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第一季——第五篇 第三十章（结局）（1 / 1）
第一季——第五篇
第三十章
生活像棋亦胜似棋，棋终人散前路漫漫。——艾萨克阿西莫夫
火热六月末的校园里，随处可见大五学生在小路边摆摊，兜售自己用过又带不走的生活物品。价格便宜又实用，所以每个摊子前都会聚集一些低年级学生问东问西。
我和蔚蔚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看了几眼这些小摊也，没想到我们在人群里看到了昊天。他坐在摊子后的马扎上，有几个学生指点着几样东西问价，他一一作答，而这一切他做的流畅而自然。
我正打算离开，他却看到了我们，我只好对他点了点头。他站了起来，喊道：“紫菀，蔚蔚，你们有没有东西要处理的？送过来，我帮你们处理。”
“额，我没有。”我说。我这才明白，原来摊子上的东西不全是他自己的。
“我好像也没有，有的话再找你。”蔚蔚说道。
“啊！”他又坐回去招呼着其他的学生。
我和蔚蔚继续向图书馆走去，其实今天不单单是为了看书，也是为了拍照。我们对图书馆的感情仅次于宿舍。从刚开始上大学的时候，只借一些参考书，到后来图书馆扩建，有了各种杂志、小说，当然，还有更多更专业的医学书籍。夏天时候有空调，冬天时候有暖气，自习室虽不多，但是挡不住条件好啊！于是我和蔚蔚今天带着相机，准备走遍校园的各个角落，而我们的第一站就是图书馆。
进入图书馆，一切都是那么熟悉，对我们视而不见的老师，一排排的图书，还有每张大桌子前坐着的稚嫩的面孔。是的，无论他们大几，相对于大五的我们，都是年轻人。看着他们安静的看书，我心里生出了一种无力的沧桑感。曾几何时，我和蔚蔚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坐在这里，翻看各种书籍，像一个干海绵一样，拼命的吸取各种知识的养分。而今，我们的图书馆证都要被收回了。
临近毕业，琐碎事奇多。今天是上交考试证、图书馆证等各种再也用不到的证件，明日是回收鸭绒褥子、回收马扎。幸好，能够完整交回的都有钱返，我们这才知道，当年大一交的乱七八糟费用，到大五毕业的时候，还真的会还回来。我们都笑称：“终于见到回头钱儿了。”
而此时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再也没有人查宿舍卫生了。于是每个宿舍都是乱糟糟的，能下得去脚都是很不错了，大家翻出用不上的东西，不是扔了，就是卖了，再有就是送师弟师妹们了。
“真真是要不过了的感觉。”蓝笑笑躺在床上看着韩冰倒腾，笑着说道。
“可不就是不过了！卷铺盖走人了！”韩冰累的满脸通红，仍忍不住自嘲道。
蓝笑笑考到人民医院的研究生，也不用怎么收拾，而韩冰却是在家那边找到了不错的工作，所以她是要走的。
“不要说的那么惨嘛！你是咱们宿舍第一个赚毛爷爷的人，怎么也该高兴点。”蔚蔚笑道。
“哎！一个二甲医院，对付活吧，现在咱们系的本科生也就咱们专业和影像专业还能找到工作。临床专业的好难，大都是考研了，要么就是县医院级别，还得说家里有人给安排。”韩冰叹了口气说道。
“是呗，幸亏当年明智，考了麻醉。”我说道。
“呵呵，找工作时候觉得好，等工作时候就不觉得好了。”蓝笑笑说道。
我们又陷入了沉默，在麻醉科实习这么久，也见识了具体的工作环境。很多外科医生认为麻醉科就是辅助科室，甚至还有一些内行或外行，认为麻醉科是医技科室！而医院里院领导也没那么重视，在他们看来，麻醉科不过是辅助外科医生顺利完成手术的一个小部分，在附院还要好点，毕竟大院长是麻醉科出身，其他医院就没那么幸运了。而大多数患者或者患者家属们更是认为手术做的成功完全赖于外科医生的医术高超，只有少部分家属会在我们送患者出来的时候，道一句“辛苦”。
而事实上哪？事实上，“手术医生治病，麻醉医生保命。”术中，外科医生们关注点都在患者的病上，如何吧病灶切除，如何把手术做好。而患者的生命体征全是麻醉医生在掌控，他们虽然可能是坐着，但是眼里心里全是患者的血压、心率和血氧。所以一台手术下来，尽管双方都是身心俱疲，但是相比之下，外科医生累身，而麻醉医生累心。
手术成功皆大欢喜，患者和家属大都会十分感谢外科医生们，这些麻醉科的老师们也已经习惯了。他们说，选择了麻醉，就知道了注定只能是幕后英雄。但是一旦手术出现问题，一些不负责任的外科医生会把责任归咎于麻醉，而后将慢慢演变为互相指责，最后院里可能会选择各打五十大板。而其实，做错了固然该罚，而无过的却跟着受罚，又哪里公平？
“唉，选了这一行，就别想那么多了。”我打破沉默说道。
“是啊！，多想无用，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吧！”蔚蔚也附和道。
“嗯，你们还能得过且过三年，而我马上要面临这些事了。听说，医院越小，等级观念越严重，希望我去的医院不会太心窄。”韩冰说。
“去了不就知道了？到时候给我们传授传授经验。”蓝笑笑笑道。
韩冰笑了笑，说道：“先看看再说吧，不行我再考研。”
“嗯，也是。”蔚蔚说道。“对了，你们的毕业旅行，啥时候走啊？这可没几天了！”
“没戏了！楚老师马上要去四川对口支援，主任叫昊天提前去上班。欧阳也是因为人民缺人也要开始上班了，韩冰这也着急回家。剩下我们几个，没啥意思了。”我说。
“这可不能怪我啊！”韩冰抗辩道，“他俩都去上班了，我也着急回家啊！”
