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四章(1 / 1)
戰爭結束了,皇族也還朝,軍人歸鄉,可是慶祝的是皇帝,悲哀的是殉國者的家眷,例如焦亭義……
那廂,被封閉消息還不知母親死期將至的焦亭義並沒有隨焦鑫琪回京城,而是帶著妻室湛紫吟的遺體回到她的老鄉,段映秀和雙生兒坐著馬車,送湛紫吟最後一程。
湛紫吟剛走時,焦謹恩和焦梅兒也常在哭鬧找母親,後來在段映秀和小青的安撫下,才慢慢開始接受母親已經離開了他們的事實,也漸漸和段映秀親近起來。
「秀姨,我們要去哪?」焦梅兒靠著段映秀,仰頭在著她。
「我們去妳娘的『梅園』,那是妳外公為妳娘所建的。」段映秀摸摸焦梅兒的頭,看著她稚氣的臉蛋,心中嘆了一句:「她長得很像紫吟。」
「映秀,到了。」焦亭義停下了馬車,掀起簾子道。
太子妃下葬卻並沒有風光的葬禮,只有丈夫兒女、摰友、婢僕來送行,可真是一種諷刺。
一眾的白衣,焦謹恩和焦梅兒在墳前跪著,段映秀和焦亭義燃燒著冥鏹,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熟悉的魁梧身影跑到段映秀的墳前,惹來一陣的仇恨叫喊──
「石世宇,你還有面來這裡!」
來的人正是石世宇,此刻的他衣衫襤褸,粗豪的相貌盡顯落魄,失去了從前的高傲,焦亭義看了石世宇一眼,又偷偷看了段映秀一眼,只見她別過頭,臉頰上淚珠輕滾而下。
石世宇往著湛紫吟的墳走去,但目光卻沒有一刻離開過段映秀,看著她別過頭不看自己,心中便如被利刀一捅。
焦亭義主動走到石世宇的面前,拿起香遞給石世宇,道:「石公子。」
石世宇愕然的看著對己全無敵意的焦亭義,接過香的他哽咽著跪在墳前,邊上香邊哭道:「紫吟,對不起。我……我不是有心的。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的。對不起!對不起……」
「哼!殺了人說句『對不起』就想了事,也真想的簡單。」在旁的一個婢女恨恨的道。
焦亭義拍拍石世宇的肩,眼神充滿安慰體恤,石世宇滿腦子不解,他不明白為何應該他視作仇敵的人,對他並沒有恨,也沒有怨。
直到香點完了,石世宇才擦擦眼淚站起來,走到焦亭義的面前看著他,在他不解的目光中也透露出一絲的不甘,道:「亭義太子,我們一日未分勝負,我是死也會甘心的。」
說到一個「死」字,石世宇不禁看了段映秀一眼,段映秀卻背向著他,看也不看石世宇一眼。
「好!我們就比試一場,我也想看看是你的本事。」
焦亭義接過遞來的長劍和石世宇一同走到「梅園」的花園正中,眾人也讓出一片空地。
石世宇提劍一刺,不停步步進逼,焦亭義左閃右避,讓了三招後才提劍反擊,花園內,紅梅點點落下,劍影在紅梅紛飛中穿梭,眾人看得眼花繚亂,段映秀木然看著這一切,不知是憂還是怨。
兩個同樣是深愛著段映秀的男人此刻在決戰,劍光底下生死相搏,一個有情;一個有義,段映秀已經混亂了。
她不知道她心底裡究竟想誰勝,她只感到迷惘,她只能傷痛的看著這一切。
焦亭義鎮定地看著石世宇的劍去向,石世宇卻心焦的處處進逼,心中道:「我道他只是一個學過少少防身武功的太子,哪知他武功竟然如此了得,一定是受過名家指點。」
焦亭義看準石世宇劍的去向,直刺向他的胸膛,那知耳邊突然傳來段映秀低聲的驚呼,手中的劍不禁垂下,石世宇乘機向焦亭義的眼刺下去,焦亭義雙指一夾,石世宇心中一驚,石世宇只覺焦亭義指力緊緊夾住劍,突然一鬆便乘機拔劍直刺向他的喉嚨。
「不要!」段映秀一直看著他們的戰爭,一見焦亭義快要命喪於石世宇的劍下便驚道。
聽到段映秀焦急的驚呼,石世宇的劍停下,頂在焦亭義的下顎,絲絲血沿頸子滴下,石世宇眼神複雜的看著段映秀,焦亭義卻傲然直視石世宇。
石世宇看看段映秀,又看了焦亭義一眼,閉目搖頭,深深吸了一口氣,把劍擲在地上。
石世宇看著焦亭義,他知道他輸了!
