约翰先生的态度这么坚决,”文强无所谓的笑笑“那么我就先告辞了。”他按熄了手中的烟头,站起身来“不过为了对耽误了您宝贵的时间表示歉意,我这有一份小小的礼物要送给您,希望您能笑纳。”文强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大信封,轻轻放在约翰面前,然后扶了扶帽檐,转身离去。

振华公司

“许先生,许先生——”傅凯急急的闯进文强的办公室“你看这个。”他递给文强一份报纸。文强接过,淡淡的扫了一眼,就顺手放在一边,继续专注于手上的文件。

“您早就知道会这样对不对,”傅凯看着文强“约翰昨天连夜回国,说是去度假,事实上,他这一走把杰弗里架空了,等于放他自生自灭,这下杰弗里再也兴不起什么风浪了。法国那边也被您压下来了,高家的事就等于已经解决了大半了。”文强笑笑,没说什么。

傅凯看着文强“不过这次,您的行事作风——”他的话还没说完,办公室的门又被推开“文强,”来人是陈翰林。

“副总探长,”傅凯点头致意“那许先生,我先出去了。”文强点点头。

等房门一带上,翰林便迫不及待的问道“你看了今天的早报没有?”文强侧了侧头,翰林看到了他桌上摊着的傅凯刚送进来的报纸。

“我听说,杰弗里亏公款做假账甚至和领事夫人都有一腿,这小子胃口真是不小,也算有点手段,这么多年竟然从来没人察觉,但是相比而言,”他看了看文强“那些把他这些破事儿一股脑给挖出来的人,更让我佩服——”

文强静静的看着他,没有接话。翰林呼出了一口气“强哥你这招真是太高了,高的,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过,”他深深看了文强一眼“挑拨离间,挖人隐私,这可不是你的一贯作风啊——”

文强笑笑,终于开口道“非常时期,也只好用非常手段了。”他叼起一根烟“反正那些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翰林笑道“也是,反正解决了高家的事情,大家都能过几天舒心日子。”

文强笑了笑,舒心日子?那是什么滋味,他早就已经忘记了——头又开始痛了,他揉了揉额角。

“强哥,你怎么了?”“没事,”文强微笑道“高浩文现在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但是要放出来——恐怕还没那么简单——所以说这段日子,还得你多费费心了。”

“放心吧强哥,我明白。”翰林点点头“倒是你,”他打量了一下文强“强哥,你脸色可不太好,何况,得罪了那些洋人——你——要多加小心。”“放心,没事的。”文强仍然只是微笑。“那我先走了。”翰林只能暗暗叹口气,起身告辞。“嗯。”

送走了翰林,文强回到座位上,撑住额头,感觉到疼痛又是一波接一波的袭来,他习惯性的拉开抽屉找药。用酒送下了药后,他靠在椅背上,缓缓闭上眼睛,过了一会,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拿在手上,然后,慢慢的握紧——

程程,你放心,无论如何,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做到,就算,赌上我的所有,我也,一定要做到——

“喂,史密斯先生吗?”

美国远东公司

文强坐在总裁办公室宽大的沙发里,指间的雪茄将要燃尽,一明一灭的火光似是在极力的挣扎着,却只能绝望的一点一点的化为灰烬。

文强却只是安静的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半晌一动也不动——

真的,太累了,今天回去后,无论如何,他一定要睡一会,必须睡一会,已经,多少天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撑不住——而现在,他还不能倒下,绝对不能——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在这个明暗对峙一触即发的关口,他必须牢牢的掌控全局,一丝一毫都不能疏漏——

头痛的像要裂开,文强下意识的找药,手指却在接触到药包的一刻缓缓的松开——

他现在需要一个清醒的头脑,那些药,只会让他本就被头痛搅的一片凌乱的思维更加涣散。

他深吸了一口气,手微微一动,这才发现香烟已经烧到了指间,他却恍若未觉。

熄灭了烟头,不经意间,那一抹刺目的黑色又突兀的撞进眼底——那一片黑色下,笼罩的,是被他亲手生生砍下的缺口,永远失去的一部分——左手覆上了黑色的指套,抓紧——没用的,怎样的遮掩都是没有用的,有些东西,一旦割舍,就会成为残缺——伤痕或许可以被时间抚平,而残缺,却注定,是——永远——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关上,进来的是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年纪不青,脸上却洋溢着热情的笑。

“许先生,十分抱歉让您久等了。”来人用英语忙不迭的说道,并热情的握住文强的手“我代表远东公司欢迎您的到来。”

“史密斯先生,您好。”文强站起身微微致意,也用英语回道“这么冒昧的打扰,非常抱歉。”

“许先生太客气了,”史密斯也坐到了沙发上“我早就说过,我非常欣赏许先生的才华,您的到来使我感到非常高兴。”

“谢谢,”文强淡淡的笑了笑,“中国有句话,‘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一些事情想跟您谈谈,”他开门见山的说道:“我需要您的帮助。”

“哦?”史密斯有些意外,有些了然的看着他“不知道许先生指的事情是——”

“我希望史密斯先生能运用您与法国领事领事馆的友谊救出高浩文先生。”

“高浩文?”史密斯的目光闪了闪“哦,我知道了,就是那个报纸的编辑,他的父亲是高——”

“高厚轩。”“啊是的是的,是那个外交官。怎么他们出事了吗,是不是因为那次非法出版的事情?”

