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五章(1 / 1)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一些關於段映秀和焦亭義的是非流言也隨著段映秀的出現愈傳愈兇。
不堪的言論,胡說的流言不斷的在蠶食著身心疲倦的段映秀,她有家而回不得,天上地下,她除了太子府,再也沒容身之所了。
至於她的代價呢?
就是給一連串的不堪流言滋擾。
喪夫、沒家、懷孕還有傳得如火如荼的是是非非,這些都讓沒依可靠的段映秀心力交瘁。
此刻段映秀坐在椅上,輕揉被頭痛纏繞的額頭,把袖中沾了點點血跡的信箋拿出。
這是石世宇臨終前交給她的遺書。他離世後,段映秀一直沒勇氣翻開它,一直到了今天……
她相信石世宇會為她茫茫無路的未來,帶來點點曙光。
「世宇,你說我該怎麼辦?」
段映秀翻開信箋,影入眼簾的是一手熟悉、剛勁有神的字體:
「映秀:
世人皆云郎心如鐵石,焉知王魁不曾負桂英。
小姐還記得那年的戲文,昔日的承諾?
曾經的海誓山盟,恕世宇未能再守至千秋萬世。
字裡行間,只願小姐明白,世宇心中未曾忘情。
在還是卑微的賤民的時候,他深深地傾慕著他的恩人。
在身為護院的時候,他是如何冀盼著能高攀那段家莊的瓊花。
在得到小姐的芳心時,成為小姐的伴侶之時,他是如何戰戰兢兢的想用他的一生去保護著那份愛慕之情。
這種情感早已刻入他的骨髓,從不曾有過半刻的懷疑。
只是這種感覺卻在他不知不覺間,多了很多很多的雜質。
多到足以讓妳一次又一次因此而受傷,
多到足以讓這份愛戀成為傷害。
幾見雜草能得配名花,那卑微的雜草只是想拙壯成一棵大榭,為那份一生的執著,遮風擋雨。
事已至此,恨錯難返。
小姐只願在沒有我的以後,妳能夠幸福!
世宇絕筆」
「為什麼?為什麼要到此刻才訴情?為什麼要把我放棄?為什麼?你要我怎麼忘記你?你要我怎麼輕易去忘記我的夫君?」
她不是沒恨過、沒怨過,為什麼自己一番癡情,結果卻換來心痛悲傷。
可是當看到可世宇倒臥在血泊之中,聽著他的懺悔,她的心就軟了,這麼多年的感情,焉能輕易淡忘,她自問就做不到。
可惜夢想容易回頭難,現在又能說什麼呢?
※ ※ ※
這天下朝後的焦鑫琪便傳召焦亭義到了御書房。
身穿著公服的焦亭義鎮定若如的看著坐在龍椅上的焦鑫琪,道:「不知道父皇宣召兒臣所謂何事了?」
「你還敢問朕什麼事?你到底知不知道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都在說什麼?
身為一國太子,就該做太子該做的事,你的妻子現在屍骨未寒,但是全天下人都在說你要再娶的事,我們皇族的臉都快給你掉光了!
你說天下的百姓會怎麼說你,朝中上下會怎麼我們皇室?