“嗯，不怪你，”蓝笑笑接口道，“端木说吃完散伙饭就要走，应一诺也没那么坚定。人少就没意思了，凌游那个不着调的，还不给我们带沟里去啊？！为了我们的安全着想，还是算了。”
“是啊，你都不去了，我还去个什么劲？！”我也附和道。
其实我心里还是很遗憾的，毕业旅行，多好的创意，就这么夭折了。
在万众期待中，我们拿到了学士服和学士帽。班支书看着我们试用各种方法往身上套宽大的袍子的时候，凉凉的说一句：“下午五点前交上来，还得还回去。”
一时之间，我们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惊讶的看着一脸淡定的班支书。
她笑着说，“这不是就给你们了，借给你们用一天而已，赶紧去照相吧！下午两点图书馆门前拍毕业照，都要到啊！”说完就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了。
“她怎么跑的比兔子还快？”蔚蔚撇撇嘴说道。
“到咱这是最后一个宿舍，估计在前面几个宿舍被谴责了吧？”我说。
“嗯嗯，有可能。”蓝笑笑也笑了。
尽管只是借给我们拍照用，但是仍然很开心，终于找到正确穿戴方式的我们，也拿着学位证学着电视剧里，卷成一卷，正正经经的出去拍照。
我们一群人摆了多种姿势，笑到脸酸。等到下午拍毕业照的时候，真真是有点笑不出来了，心里还有那么一点儿离愁萦绕。
毕业照拍完，我们又转战操场上继续拍照。我们都说，这次拍的照片，大概是五年以来拍过的照片的总和。
差不多要结束的时候，手机突然响起，我一看是连轺，笑着接了起来。
“喂？”
“紫菀，在哪？”
“体育馆前面的操场上。”
“干嘛哪？”
“拍照啊！今天发学士服了，我们来拍照。”
“哦，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你。”
“行，那你来吧！”
挂了电话，我继续和其他同学以各种排列组合合影。待连轺赶过来，操场上的人已经少了很多了。
他笑着向我走来，笑道：“拍学士服照，怎么可以没有我？”
我一时语塞，这个还真没想到，因为一直认为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歉然的对他笑着，伸开双臂，甜甜的说道：“来，亲爱的，快到我身边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真拿你没办法。”但是还是规规矩矩的站在我身边。
蔚蔚她们在一边笑的东倒西歪。
“黄蔚蔚，给我俩拍几张。”连轺不客气的招呼蔚蔚。
蔚蔚笑着走了过来，拿起相机对着我俩。
我有点不好意思，但是也心虚的不敢再说什么。
“靠近点，你俩傻呆呆的干嘛？”蔚蔚调侃道。
我抬头看向连轺，正巧他也低头看我，我们相视而笑，他伸手帮我扶了扶学士帽，然后揽过我的肩，让我靠在他的身边，我觉得很有安全感，于是开心的笑了。
而蔚蔚已经啪啪啪的拍了好几张，拍完笑着说：“很好，很好！”
连轺笑了笑，说道，“差不多了吧？跟我走吧？”
我看了看蔚蔚她们，她们只是在嬉笑，我只好说道，“好吧！”
于是依依不舍的脱掉套在外面的学士服，摘掉学士帽，递给蔚蔚，说道：“你帮我拿回去了，我先不回去了。”
“好的！”蔚蔚笑道。
我和连轺走了好一阵，他都没有说话。
我以为他还在生气，就拉住他的胳膊，说道：“怎么不说话？”
他停了下来，牵着我的手，继续走了一会儿，说道：“甘泽醒了。”
“醒了？”我既惊讶又高兴，“那可太好了。”
“他想见你。”
“什么？”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还在ICU住着，让他们科医生找的我，我去了他说，他说他想见你。”他断断续续的说道。
“见我做什么？”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走吧，不管怎么样，这次他伤的这么重，你作为他的学生，也该去看看的。”他说。
于是我只好跟着他再次来到附院。
当我们站在ICU门口的时候，我忐忑的看着连轺。他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按下了门铃。
很快一个护士打开了们，看都没看我一眼，只是对着连轺笑道：“你不是上午刚来过？”
“嗯，再来看看泽哥。”连轺笑着说道。
护士笑了一下，打开门让我们进去，然后给我们两套隔离服。我们穿好之后，又递给我们口罩和帽子。全副武装之后，我感觉安全多了。
连轺带着我走向甘泽的隔离病房，进了外面的门，透过玻璃，我看到他闭着眼睛躺在里面的病床上，很虚弱的样子。我看了一眼监护仪，还好生命体征比较平稳。
“进去吧！”连轺说道。
我跟在连轺身后进了里面的病房，听见声音，甘泽睁开眼睛，他看到连轺身边的我，眼神一亮，里面有惊喜，有悲痛，但是喜多于痛，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没那么憔悴了。
“人，我给你带来了。”连轺不辨喜怒的说道。
甘泽艰难的点了点头，说道，“谢谢你！”
连轺侧身对我说道：“你们聊吧，我去外边等你。”说完就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走出去，心里生出一种恐慌，想跟着他走出去。但是身后突然出现的剧烈喘息声，让我停了这念头。
我赶紧走到床前，有些担心的问道：“你怎么样？”他是伤在肺，我一时有些慌了手脚。
甘泽摇着手，慢慢的平复了呼吸，缓了一会才说道：“没事儿，你不用着急，坐下聊。”