面对史密斯略显刻意的探问,文强只是不动声色“到底是不是非法,事情的真相是怎样,我想不用我多说,史密斯先生心中有数。作为新闻工作者,高浩文有权报道事实,而杰弗里在中国的土地上做出这样的行为,的确,令人发指。”

文强的目光渐渐犀利,几乎是一字一顿,史密斯竟陡然间有些不敢直视,转开了目光,“许先生似乎太认真了,我只是一个商人,你所说的事实我并不关心,许先生你在百忙之中来光临本公司难道只是为了跟我讲这些大道理吗?”

史密斯言笑朗朗,但是那笑,却未曾到达眼底“你是要我因为公理和正义与英法领事馆为敌吗?”“当然不是,”文强意识到什么,语气渐渐和缓,回复到点尘不惊的平静,“像您说的,你是个生意人,我也是,那么我来,当然是想和您谈一桩生意。”

“生意?”史密斯饶有兴味的笑道“我早就说过,我对于和许先生做生意非常有兴趣,许先生不妨说出来,我想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城西跑马场的那块地皮,我知道远东公司已经感兴趣很久了,”文强点上了一根烟,接着说道“如果史密斯先生愿意的话——”

“您的意思是,用那块地皮换取高浩文的自由?”史密斯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您不觉得,这样的价码,太侮辱您的朋友的尊严了吗?”

文强用指尖揉了揉额角“您真的是这样认为的吗?”“难道不是吗,那块地皮虽然好,但也不是独一无二,难道我们远东公司会支付不起吗?”

文强低头静静的吸烟,沉默了一会,突然抬眼看着史密斯的眼睛,笑了笑“史密斯先生,那块地的确不算昂贵,我相信以远东公司的经济实力,这样的地皮确实也不算稀罕,但是,或许它对别人不算是独一无二的,但对于您,以及您的公司,它的意义,却的确是无可取代的。”

“哦,”史密斯轻抚下巴,目光炯炯:“许先生这话怎么说?”

“史密斯先生您是位成功的商人,而且您又关注这块地这么久,我不相信您从来没有注意到这块地对您真正的价值在哪?”

文强随手在小桌上划道“这里是跑马场所在的位置,它的南面,是法国人的百货公司,”他看了史密斯一眼,接着道“北面,是英法合营的纱厂,而在这三块地中,跑马场的地皮是地理位置最优越的一块,也是英法一直最想得到的一块,城西那边的发展价值和潜力不用我多说。这么多年来,英法已率先占据了有利位置,而据我所知,美国领事馆一直有意向那里延伸,却始终不得其门而入。您是新上任的工部局美国董事,而您的远东公司更是美国驻中国重要公司之一,如果您拿到跑马场的那块地,那么现在的整个局面恐怕都会不同,您将有机会占据比英法更多的发展优势。但是,反过来说,如果我将地卖给英国或法国,那么——”文强的语气依旧波澜不惊,但是史密斯面上已微微变了颜色。

“届时三块地连在一起,英法以合作关系成为上海商界的绝对主导,这,是您希望看到的吗?”

“你是在威胁我?”文强话音未落,史密斯已按耐不住,猛地站了起来。

“我想史密斯先生您误会了,我说了,我是个生意人,只是在和您谈一桩生意。”文强仍只是平静的笑道:“其实史密斯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激动,这笔生意若是谈成,我们,其实是双方获利,不是吗?我救出我的朋友,而您,只要付出一点点努力,就可以得到最大限度的报偿。”

“你的意思是——”史密斯重新坐了下来。

“您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懂得平衡的道理,高家在政坛的影响,在法租界无疑是对法国领事馆最有利的牵制,一旦打破了这个平衡,法国人在法租界乃至在整个上海滩的势力都会就此坐大,这无疑,也会使您的利益受损。现在,法国忌惮高家的影响按兵不动,而英国领事馆出了这样的事,现在正处于舆论的风口浪尖,领事大人的突然抽身更使领事馆束手无策。既然两边都不敢轻举妄动,您可以理所当然并且轻而易举的做到这件对我们双发都有好处的事情,这样,您还需要犹豫吗?”

文强说完,史密斯定定的凝视着他,半响没有开口,两人沉默的对视了片刻,史密斯突然大笑道:“我果然没有看错人,你实在是个聪明人。”

文强笑笑,不置可否。“但是,”史密斯收敛了笑意,目光变得深沉“如果我说,我对这些并没有你所认为的那么有兴趣呢?”

文强微微顿了一下,但随即平静的笑道:“当然,那些只是我的看法,您当然有权反对,不过——”

“实话跟你说,许先生,”史密斯打断了文强的话,摸着下巴道“你开出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但是,”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文强“比起那些条件,我对你,以及你的振华公司,更感兴趣。”

“史密斯先生的意思——”文强微微眯起眼睛。“我要振华百分之二十五的股份。”

“这个条件,我不能答应。”文强微微错愕后,冷静的答道。“你准备不管你朋友的死活了?”史密斯诡异的笑了笑“看来你们的友谊也不过如此。”

“我可以牺牲我个人的一切去救他,但是,振华是很多人的心血和希望,容不得我随意践踏,还有,它是为中国人办事的,这一点,永远不会改。”

“那我想我们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史密斯耸耸肩,摊开手道“我很遗憾,许先生,我希望我们有机会再次合作。”

“史密斯先生何必急着下定论,”文强仍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目光却落在远方不为人知的某处,他安静的说道:“如果我说,我能为您得到城西的另外两块地,您认为如何。”

史密斯顿住脚步,看着文强。“我可以为您得到那两块地,”文强回头直视史密斯探询的目光,“但是我有一个条件,除了您出面救出高浩文外,还有一点,”“你说。”“我们的合作是非公开的,而我的一切行为,都属于我个人,与振华,与任何人无关。不能把其他任何人,牵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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