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幕（1 / 1）

呆坐在月间里已经有好一阵了，忽然间回过神来，才发觉与窗外灯火斑斓不同，屋里黑压压的让我透不过气来。推开窗子，借着外面的些许喧嚣和吵闹，屋里似乎多了一些人的气息。

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快，都来不及思考。先是偷偷跑去看到成亲之后的长卿幸福洋溢的摸样，然后是被老掌柜一眼认出只得坦白身份，最后遇到长卿新婚不久的少夫人竟然也识破我妖的身份。慌张之中只得逃回月馆，我却才发觉梅妖近些日子的神情似乎有所隐瞒。

“梅，你知道梨花的事情，对不对？”我知道我的语气质问多于疑问，现在想想梅妖说过的话，不免懊恼自己为何现在才发觉梅妖的异常。“自从你见了长卿带着梨花回来，你就让我远离淳于宅。前后多次让我不要继续纠缠下去，并不是让我远离长卿，而是让我远离梨花，是不是！”

面对我的质问，梅妖并没有回答。空气凝结聚集，似乎有了重量般，压在身上喘不过气来。我能感受到自己面部的狰狞，也知道自己怒火中烧有些无法控制。时间静止了很久，我也这样瞪了梅妖好久，我看得出它眼神中带着恐惧和不安，也发觉自己的无能为力更让自己愤怒。叹了口气，暂时化解了这凝固了的空气。走到窗口，望着窗外的月色，更是陷入了无限的自责。

原本以为这一天的风波会在这沉默之中消失殆尽，没想到窗外一阵强烈的杀气让我再次惊觉。这杀气来的凶猛，且渐渐逼近，丝毫不去隐藏透露出的杀意，更是让人无暇考虑如何应对。

“对方5只，城北而来，不，马上就到月馆了。”梅妖同样是早早惊觉了这异动，做出防御的准备。

“这次都不用你说，已经看到了。”我紧紧凝视着窗外5个闪动的影子越来越近，如洪浪而来的杀气强烈到让我翻身跃出窗外都有些困难。

为了不去惊动附近的居民，更是为了方便我防御低档，我拼尽全力转移到最近的空地，看着四面包围我的5位来者不善的妖，我知道自己凶多吉少。

“哼，这就是梨花大人说的小妖啊。就这水准还需要我们兄弟5人一起动手啊，我们可是黑山五行，简直就是牛鼎烹鸡啊。哈哈哈哈哈哈… … ”带头的一只身着白色衣服的妖，用嘲笑般的眼神看着我，还时不时跟他的兄弟们讥讽着我。

这黑山五行显尽了威风，围而不攻，却是步步紧逼，不让我有任何逃跑的机会，像极了肆意玩弄猎物的豹子。

“伊，小心，这5人不简单。若是一对一也许还有可能赢，以一敌五太过勉强，找准机会逃跑的好。”梅妖偷偷告诉我。

再次攥紧了梅花剑，手心冒出的冷汗渐渐开始打滑。另一边，心里也在盘算逃亡的方式。可这5只，似乎看出了端倪，居然一起扑上来，看来也是下了狠心要我死了。

我试图抵挡，无奈招架不住四面八方的同时攻击。他们行动统一，阵法攻防有度，刀枪棍棒齐上阵，同时运用五行妖法，想要破敌，确实不易。才是几个回合下来，我的右臂被划破，左腿也受了伤，腹部也受了重击。近一个时辰的勉强防守，我能感到眼角的疼痛和开始模糊的视线，就连手臂也渐渐失去挥动剑的力气。

也许是他们胜券在握失了耐性，阵法转变的时候出了破绽，我抓住这偶然的机会，突出包围，一路向城外的树林逃去。

逃，拼命的逃，用尽所有力气拼命的逃。虽然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但是我能做的只有头也不回的逃。血渐渐从伤口渗出，意识也渐渐离去。筋疲力尽之后，我只得靠在山坡下的一颗树旁，张着嘴，用力喘着气。后方的黑山五行也渐渐追上来，虽然此时的距离还看不到我所在的准确位置，可压迫而来的杀气却随时拧断我的喉咙。我已经没有力气隐藏自己的气息，借着夜色和地势躲避也迟早是要被发现的。

