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第 71 章 番外一 甘泽篇（一）（1 / 1）

番外甘泽篇（一）

有人说20岁的时候，人的感情像大海，像江河，像小溪。总之是不知所起，不知所终；而三十岁时候，人的感情，像自来水，说来就来，说停就停。

在20多岁的时候，我没体会过大海江河般的感情；在30岁的时候，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现在的妻子周洲。

爱吗？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她家庭条件不错，年纪相当。职业是教师，和医生的我很相配，交往几个月我们就结婚了。

婚后的日子如小溪般过着，无波无浪。只有在科室里遇到重患的时候，我的心才会跟着患者的病情跌宕起伏。当一位病危患者从我的手里转危为安的时候，我的心里会获得一种强烈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当患者抢救无效死亡时，我心里会生出强烈的无力感。我想，我像爱着一个女人一样爱我的工作。

可是我错了，真正爱上一个女人，与在工作上获得的成就感和无力感是截然不同的！是思念，是快乐，是隐忍，是心痛。而已婚的我，在她面前，如何敢说爱？于是，这份爱于我，变成了蚀骨的相思。

那一天，周洲的朋友的亲戚来看病，我正好下夜班，就亲自领着患者去了门诊。开始我并未注意到她，直到心内科主任让她领着我们去办住院手续。我随着主任的目光看到坐在那里有点神游的女孩子。看得出他看到穿白大衣的我时有一瞬间的愣神，但是转瞬间就热情高涨的答应了主任的要求。我觉得这个女孩子蛮有趣的，索性不说话，只是看着她怎么做。没想到她不仅熟悉各种程序，而且还很热心的帮着跑上跑下，始终微笑着，丝毫未露出半点不耐与不满。作为实习生，她做的很好。我想，她以后会是一个好医生。

看着她做完这一切，带着我们走向心内的病房，我由衷的对她道了声谢。却没有想到她的第一反应是有点懵，随后紧张的说着不用客气，然后大大方方的打量起我来。我不禁有些莞尔，不过作为一个成熟的男人，一个小丫头的打量我还受得起。我对我的外表和今天的着装还是很有信心的，没想到她没有露出像其他女实习生般的崇拜或者仰慕，只是打量，然后继续低头走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没想到她自己走着走着居然笑了。我不由得问道：“小丫头，自己乐啥哪？”

她好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看着我，脱口而出，“就是觉得咱们医院真大，像迷宫。”

我知道很多女人都是路痴，看来眼前这个小丫头也是其中一员，不知道为什么，就想逗一逗她，于是说道，“迷宫？呵呵，你是不是迷过？”

看着她迅速窜红的脸，我的心脏居然有一下强烈的收缩。我想，那一定是一个室性早搏。

“我想认识她”这是瞬间出现脑海里的想法，而我居然也这么做了，我低下头看向她胸前的名牌，那上面写着：“实习医生，赫紫菀”。

“好别致的名字。”我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可是我竟然看到她在我说话的同时，低下头整理自己的衣领，听见我说出她的名字，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然后是赧然和窘迫，看着她再次变红的侧脸，我的心脏再次剧烈收缩了一下，我想我是不是需要回科做个心电图了？

没想到她居然抬起头傻笑着看着我。

我瞬间明白，她刚才一定以为自己走光。我笑着看着她，心里有点不舒服，她怎么能这么看我？她走光我也不能那么明目张胆的看啊！顶多偷瞄两眼。想到这，我的心脏再次剧烈收缩了一下，看着她逃也似的去按电梯，我决定，一会儿回科必须要做一个心电图，防患于未然。

当我到心内科的时候，看到她和她的男同学嬉戏打闹，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的大学时代。那个时候年轻而无忧无虑，同学之间意气相投，高兴时在宿舍里打打闹闹，不高兴时即便挥拳相向，第二天也能和好如初。有一次，我们为了庆祝篮球的胜利全班男生都喝多了，有人坐在马路牙子上高声唱着不知道什么歌曲，有人拿着啤酒瓶子继续喝，有人抱着一棵树摇来摇去，有人躺在操场上背起了一视二嗅三动眼。。。。。。