而且你要娶的竟然是逆賊\\\的遺霜,一個懷有孽種的野女人,你到底還要不要臉?」
流言四起,焦亭義焉會不知,朝野上、民間上現在不說:「太子薄情,妻子屍骨未寒就迎新歡」,焦亭義也明白如果不再做些事,這些流言一定會傷到了孩子們還有段映秀。
一方是親生骨肉,一方是心愛的女人,他不能讓他們受到傷害,不管怎麼也要保護他們,所以唯一的辦法只有──
於是在焦亭義的刻意安排底下,他準備迎娶段映秀的事果然很快就傳開了,朝廷內外都為太子再娶之事也震驚不已,同時也不敢在他們的跟前背後胡說八道。
「映秀是個好女子、好姑娘,請父皇別再出言侮辱她。而且兒臣這樣做,不是也賞了父皇的心意嗎?」
焦亭義聽到焦鑫琪言語侮辱段映秀氣得直說其心,語氣冷漠。
「你……你在胡說什麼?」焦鑫琪被兒子搶白,氣得話也說不出來。
「我娶了映秀,父皇不就可以借此廢了我的太子之位,讓皇弟繼承大統了。父皇不是一直很希望把兒臣的皇位摘下的嗎?」
焦亭義一言說破焦鑫琪我心思而及他那無懼的眼光,讓焦鑫琪更為氣惱,怒道:「你要是不聽朕的命令,朕就把你殺了,讓你們母子相聚。」
「父皇你早就恨不得把兒臣殺了,不過兒臣只能告訴父皇,娶映秀是兒臣一生的願,兒臣願意放棄太子的寶座,來換取兒臣心愛的女子。」
「好吧!這可是你的決定,不可有悔,還有現在戰禍已停,你在兵部的兵馬就歸還朝廷,你的工作也讓斌兒接收,太子府的匾額朕會派人去收回,為斌兒再做一個,你去吧!」
「是。」
對此事最開心的焦鑫琪看著他的大兒子離開的身影,揚起冷冷的笑容,因為一切果然如他所料,放棄了皇位,接著該做的就是把他那一系的人一個個鏟除。
※ ※ ※
焦亭義抬頭挺腰的走出御書房,這次為了段映秀放棄了皇位,他並不覺得可惜,反而輕鬆了。
也許他真的不適合政治,父皇的計算、母后的野心,令他早就把一切看淡了。
焦亭義一直走到回府裏,走到了段映秀所住的客房,從窗戶外看見段映秀拿著一張紙,默默的流淚,他只能輕輕的嘆。
聽到窗外傳來的嘆息,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漸近,段映秀知道是這些日子每天也會來陪伴自己渡過傷痛的摯友。
段映秀拭去眼眼角的淚痕,掛著一抹牽強的微笑迎接來人:「焦大哥,你怎麼來了?」
「映秀,我們成親吧!擇好日子我會再通知妳。」焦亭義看著段映秀,滿腔深情。
「焦大哥,其實我可以離……」
焦亭義沒有聽完段映秀的說話就離開了,因為他知道段映秀的答案是什麼,從他對她的了解,還有她剛才錯愕為難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
但是這是保護她名聲的好方法。
段映秀看著焦亭義離開的身影,她不笨,她自然知道這番話是為了保護她而說的。
但是真的能嗎?
紫吟和世宇的屍骨還未寒,還在帶孝的他們──
她也知道這決定最受影響的是焦亭義,太子妃死了還不足一年就再婚,對象還是妻子的好友──
她迷惘了!
※ ※ ※
翌日,在武妃的寢室中,就聚集了三個人在討論研究此事,他們就是……
「皇兄,外邊的傳言你聽過嗎?是不是真的?」焦揚斌急問。
「義兒,你真的打算……」武氏親切的握著焦亭義的手,像一個慈祥的母親一般的溫柔,讓焦亭義感到溫暖。
「不錯,我已經決定用皇位來換取映秀。」焦亭義肯定的道。
「值得嗎?」
「值得的,為了映秀比什麼也是值得的。」
「為什麼我們從來都不知道!?」武氏輕嘆,她一直也以為她和斌兒是焦亭義最親的家人,但是卻從不知他的心意。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這樣,這可能就是緣吧!?」焦亭義苦笑道。
「我只知道沒有什麼比映秀更為重要。」