意识被抽离，早已模糊不清的视线无法做出任何判断，耳边自己沉重的呼吸声被无限扩大，嗡嗡作响。我似乎可以感受到梅妖在向我发出一些信息，可我无法接收，更无法做出判断。正当我放弃挣扎，松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我被一个不知何处窜出来身影拽起，对方背着我移动了起来。我能感到那是一个让人安心的后背，倚靠着那个背，我渐渐昏睡过去。

“伊… …伊… …”

迷迷糊糊之中，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我的名字，可是我没有办法睁开眼睛。那个声音似曾相识，虽然不是很熟悉，却意外的让人安心。也许是那个声音太过温柔、太过让人安心，我再次沉入了梦境。梦境之中有一个身影背对着我，若近若远。他不停的轻声呼唤着我的名字，却从不让我靠近。我每走近一步，他就远离我一步，一步又一步，最后消失在一片风沙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发觉正躺在一张床上。那是一间我没有见过的屋子，虽然有些破旧，还有很多灰尘，我身上盖着的被子却干净的有些格格不入。

“彋姑娘，你醒了。”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我转头看过去，发现是瑾炎。

“瑾炎，你… …你怎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

“我在城郊树林里发现晕倒的你，才带你来附近这间废弃的屋子。找大夫给你看过了，伤口虽无大碍但需要静养，小心感染。”瑾炎端来一碗草药，坐在床边，打算喂我喝。

我习惯性的避开瑾炎的手，他却只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我看你胳膊上还有伤，怕你不方便。还是，你只是怕烫？”瑾炎有些打趣的回复让我不禁失笑。

“嗯，是的，我可是猫舌头。” 也许是想缓和气氛，也许是死里逃生之后渐渐对瑾炎敞开了心怀，我第一次对着瑾炎这样开心的笑出来。

瑾炎看着我，无限温柔的笑着，端起药碗，一勺一勺，细细的吹，一勺一勺，慢慢的喂。

我的伤口无法短期内痊愈，需要长时间卧床静养，没有办法移动，一连半个月都在这间废弃的屋子里。瑾炎每日从城里带些好吃的给我，亲自为我煎药，帮我敷药。也许是我幻听，也许是我做梦，我总在想那个喊我“伊”的人是谁。在这半个月的相处中，我一直想问瑾炎有没有叫我“伊”，但是我不敢问，我怕问出口反而打破了这看似平静的氛围。

半个月后，我终于回到了月馆，老板娘一脸担心的出来,一边上前扶着还不能自己走路的我，一边指责我无故消失多天还弄成这样。而瑾炎却主动帮我解围说，遇到了强盗，所以受了伤，没有回来。我没有揭穿瑾炎的谎言，只是点点头，反倒有些感谢瑾炎多天对我受伤原因的不闻不问。

回到月馆后，瑾炎几乎天天来看望我，每次还带些极为罕见的药来让我敷，说伤口好得快不留疤。这段时间，我从不开口提及那天受伤的事情，瑾炎也从不问及，老板娘却只是相信了瑾炎的话，一心一意为我添了几名保镖看护。至于梅妖，更是只字未语，我倒也懒得从她嘴里撬出什么话。是的，这看似平静的场景却波涛暗涌，勉强维持的平衡一根针都能使之瞬间崩塌。

这天夜里，很久没有说话的梅妖主动开口问我：“你就不想问我梨花的事情么？”

对于梅妖突如其来的疑问，我似乎并没有太过惊奇，反而像是虚位以待了很久般晏然自若。“我是想问，可是你似乎并不想说，所以我在等，等你愿意开口的那天。”

梅妖长舒一口气，稍稍沉默了一阵，再次开口说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白天灵和黑天灵吗？”

“嗯，当然记得。”

“那并不是传说，是我们口口相传的关于祖先的故事。白天灵算是我们妖的原始一族，现在存活的并不多，除了首领之外，剩余几个都是功力极强地位也极高的天灵。而我只是很久之后由梅花孕育出来的小妖，与他们相比差距太大。他们若是山，我便只是那山脚下的一粒沙石。第一次见梨花就感到她身上的魄力不一般，在看到她身后闪着白光的羽毛的时候，我就确认了，那是羽衣，是原始一族的证明。”