再次见到她，还是在下夜班，我开车从单位出来，就见到她和上次和他打闹的男生一起在人行道上走着，他们在说着什么，我看到紫菀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样的笑容，我从未在周洲脸上见到过。我心里有点不舒服，因为那样的笑容，竟然不是对着我！我不受控制的喊出她的名字，她回头看到我，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礼貌的说道，“老师好！”

难道才几天，她就把我忘记了？我有些心塞，但是没关系，我会让她记住我，于是我笑着对她说：“你不好好在医院，开小差啊？”

她急着说道，“哪有！我今天夜班。”

夜班，不错。我尽量让自己笑得很平常，说道，“回宿舍？正好顺路，我送你吧！”我真的只是想载她一段。当然，这一段，我可以和她多聊一会儿，我想看着她对我像刚才那样笑。可是看着她不知所措的站在那，我心里更不舒服了，难道我像大灰狼吗？

“恐怕不太顺路，我和紫菀有点事先不回学校。”她身边的男同学冷冷的说道。

我这才想起还有另一个人，该死，我怎么把他身边的同学给忘记了？紫菀迷茫的看着她同学，而那个男孩子居然对我有敌意，我感觉得到。紫菀没有反驳，我知道，她默认了男孩子的说法。这便是亲疏之别吗？

“哦，那你们办你们的事去吧，我先走啦！”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随意。看着紫菀和我挥手告别，我笑着点了点头，踩下油门。从后视镜里，我看着她疑惑的问男孩子什么，男孩子只是看着我的车的方向。我摇了摇头，男孩和紫菀的相处模式，并不涉及男女感情，我看得出来，但是男孩子对我的敌意真是让我莫名其妙。

我想我是病了，那天我回到科里让汪哥帮我做心电图，他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以为出了什么大状况，但是仍然给我做了，结果是正常心电图，没有任何异常。

可是当我再次看到紫菀的时候，心里生出了另一种不舒服，虽然不强烈，但是仍然不好受，上班之后，我又查了一个心肌酶，仍然正常。

我想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累，夜班也没有好好休息，于是和主任请了年休假，打算好好休息一阵。于是我了去杭州，找大学同学一起在附近玩了几天，没有任何不适，我确定自己之前的不舒服就是累的，休息几天就好了。

没想到的是，我回来上班第一天，就再次遇见了她，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

我看着她两只手拿着吃的向电梯跑来，在电梯即将关上的时候，我及时的按下了开门键。她跑了进来，却并未注意到我。我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袭来，我闭了闭眼，深呼吸，好了些，睁开眼，看到她正急急的把手里的东西都吃掉。这实在是太好笑了，我没有忍住。

她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回过头看我，看见是我，睁大眼睛，嘴也半张着，我实在但是她呛到自己，于是笑着说道：“紫菀，你小心别误吸了，快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吧！”、

她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由于太过着急，有点噎到了，看的我都有点难受，这时她把另一手的牛奶喝了下去，感觉似乎好多了，我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怎么感觉她这会儿傻乎乎的？正在我这么认为的时候，她居然装作刚才什么都没发生，很是淑女的跟我打招呼。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善变？我很想逗一逗她，看哪一面的她才是真的她。于是我靠近她，近到闻得见她的发香，甚至感觉到她的发丝划过我的脸，我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对她说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看着她迅速变红的脸庞，我的心脏再次剧烈收缩以下，但是这一次，我知道，它带来的是快乐，我也终于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室早，而是心动了！她居然轮转到ICU了，很好。

看着她落荒而逃，我乐不可支，多少年了，没有这么开心过，一抬头，发现电梯停在了手术室门口，楚云非在电梯外差异的看着我，我说道，“忘记按电梯了。”

楚云非笑了笑，说道，“泽哥居然有这么疏忽大意的时候，不容易啊！”

我笑着没有说什么，其实有些心虚。

当我随着主任和护士长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我看到她有些怔愣的表情，不由得心情大好。交完班她逃也似的去了护理站，我瞄着她的背影，不经意的对身边的汪哥说道，“唉，刚回来有点不适应，有没有学生帮忙干活啊？”

