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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浮绿记(五)(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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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浮依然还是一身烟青色的袄裙,素质浑然,只沉静的青色衬得她的面色十分苍白。小楼香阁的门大开着,香儿将谢惜芳引进小楼内门,便不声不响地退了下去。

谢惜芳轻轻拍了拍裙角走了进去,绿浮一声不响地瞧着她,只见她微微垂着头,线条柔和的下颌泛出玉润的莹白,眼底却浮着一层淡淡的青色。

绿浮并不多做客套,谢惜芳自然也没有这样的兴致,只开门见山,她将昨日的那个木匣打开,放在了桌上,静静地瞧着绿浮。

绿浮转过目光,低声讲了起来,“那个时候我也不过是谢姑娘这样大罢了。”

五年前,绿浮还是韶华正好的年华,被卖进了花牌楼做了弹唱的小倌儿,她样貌长得好,又是识得一些字的,性子又柔和,没有那些才小姐的脾气,花牌楼的妈妈抬举她,便有心要给她寻个可依傍的恩客,趁着好年华多攒一些银钱,也好将来傍身过日子。

那日谢棠来了花牌楼,一个人要了许多酒,喝到后来人迷糊了,就喊了要寻人。那时候棠园名声颇响,棠园主人又素来出手大方,在这小镇上也是一等一的人物了。花牌楼的妈妈虽不知道他是要寻谁,但总有心思机巧可以转换,便喊了楼里好些的姑娘一道来,让他挑了一个去便是了。

绿浮便是那样结识了谢棠,她并不是楼里才貌最好的姑娘,也不是性子最婉转的姑娘,只得了那妈妈的眼缘,时常抬举,才算有了些脸面。那一日她见到谢棠,见他生得俊雅,又有棠园的盛名,便想着要是能依托着谢棠,出了这花牌楼,便是最好的福气了。

“谢姑娘定然是瞧不上风尘里的人,”绿浮忽然道,“可是再是微贱的人,也是有些企盼在心里。”

楼里的姑娘各有风情,却始终不见他正眼瞧过一眼,惹得恼了,便被他索性赶出去了几个,绿浮那时候静立在一旁,只细细瞧着其他姑娘们一个接一个的碰壁,耐心地想看出些端倪。

谢棠只斜倒在榻上一瓶接一瓶地饮酒,任凭莺莺燕燕围在他的周围,脂香粉气迷了一身。

绿浮转眼瞧见桌上躺倒了许多的酒瓶,却只有一盏茶始终端正地摆在他的面前,不曾动过,已经冷冰冰地没了温热,心里一动。她轻声走过去,为那盏茶重新注了一些热水,谢棠就是那个时候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谢棠一双眼睛生来含情,此时微微挑起,只似醉非醉地瞧着她,绿浮却被他瞧得手心里涔涔地冒着汗,只硬撑着不敢别过目光去。

谢棠见她害怕的不成样子,神情多了些怅然,“跟我走罢。”

绿浮登时欢喜的泪眼婆娑,倒是那花牌楼的妈妈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我原先想着为你寻个心善些的商户便放了你去,谁成想让你碰上了这样的人物,只怕你日后是要吃苦头的。”

那个时候绿浮满心欢喜,哪里听得进去,那妈妈只得深深瞧了绿浮一眼,“丫头啊,妈妈我是过来人,读书人最不可靠,莫要赔了人又赔了心。”

绿浮赎了身,跟着谢棠出了花牌楼,谢棠身形颀长,形容俊雅,立在晨光里映衬的整个人如美玉一般。绿浮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后头,心里欢欢喜喜,丝毫不曾注意到谢棠的步伐快得仿佛独自一人。

谢棠将绿浮安置在了一处小院,似乎是没什么人住,荒了也还不曾修建过,院门前无牌无匾,只有一小楼,孤寂而幽深。那院里既无花木,也无奇石掩映,遍地皆是冷清之感,绿浮全然不觉,她站在小楼前看着不远处的花牌楼,第一次知道,原来在外面看着花牌楼,是这样子的。

绿浮将小楼重新归置了一遍,她嫌楼里清冷,便绣了一架苏绣的海棠花屏风,又挖了几盆不知名的花花草草摆在前头,蓬勃的都是生机。那个时候她满心欢喜,觉得一切都是这样的合人心意。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苏城的大少爷,又是个有才名的,是一等一的儿郎。”绿浮微微一笑,面上浮起郝然的情意,“我想我到底还是有些福气的。”