「武妃,我先走了,我還要去籌備婚禮。」焦亭義躬身離開,走了兩步又停步說了一句:「皇弟,我知道,你會比我更適合做一個一國之君,因為你不像我這樣,這樣懦弱。」
從小他就是個懦弱的人,一直到現在也是,所以他才會眼睜睜的看著他的父親殺了母親,保不住他的妻子,走不住他心上人的心裡,他永遠是個懦弱的失敗者。
寢室內只剩下一片寂靜,不知隔了多久,一口嘆氣聲從武妃的口裡發出,她轉身向躲在床上的人說:「一個為了妳可以放棄天下的人,妳還不感動?」
「感激、感動,卻無以為報。」
原來在武妃傳召焦亭義前,她就已經偷偷請了這件事的女主角在一旁了解,也好好為這對苦命的男女牽線。
「為什麼『無以為報』?」
「我是個有夫之婦,一個懷了孩子的人……」段映秀頓了一頓,續道:「我還是放不下,放不下紫吟,放不下世宇臨終的懺悔。」
「我只想說,妳比我幸運\\\\\\\的多了,起碼陛下就不會為了我而放棄權力一切了。妳好好想清楚吧!」武妃輕輕擁著段映秀,在武氏慈祥的懷抱裡,段映秀再次落下一行傷情淚。
「好了,別哭。相信本宮一切都會變好的,妳有將出生的孩子,也有全心全意保護妳,愛著妳的男子,是妳的福氣。
映秀,妳知道嗎?妳真的很幸福了。
斌兒,你送你未來嫂子回去吧!不然可會把你皇兄嚇壞。」
焦揚斌一直護送段映秀回大皇子府默默無言。
就在大皇子的府門前向段映秀忠告了一句:「段姑娘,我看得出皇兄真的很愛妳,但是如果注定真的沒有可能的話,就請妳一定要坦白,千萬不要因為同情感激而愛他。
妳要明白真正的痛不是流水無情,而是錯把感激當作愛。」
焦揚斌雖然不太明白焦亭義,為什麼要為一個不愛他的女子而放棄皇位,但是也很尊重他和關心他的處境。
段映秀帶著混亂的心情回到客房,焦亭義對她的愛意她不是不知道的,可是當親耳聽見他為了她放棄皇位的時候,更是感激不已。
她擔心,她真的會愛上焦亭義,她也擔心會誤了這位好知己的前程,她值得什麼。
※ ※ ※
焦亭義用了三天的時間把手上的工作全都移交給焦揚斌,也主動把朝中其它的權力工作辭退,甘心做一個「花瓶」皇子。
焦揚斌知道後便勸道:「皇兄,你可苦如此?」
「我本來就不適合政治,因為我根本沒有野心。現在放棄了,一點也不覺得可惜。」
段映秀默默看著焦亭義為她所做的一切,也只能說一句:「焦大哥,你何必如此,我不值。」
得到的也只是焦亭義的一笑,道:「我也沒有做什麼,這都不是我在意的。而且我也不覺得我得到過些什麼。」
我在意的只有妳,段映秀!
※ ※ ※
一個月後,焦亭義和段映秀的婚禮在大皇子府裡舉行,在這個同興的日子中又是埋藏了多少的悲哀。
段映秀在婚禮的前機天就搬到湛府,打算以湛太師義女的身份出嫁,也該興幸湛氏寬宏,還親自為她籌備嫁妝。
那天的焦亭義紮著紅色彩綢,騎著駿馬,看起來自然是神采飛揚,但是又透露出淡淡的悲傷。
至於段映秀就坐著花橋,從湛府搬到大皇子府,在花橋裡她一直緊握著石世宇的遺書和撫著腹中的孩兒,意圖減輕她內心的不安。
婚禮雖然只有焦亭義的心腹、武氏、焦揚斌和雙生兒的參加,卻也是滿熱鬧。
至於小青在湛紫吟下葬後她就失蹤了,但是今天也特意請人送來賀禮。
在新婚當晚,焦亭義和段映秀自然是──
春宵虛度了。
而在這場婚姻當中,最為開心的恐怕是焦鑫琪吧了!
因為他終於成功把焦亭義在朝廷上的勢力大大削弱。
在焦亭義和段映秀的婚禮當晚的皇宮。
焦鑫琪坐在龍椅之上,陰森的笑了一笑,道:「現在只剩下你們,只要你們也死了,將來的天下斌兒自然會坐得穩如泰山。」
※ ※ ※
一段流水無情的婚姻生活正式展開,哪夫妻倆的新婚生活應該是怎樣過呢?
答案是:相敬如「賓」,貌合神離!
昔日的是是非非在焦亭義的和段映秀成親後就如煙雲般逝去了,接踵而來的是又一段讓人稱口不絕的鴛鴦配傳言四播。
流言!?
所謂的流言恐怕只是人們空閒底下捕風捉影的副產品吧了!
※ ※ ※
放下了權力的焦亭義現在的生活可是輕鬆的緊呀!