我小心翼翼的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他，说道：“老师，你感觉怎么样？”
“别叫我老师了，你毕业了。”他虚弱的说道。
我摇了摇头，不打算和他在这个问题上再继续纠缠下去，继而说道：“连轺说你要见我？”
“嗯，”他点了点头，苦笑道：“求到他我也是迫不得已，手机被我爸妈拿走了，说让我好好休息。但是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我看着他，没有打断他。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紫菀，我做不到！”
我有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这话怎么说？做不到什么？什么做不到？
“我曾经说过祝你幸福，也对自己说过，要忘记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是我做不到！”他继续说道，“我努力了，我下班就回家，努力和她过着正常的日子，努力不去想你，努力不去看你，不去关注你。可是，”他用手捂着胸口说道，“这里面空空的，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也说我的心不在她那。我感觉自己每天像行尸走肉一般，就像我身边的身边人和事都离我很远，而我像个游魂一般游弋在大家的身边。”
听着他用低沉的声音，缓缓的说出自己的心声，我心里有点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放在他想左胸口，我想挣脱，他的手劲却出奇的大，一时之间挣脱不开，我怕撕裂他的伤口，只好任他抓着。
“紫菀，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你和连轺。。。明明这里已经空了，却突然痛到骨髓，真的很痛，痛的我几乎不能呼吸。从那一刻我知道，我不能再这样，我不能放手，不能就这么放手！有些人，第一眼就有感觉，是不会甘心去做普通朋友的！”
我闭上眼，一滴泪流了下来，哭着说道：“对不起！”
他松开我的手，惨笑一声，说道：“你的答案，我早就知道了，我还没有说完。”他双目灼灼的盯着我，继续说道：“我离婚了！”
“我知道。”我叹息道。
他自嘲的笑了下，说道：“是啊，我这一出车祸，很多事都瞒不住，我原也没打算瞒着。但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对你有什么伤害，你自己也不要有心里负担。我和她离婚，不单单是因为你。我们之间本来也存在着问题，你充其量就是个催化剂罢了。但是能够离婚，我仍然很高兴。或许你会觉得我无情，那是因为我的情，全都给了你！而此刻我终于可以和连轺一样，以单身的身份站在你面前，争取你的心了。紫菀，我还有没有机会？”
“对不起。”我除了这句话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闻言闭上了眼，我也不敢再说什么，怕刺激到他。
“紫菀，你不知道，你就是我的肾上腺素，你就是我的阿托品！在鬼门关徘徊之际，我脑海里心心念念都是你，是你，支撑我度过了这些浑浑噩噩的日子！没有你，我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他叹息的说道。
“你还有工作，工作中的你是很优秀的！你肯定还会遇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儿，我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很多事情都处理的一团糟，这样青涩的我，不适合成熟的你。”我急急的说道。
他突然一笑，说道：“像你这种安慰人的话，在我这个成熟的人看来，果然青涩的很。”
我有些窘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走吧，我累了。”他闭上眼说道。
“嗯，那你好好休息。”
他闭着眼点了点头。
我出了病房，以为连轺会在外间等我，却没见他，出来之后见到他在护理站和汪老师在聊天。我走了过去拉了拉他的袖子，说道：“走吧！”
他这才回过头看我一眼，然后对汪老师说道：“汪哥，我先走了。”
“嗯，有空再来。”汪老师笑着说，然后瞟了我一眼，我赶紧低下头，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出全副武装的我。
出了医院，我和连轺漫无目的的溜达，谁也没有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他心事重重。过马路的时候，他仍旧在前面自顾自的走，我故意站在原地不动，待红灯亮起，我隔着车流，看着马路对面的他。他转了弯，走两步，才发现我没跟上，于是也站在马路对面看着我。距离太远，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我知道，我们都是痴痴望着彼此。一时间，他离我那么近，那么远。
红绿灯闪烁几次，车如流水，行行止止。当绿灯再次亮起，他快步跑了过来，一下子抱住我，在我耳边说道：“我差点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