汪哥说道，“有啊！这不来了好几个哪，你看哪个好，就要去。”

我沉吟道，“万一有老师了哪？”

“你看哪一个？”汪哥说道。

我说，“那个女孩子。”

汪哥说道，“眼光不错。”

我有些错愕，有些心虚，不敢看汪哥的眼睛，他却说道，“就她还没有老师。”

我心里很高兴，但是装作淡定的说道，“那正好。”说完毫不犹豫的向她走去。

在我说出“那从今天起，你跟我吧！”之后，我没有看她的表情，转身就走了，不给她机会说“不”。我承认这种方式有点不合适，但是我还是做了。而种种迹象表明，我好像有些不受控制的着了魔。想明白这个，我的心彻底乱了，作为一个已婚男人，我怎么可以对一个比自己小近10岁的小丫头动了心？

我想控制自己的心，于是面对她的时候尽量公事化，希望借此麻醉自己，反复对自己说，她是我的学生，我对她只是一般的老师对学生的关心。没想到，我的公事化对待，竟然打消了她对我的防备，看着她毫无芥蒂的在我身边跟着我虚心的学习，我在心里苦笑，难道，所失即所得？这小丫头当真单纯的很！

当我小心翼翼的让她留下一起值夜班的时候，我看着她犹豫的眼睛，心脏不舒服的感觉再次出现。但是没有想到她很快就答应了，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随之被快乐所替代。于是我毫不犹豫的说请她吃完饭，为了不那么打眼，我只好请了所有值夜班的同事们吃饭，虽然花了些许银子，但是我仍然很高兴。

当定的饭菜送来的时候，我看着她主动的取洗筷子，心里很高兴，她以后一定会是贤妻良母吧？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我告诉自己，她还小，我不能再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尤其是我已经有家了。胡思乱想中，汪哥说道：“甘泽，你学生是去买筷子了吗？”

我疑惑的看着微笑的他，又看看老许和几个学生，才惊觉，她好像出去时间有点长，正当我站起来要去找找她的时候，她拿着洗好的筷子进来了。

老许打趣她，“小赫啊，我们还以为你去买筷子了。”

看着她不好意思的笑着，我有种想安慰他的冲动，但是被我压下了。这时候听到汪哥的学生小杜小声的跟她说，“你不会又迷路了吧？”而听到后我一时口快就复述了出来，大家都哈哈大笑。看着她窘迫的表情，我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于是出言为她解围。当我说出“我们紫菀”的时候，我看着她的表情并未有异，心里有小小的得意。可是看着她和小杜之间的眉来眼去，我心里有被嫉妒充满，直觉告诉我，她俩之间，不止是同学那么简单。

我有些任性的给她夹了一块鳕鱼，希望打断她们之间的默契，可是看着她怔愣的表情，我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小杜居然把那块鱼夹走自己吃了，我想，这学生看着也不幼稚，怎么这么下人面子？

正当我们各怀心思看着他的时候，小杜说道：“紫菀不能吃鱼。”

我疑惑看向紫菀，她夹了一颗青菜，说道，“谢谢老师，我吃鱼过敏。”

我打着哈哈为自己解围，其实心里已经酸的冒泡了，她们之间这是得有多熟悉，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吃什么过敏都一清二楚？

本来高高兴兴的一顿饭，我却味同嚼蜡。

吃完饭我看到小杜追随着紫菀的身影而去，我也鬼使神差的跟了过去，在工作站的外面，我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居然是关于我。大概如我感知他和紫菀之间有故事一样，他也感知了我和紫菀之间不是学生和老师那么简单。听着她们之间不算友好的谈话，我很高兴紫菀并未把我和她之间的几次相遇的情况都跟他说，莫非，在紫菀的心里，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很好，这很好。

我听着紫菀生气的说着什么瞒着谁，看到小杜要解释什么，我鬼使神差的喊道：“紫菀，去查房。”