“可是，她为什么找上长卿，又要杀我？”是的，我并不关心梨花到底是谁，我只想知道，为何她要破坏这一切。

“这只是我的猜测，原始一族存活这么久，所要吸食的东西必须更加纯洁。我听说原始一族中有靠吸食灵魂的，有吸食处子之血的，甚至有吸食还在母胎之中的婴儿的。而那个梨花，很可能是看中了长卿或是淳于家的某一点，才会特地在战场上帮助长卿获胜，也才会特地跟长卿一起回到金城。”

“那长卿会忘记我的事情，也是梨花在作怪吗？”

“我想应该是的，你的存在必定是影响到了她最终的目的，所以必须消除长卿对你的记忆，也必须杀掉常在淳于家打转的你。所以，现在你才是最危险的那一个。至于长卿，梨花既然还没有对他下手，一定是还留有用处，我想暂时不用担心。”

通过梅妖的话，我终于明白这些日子梅妖的异常是对我的担心，也是对梨花的恐惧。可是我知道，现在更要紧的事情是想办法分开长卿和梨花，打探清楚梨花到底打算对淳于家做什么。

几日之后，伤口养的差不多了了，我再次回到金城门下。若是自己莽莽撞撞的直接找梨花对峙，必是自投罗网。思前想后，我先去了“富源米粮”，找到了老掌柜。

“哟，这不是伊小姐吗，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老掌柜一看到我，笑脸相迎。熟悉的笑容让我暂时忘却了烦恼，若不是梅妖的提醒，我怕是早就冲上去一把抱住老掌柜了。

我示意老掌柜有外人在说话不方便，于是和老掌柜走到里屋，避开闲人。“掌柜的，我这次过来不为别的，是想问你最近梨花夫人可有异常？”我和老掌柜在里屋找了座椅坐下，互相握着手，像是久别的父亲与女儿般抚摸着彼此手上的细纹。

老掌柜微微皱起眉头，仰着头努力思索着：“少夫人啊，少夫人时常在店里打转倒是真的，可行为举止并无异常。”

“那长卿呢，长卿可有异常？”

“少爷更无异常了，刚成亲不久，家庭事业都蒸蒸日上，会有什么异常？”老掌柜笑着说着，看了我一眼，有些歉意的继续说，“不好意思伊小姐，我没别的意思。”

“不用介意，我就只是问一问而已。”

“对了，说起长卿少爷，我听说自从少爷从战场归来就不记得伊小姐的事情，有些蹊跷。”

“怎么说？”

“少爷回来之后，只字未提伊小姐的事情我们虽然知道。老爷和老夫人也跟我们下人说了，不要提起伊小姐的事情，不过这件事情好像是少夫人建议的。少夫人说长卿少爷在战场上受了伤，对过去记忆的混乱很可能是后遗症。为了不让长卿少爷再受刺激，所以还是不要提起伊小姐的事情为好。不只是这样，我渐渐发现其他下人们好像对伊小姐的记忆也开始模糊了，期初我只是以为时间太久，大家有些忘记了。现在想想，确实有些异常。”老掌柜看我的眼神充满了疑惑，却也没有追问什么。也许他明白我有不愿说出口的苦衷，也许他对我的溺爱程度远远超过了他对这异常的疑惑。

可是该说的话我也要说，该吩咐的事情也一定要吩咐：“我知道现在说这个话，可能会让您为难。我想麻烦掌柜的帮我留心观察梨花夫人的一举一动，若有什么异常，还请尽快告诉我。”

“好的伊小姐，我会细心观察。不知伊小姐指的异常… …？”也许是老掌柜看出我表情的不安和困惑，并没有接着问下去，“伊小姐最近没有来，身体还好吗？”

“嗯，还好，多谢掌柜关心。”我打从心底感激老掌柜的照顾，上一次匆匆一别，我都没有注意到老掌柜脸上的皱纹多了不少，两鬓也多了许多白丝，掌心的老茧也越发的厚重了，一道道掌纹诉说着岁月的摧残。

跟老掌柜寒暄了好一阵之后，我离开了“富源米粮”，回到月馆，为之后的行动做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