每天也是四處遊山玩水、吃喝玩樂,就如今天一樣。
這天焦亭義一早出發,一直到了過了晚餐時候才從西城回來,步進府第,步進後園,原本略為愉快的心境卻因為看見依舊是郁郁寡歡的身影而消逝。
已經忘了是第幾次了,她依舊是郁郁寡歡的呆坐在亭子裡,像是渾然不知他就在她的身邊。
就像他們的距離一樣,似近實遠;他在,而她不在;人在,而心不在。
一個時辰過了,兩個時辰也過了,段映秀依舊呆坐著,依舊沒有發現焦亭義的存在。
一聲的嘆息後,焦亭義回到他們的寢室,拿來一件蔥綠色的皮襖\\\\\\\,走到段映秀的身後,體貼的為她披上。
「這麼晚了還不休息,妳的身體怎能受得了。」
一件蔥綠色的皮襖\蓋在穿著單簿的衣衫,呆坐在涼亭的段映秀身上。
段映秀回手捉緊袍子,不需回頭,她已經知道是誰了,其實她也知道他站在這裡多久了,只是不說。
「謝謝你!」
「我不認為我們之間需要這個字。」這也是我最不想得到的一個字。
「我從來就沒想過在妳的身上得到什麼,也不需要些什麼,我現在只想妳回房休息。」焦亭義接道。
「好吧!」
焦亭義扶著肚子隆起的「妻子」回寢室,溫柔體貼的舉動,豈不讓路過的婢僕妒忌。
可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有時候聽見的未必是真的,看見的也一樣,不一定就是真相。
石世宇的愛情不就是這樣嗎?
焦亭義一直扶著段映秀到床邊坐下,看著她呆看著自己,便蹲在地上,輕握著她一雙軟軟的柔荑,擔憂的問:「映秀,怎麼了?不舒服了?」
段映秀若有所思的看著焦亭義,她搖搖頭道:「我沒事……焦大哥,你也早點休息吧!」
和段映秀成親以來,不,應該說自從認識她以來,這是她第一次用這般關心的語氣跟他說話。
焦亭義沒法形容他這一刻的心情是多麼的激動,滿滿的感動和興奮充斥在他的胸口,他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雙眼也紅了。
「我……我這就去睡,映秀妳也早點休息。」
焦亭義在地上鋪上床舖就躺下休息,他們成親以來就了新婚那天就是這樣的過著,她睡床,他睡地。
今天卻特別的,多了段映秀溫柔的囑咐和她親手為焦亭義蓋上被子。
不久,焦亭義便沉醉在美夢之中,今晚的「特別」讓他有史以來的安睡。
段映秀從床上高處看著焦亭義熟睡的俊逸面龐,腦海裡悄悄的回想起剛才的一切。
焦亭義一直靜靜的待在她的身旁,溫柔的為她披上皮襖\\\\\\\。
當他扶著她的時候,段映秀感覺到焦亭義眼神流露出來的溫柔,聽著他體貼關心的詢問,在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在她的心頭裡起了一種異狀。
她只能搖搖頭,把自己的「胡思亂想」揮去身後。
※ ※ ※
那一晚的「特別」雖然並沒有完全改變了焦亭義和段映秀有名無實的婚姻,卻逐漸改變了他們之間相敬如「賓」的生活方式。
「焦大哥,天氣轉涼了,你要多穿衣服。」段映秀溫柔的為焦亭義的衣服扣上鈕了,一邊囑咐。
「我會。」
焦亭義看著段映秀殷勤的為他更衣,心跳噗通亂跳加速。
低頭為焦亭義更衣的段映秀,感覺焦亭義溫柔愛戀卻又略帶熾熱的目光像要把她穿透一樣,剛為「夫君」繫好腰帶的段映秀只能抬起桃紅的臉,卻巧合地一個低頭;一個抬頭,正好讓兩唇緊緊交匯。
天跌下來的禮物,焦亭義再怎麼君子守禮也不會放棄了,在段映秀還沒回神之前,已把她緊緊的扣在懷裡,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
「焦大哥。」
那一刻,段映秀只感到天下的靜止,讓她沒法思考,直至到身邊溫暖的體溫消失了,她才睜開閉著的眼睛,才驚覺她和焦亭義……
沒有不安,沒有難受,只覺得這一切再自然不過了,就像是理所當然。
一絲的羞澀和愧疚在段映秀心中交織著,她紅著臉的快步走出寢室,卻讓焦亭義呆在房間。
「映秀。」看著遠去的身影,猜不出是愛還是恨的焦亭義低聲叫喚著心愛的名字。
妳的心中到底置我於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