好吧，我承认，我是希望她们之间的误会越多越好，既然已经是过去，就不要再藕断丝连。看着小杜拉着紫菀的胳膊，我狠狠的攥紧了拳头。

巡完床回来，我看着一脸疲惫的紫菀，心有不忍，值夜班对于女孩子来说，是很伤身体的事。当我问她是不是要休息的时候，她的眼里明明散发出渴望，可是还是摇了摇头，说不累。

我看得出她的顾虑，于是告诉她值班室是分男女的，看着她迅速变红的脸，觉得她太有趣了，就哈哈大笑了起来。她脑子里不知道都琢磨些什么，就是我想有什么，也不可能在科里有什么吧！白天也就罢了，晚上怎么能男女睡一个屋里啊！我还真不是柳下惠。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我开始和她闲聊，也许是因为她还是学生，所以跟她聊天的时候，我总是能够想起自己上大学的时候，那段年轻而美好的岁月。

闲聊中，我知道了她家是本市的，心里很高兴，随便说着自己家和她一个区，因为这样我以后开车送她回家会更理直气壮些。只是没想到汪哥拆穿了我的谎言，我只好转移话题，希望紫菀心里不会有芥蒂。

可是之后发生的事，让我后悔把她留下来。一方面因为给她带来了未知的危险；另一方面，是因为，在那里她认识了连轺，而这之后，她离我越来越远，终成为我的蚀心之痛。

隔离那些天，我就发现了连轺对紫菀的兴趣，我知道，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兴趣的时候，最后十之八九会爱上她。我不知道紫菀怎么想，我只是尽我所能的减少他俩的接触，甚至不惜说了谎，可是终究还是无济于事。

最后一晚，当连轺支开我的时候，我顺势离开，其实我也只是试探与被试探。当我听见连轺要紫菀的手机号的时候，我心里多么希望紫菀能够拒绝她，可惜我听得出紫菀声音里也透漏着高兴，虽然开始婉拒，最后还是留下了手机号。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坠入了深渊，牵拉的很痛。有时候我想，也许我比紫菀自己更早意识到她对连轺的不同。

可是当初我还是自欺欺人的认为，隔离结束之后，陪在紫菀身边的是我，而连轺和她将不会再有交集，这是我的优势。

可是，我错了。现在的年轻男女，一旦有了对方的手机号，任何时候都可以联系。所以当紫菀出去接电话的时候，第六感告诉我，对方是连轺，于是我站到门口偷听了。很容易推断出，连轺约她出去吃午饭。而我又有什么理由去阻挡这一切的发生哪？

在紫菀回来之前我就回到电脑前，假装在打病历。当紫菀站在我身后，像往常一样主动要帮我打病历的时候，我心里怒不可遏。难道她不知道我对她的心意吗？难道别的男孩子约她出去她就不知道拒绝吗？但是多年的教养让我没有发火，只是把她支开，我需要冷静，冷静的思考一下。于是我从汪哥那里要了一盒烟和打火机在他诧异的目光里，淡定的走向洗手间。

从未吸过烟的我，第一口被狠狠的呛到了。我用力的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一样，因为一直被怒气充满的胸间仿佛已经容不下肺脏了。待缓过这口，我慢慢的掌握了不被呛到的技巧，心里居然也慢慢的平静了。

作为一个已婚男人，我有什么理由、有什么优势去和连轺争哪？如果她和连轺在一起，会得到祝福；而跟我，她又能得到什么？我连名分都不能给她，我又怎么能奢望得到她的垂青，留她在我身边哪？就当她是我的学生吧！和从前一样，和从前其他学生一样！不，要比其他学生好，我要尽我所能教给她更多，这样，多少在她心里，我会是不同的吧？

等我再次回到办公室，看到她坐在电脑前不知道为何喷了一屏幕的水，看到我她慌了手脚想要逃，她紧张的和我道歉，我知道她是指电脑，但是停在我耳里格外的刺耳。她什么都没做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于是我叫住她，慎重的告诉她：“你永远不必和我说对不起。”这句话本是在谴责自己，可是没想到却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