谢惜芳淡淡转开眼,神色不明。

“其实我原先并不叫绿浮。”绿浮怅然地低下头。

谢棠却不曾来小楼,绿浮等了一日,等了两日,等了一月,却不敢寻去棠园,花牌楼的几年浮沉磨去了许多念想,她心底觉得自己是十分卑微的。

这个时候棠园的下人却来寻她,说谢爷醉的厉害,吵着要找夫人。

绿浮心底一颤,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有些希冀,或许埋藏的很深,只在午夜梦回之时沾湿枕巾,待到天明露晞,一切都会消去痕迹。但当她在韶华年纪,走出花牌楼,遇见一个谢棠,这样一个谢棠,心底的悸动与渴望便破土而出,只消几句温声细语,便足以抽长成参天大树。

她怀着惴惴的心情,有几分思念,几分郝然,几分卑微,却见到谢棠一个人醉倒在案前,鬓发潦乱,下颌上参差着青青的胡茬,怀里犹抱着几个酒瓶。

那案前却端端正正地摆着一只小小的茶盏,冷冰冰的像一个牌位。

谢惜芳眼底闪过一抹痛色,便听绿浮继续道,“我将他扶到榻上,收拾了案上的茶盏笔砚,见到有好些个字画,我认得些字,便仔细瞧了瞧,大多是些无字的画,只有一幅字摆在最要紧处。”

谢棠醒过来的时候,绿浮已经替他换过干净的衣服,擦洗过头面,还换上了一盏新茶,热腾腾的泛着清苦的香气。

“绿浮,”谢棠说道,“你以后便叫绿浮罢。”

绿浮看着谢惜芳,忽的一笑,颇有些嘲讽的意味,“绿窗浮旧梦,细雨消春痕。”

“谢姑娘认得这首诗吗?”

谢惜芳默然不语,她认得。

“他甚至都不曾问过我原先是叫什么名字,”绿浮悲哀地摇摇头,“可是我觉着这样也是好的,我遇见过许多人,从被卖进花牌楼开始,从来不曾有人在意过我叫什么名字。庙里的师父都说,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能陪在他身旁,便已是我的福气了。”

经此二次,绿浮心里明白,这案上的小小一盏茶,才是谢棠最心底的东西。

她原本是不会煮茶的,便从此上了心,也许是她终究有些天赋,也许是她日日的苦练有了回报,一些时日下来,于烹茶一道竟似模似样。

“他很高兴,他叫人寻了一套紫砂的茶具送来小楼,”绿浮微微弯起唇角,“那一日他真的十分高兴,他甚至叫人搬了一个小案来小楼,铺了纸张画了好久的画。”

而绿浮静静立在一旁,温茶研墨,真正是那红袖添香,无双如画。

可是画才题了字,谢棠却突然搁了笔,怔怔看了画上的海棠花半晌,一发狠直把画撕做两半,看着窗外不发一言。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我那个时候不懂得这些,只以为是茶煮的不好,惹恼了他。”绿浮低低道。

后来谢棠便不再饮茶了,他更喜欢烈酒的醇醉与浓烈,再后来棠园荒了,谢棠便也搬到了小院,绿浮心底是高兴的,她从此可以时时见到他,日日陪着他。

“那些年月,他待我很好,不曾轻视过我的出身,不曾刻薄过我的痴心妄想,亦不曾要求我做些什么,他甚至还买了香儿来陪我。”绿浮眼底是淡淡的轻嘲,“他将我摆在这个小楼,喝醉的时候便会看着我,看着这些茶具,看着案上的字画诗书,仿佛是瞧见了我,又仿佛是从不曾瞧见了我。”

“棠园主人,收藏满天下,有的时候我会觉得,我,或者这小楼内的一切,都是他的收藏把玩罢了。”

谢惜芳攥紧了手指,一言不发。

“素心,她是你的娘亲罢。”绿浮怅然地叹口气,“我从前那几年想来也是痴了些,总以为岁月消磨里的陪伴能换来他的真心一眼,后来我才知道,他心里有个人,陪伴过他更长久的岁月,无论我怎样希冀企盼,他,都是念着素心的。”

谢惜芳声音发冷,“十年前他抛下妻女,两年前又抛下了你,他喜欢做多情公子,风流花客,难为你们还肯这样为他说话。”

绿浮不在意的笑笑,“谢姑娘若是觉得这样想能好受些,便这样想吧。”

“你如何会知道我娘亲的事情?”

