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十三章（1 / 1）

扬州城的富贾最近遇到卫潇，都会说一句话——“哟，你回来了啊！”

语气轻描淡写，似乎算不上多大回事。

卫潇本来没在意，直到一位友人向他提起：“本来遇到这战乱，各家生意或多或少都受了点影响，只有你卫家，稳如磐石，纹丝不动！”

“那又如何？”

“他们就羡慕啊！后来一打听，发现你还不在家，家中只有位主母和未婚妻子在打理，就更加羡慕得不行，心想，若我出门几个月，家里都该硝烟漫天了！所以啊，他们既妒忌你有贤内助，又羡慕你治家有方，于是说话都变成这语气喽！”

卫潇闻言一阵苦笑，心尖隐隐作痛。

哪有他什么事，他不在的日子里，都是澜儿将这卫家上下治得井井有条，既护卫了母亲，又守住了族长之位，他所贡献的，不过是所有的运气而已，而那些富贾家的庸脂俗粉，又岂可跟他的澜儿相提并论。

“哎，说到这个，扬州城的损失还算小的，说个你知道的，跟你们卫家齐名的殷家知道吧？别提有多惨了。”

卫潇心头莫名一跳，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了？”

“蒙军踏入江陵之前，殷家为了分家还是迁徙闹得不可开交，族长一派为了保全实力决定举家迁入潭州，旁支借机想脱离本家的掌控，不断激化矛盾，趁殷氏族长外出游历未归之际，买通了杀手把本家血亲杀了个一干二净……”

银匙突然落入碗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恰逢蒙军拿下江陵，殷氏旁族早将财物席卷一空，逃得不知所踪，本指望捞上一笔以充军饷的三王爷气炸了，下令任何人不得为殷氏收尸，直到今天，殷宅里仍然尸骨未殓，腐臭熏天……”

卫潇像是着了魔，不断询问着后续。

“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啊！那殷家族长如今孤身一人，还不知赶没赶回江陵，即便回了，见到这一家子尸体估计也只能饮恨九泉了，还翻得起什么浪？唉，当年仁宗赐名的天下第一酱，从此没落喽……”

卫潇的心跳已经快得不受控制。

他不知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不可能被这种灭门惨案吓到虚汗不止。

“卫兄，你怎么了？脸色如此苍白，可是不舒服？”

“没什么，我忽然想起家中还有要事，今日暂且别过。”

卫潇如坐针毡，没等友人告别，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茶坊。

他一路狂奔，思绪凌乱，好像有很多细小的片段浮现在脑海，但是零零散散的拼不起来，他反复摸索着那条线，越走越深，却越恐惧，仿佛尽头是无底深渊，一去再无法回头。

回到卫府，他循着自己的直觉直奔晚澜住的房间，卫夫人不知是怎么回事，只好一路跟着他，只觉他气息不稳，濒临失控。

进了房间，他四处翻找着晚澜留下来的东西，也不顾凳子倒了茶具碎了，卫夫人心急，便道：“潇儿，你在找什么？告诉母亲，母亲或许知道。”

“我在找澜儿留下来的东西，随便什么东西……只要……只要……”

“只要什么？”

卫潇的身体忽然僵直，右手不自觉地缓缓扯出了一条帕子，月白色配一枝绿萼，角上绣了一个鲜红的殷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