绿浮轻轻抹过耳边的鬓发,温和道,“他不曾同我讲过,其实他几乎不曾与我讲过几句话,这些,是棠园里的一个小厮闲暇时跟我讲起过几句不甚要紧的,素心是他心爱的人,而那一套紫砂小盏,从前大概也是你娘亲喜爱的罢。”

“后来他离了这小镇,”绿浮顿了一顿,目光转向木匣里的黑檀木簪,“便是两年前那个七夕夜之后,那天他很高兴,叫人寻了一块檀木回来,将自己在屋子里关了一天。”

“他说这是为他心爱的人刻得生辰贺礼,”绿浮看着谢惜芳,似乎笑了笑,“我那时并不知道他心爱的人儿,原来是他的女儿,便偷偷藏起了那木匣,却不知原来那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他走了,留下了一笔丰厚的银钱,却连一句话也不曾留给我。”绿浮的声音里带了些惨淡的意味,“我突然明白,便是那个时候我突然明白,原来我的情之所钟,是这样的,谢姑娘,你一定觉得十分讽刺罢。”

“那天我在识玉楼遇见你,瞧见你发上的木簪,我便知道,你与他是有渊源的,我心里面便想叫你知道,我与他曾经有过许多情分,想叫你也知道,他心底的人,是我。”

谢惜芳敛起眉目,待瞧见她凄楚的目光,又不忍地转开去,只瞧着窗外,“那你又缘何告诉我这些。”

绿浮勉强一笑,“后来我渐渐想明白了,谢姑娘的年纪,大概也只能是他的女儿罢了,那先生说的对,谢姑娘敬重我怜惜我,我如何能够这般行事。”

“先生?”谢惜芳有些疑惑地拧起眉。

绿浮将木匣合起,郑重地递到谢惜芳的手边,“这簪子,便归了它应当的主人罢,也算绿浮谢过前时谢姑娘待我的一片坦荡心意。”

谢惜芳默然接过了匣子,“绿浮姑娘,你还在等他?”

绿浮的神情坦然一如前时,“是呀,我在等他。”

谢惜芳垂了眼,许久抬头瞧着她,“若是他已经死了呢?”

绿浮面色陡然发白,“谢姑娘,你。。。。。。你说什么?”

谢惜芳看着手边的木匣良久,微微一笑,“不过是句胡话罢了,绿浮姑娘莫要介意。”

绿浮怔怔地望着谢惜芳起身走到门前,忽见她回头,郑重道,“绿浮姑娘从前闺名为何?”

“。。。。。。宁安。”

便见谢惜芳敛衽,恭敬地见了一礼,“宁安姑娘。”

绿浮一时眼底大恸,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一滴一滴烫在手背,落在冰冷冷的地面上。

谢惜芳走出阁楼,摊开一直攥的紧紧的手指,几个浅浅的月牙痕迹清晰可见,五年前,是她娘亲离世。

谢棠,原来他知道。

谢惜芳抚过手上的木匣,心底忽然有几分宿命轮回之感,谢悯蕊断了她一只木簪,她心想,她终究是留不住这些回忆的,却不想这世上还会有第二只木簪,辗辗转转,最后还是送到她的面前。

是命运吧,谢惜芳这样想。

顾趣知晚些的时候送来几盆开得正好的海棠花,瞥见谢惜芳发上新簪的黑檀木簪,微微一笑,

“棠姑娘可知道陆放翁?”

谢惜芳疑惑道,“横陈锦彤栏杆外,尽收红云酒盏中?”

顾趣知直视着谢惜芳的眼睛,笑得温和又明朗,“海棠虽叫人断肠,却是相思之花。”

谢惜芳一怔,忽然微微一笑,冰冷的心底隐有融融暖意,

绿窗浮旧梦,细雨消春痕。

醉笑花间客,醒惊白发人。

低眉犹余恨,仰首愧无声。

半纸荒唐处,不敢展平生。

——愧记吾爱素心。

不论如何,谢棠的心底,愧疚的,悔恨的,思念的,终究还是娘亲素心。

谢惜芳压下心底波澜,面容娴静,亦是望向顾趣知,浅浅一笑,“多谢顾先生指点。”

顾趣知弯起唇角,望着秋棠馆门前新摆放的海棠清新娇艳,无声一笑。

浮绿记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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