雖然表面上他勝了,但他知道焦亭義是故意讓他的,剛剛焦亭義用指夾著他的劍時,他從劍中傳來陣陣的內功足以把他的劍震斷,但他沒有,他甘落落敗,保住了身為敵對他的驕傲、自尊。
那是他這輩子也沒有的,也比不上的氣度,他始終都不如他。
石世宇走到段映秀的面前,看著她道:「阿秀,我們聊聊好嗎?」
段映秀卻別過頭,讓可世宇尷尬的站在她的面前。
「你們去那邊的房裡好好聊吧!」焦亭義指指右方的一間房子,主動把段映秀的手放在石世宇的手裡。
石世宇拖著看著焦亭義,眼神透露出求助的段映秀走到房裡,心中抽痛。
「太子,你這是為什麼?」小青不解的問。
焦亭義閉目搖頭,輕嘆了一口氣。
※※※
房裡。
段映秀不是沒想過有一天他們會再次重逢,她想過她可能會像以往一樣,輕易讓他那熟悉的身影、說話而心跳,再一次臣服在他的甜言蜜語之下,她也想過她可能會恨透他,欲殺之而後快。
但此刻真真正正再見到他,段映秀並沒有昔日的意亂情迷、不能自拔,再看見這位曾經讓她不顧一切誓死相隨,卻又傷她至深的情人、夫婿,心中只餘下許些的感觸。
「你還有什麼要跟我說?」段映秀自個兒在坐木椅上看著石世宇。
有誰能夠如此冷靜去面對傷害過妳的枕邊人,也許我對他真的已經死心了!我已經沒那麼愛他了!段映秀心中暗想。
「阿秀,我知道現在說什麼也難洗脫我的罪孽,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夠明白我對妳的心意,我希望很到妳的原諒。」石世宇跪在段映秀的跟前,一向高傲的他就就這樣跪在段映秀的跟前,雙眼含淚。
「也許妳不知道,其實我是真的很愛、很愛妳。不,不只是妳,應該是沒人知道我是多麼的愛妳,也是同樣多麼的害怕終有一天我會失去妳。
在旁人的眼中,我是多麼的高傲、文武雙全,連洪氏一族也要招我為婿,但其實是多麼的害怕。
因為在我的心底裡,我依舊是段家莊的一個護院,而你卻是段家莊的千金小姐,我只是你當初好心收留的下人,我……我配不起妳。
每天妳也有不同的追求者來莊裡提親,就連身份尊貴的當今太子也對妳痴心傾慕。我呢?我只是個僕人,我害怕總有一天妳會發現我的卑微;害怕妳會在看清這一切後會離開我,是我的自卑讓我不斷的傷害妳,也同時在傷害我自己。
我不斷的去追求利祿功名,不惜與叛逆為伍,和天下人為敵。
其實我的目的很簡單,我只是想成為一個配得起妳的男人,我只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妳選對了,讓大家也明白妳跟我走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為什麼?為什麼你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段映秀聽著這遲來的表白,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可惜這一切都太遲了,事已到此,說什麼也是枉然!
「別說了,你走吧!現在說什麼也太遲了!」
「我會走的,阿秀妳要好好保重自己,還有……還有孩子。不過我相信太子會好好待妳的。
你們先回去吧!我想好好的向紫吟賠罪,我欠你們的我一定會還的。」
石世宇扶著段映秀出房,迎面而來的是焦亭義憂心忡忡的臉孔。
石世宇看著段映秀的眼神帶著痴戀、傷懷還有道別,讓段映秀心跳不安,心亂如麻。
「焦大哥,我們走吧!」
段映秀首次主動拉著焦亭義的手,急急忙忙的離開「梅園」,因為石世宇突然其來的說話表白並沒有讓她感到窩心感動,反而讓她感到不安和抖震。
焦亭義帶著幾分受寵若驚的心情,憂心的看著段映秀,感覺著他她震抖著的身子,回頭看了石世宇一眼便扶著段映秀離開。
出了「梅園」之後,段映秀鬆開握著焦亭義的手,低聲的向他道謝。
「焦大哥,謝謝你!」
焦亭義的心也隨著段映秀鬆開的手而低落了,可是卻也向她揚著溫柔的笑容,體貼的問:「映秀,妳怎麼了?」
「我沒事。」段映秀眨眨乾澀的眼睛,搖頭苦笑答。
「他……又讓妳傷心了?」焦亭義停頓了一會,又道:「石公子,他又惹你不高興?」
「別……別再說他!我們走吧!我不想再見他了!」段映秀的心像是被亂馬衝撞似的,混亂非常,不知道是否就此原諒他,還有臨走前他的眼神令他十分不安害怕。
「那我們先回段家莊吧!明天妳再看看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回京……」
京城的「城」字還沒吐出,段映秀就不顧身懷六甲的身子跑回「梅園」。
段映秀邊走邊嚷:「焦大哥快來!出事了!」
※※※
「啊!」
焦亭義尾隨著段映秀身後,當他正要走進「梅園」之際,一個熟悉的驚呼聲傳出,嚇得他急奔呼喚:「映秀!石公子!映秀……」
可惜這一切已經太遲了!
當焦亭義跑到湛紫吟的墳前,只見石世宇倒臥在湛紫吟的墳前,鮮血沿著他以長劍所刺的傷口流下,段映秀把他抱在懷裡,淚灑衣巾上。
段映秀按著石世宇血流如注的傷口,哭求焦亭義:「焦大哥,你快來看看世宇。快救救他!」
焦亭義走到石世宇的身邊,細看他的傷口,只見傷口入肉極深,已經無法可治不禁暗看嘆息。
段映秀見焦亭義低頭不語自知其意,石世宇做夢也沒有想到除了段映秀之外也會有人為他的死而傷心,不禁頂著虛弱無能的身子,搖頭苦澀道:
「阿秀,你要記住,『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來生願』。還有別為我的死難過,這是我應得的。
我傷害了我心愛的妻子,殺了我們青梅竹馬的好朋友,背叛了朝廷,像我這樣的人,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夠。
今天就算你們救了我,我也會再去自刎謝罪的。
我真的做錯了!我真的錯得離譜!我的死也許是一件好事,我只希望你別恨我!
阿秀,這封信是給妳的,我走了之後妳再看。」
石世宇從袖子裡拿出信箋,段映秀把沾了鮮血的信簡接過緊握在手。
石世宇向她報而微笑,然後緊握著焦亭義的手流淚托付懇求道:「焦太子,你還記得你說過的話嗎?
『當我沒有能力去照顧她、讓她幸福的時候,代我留在她的身邊陪伴著她、照顧她。』
亭義太子,我把阿秀和孩子交給你,我走了之後,他們就拜托你了多加照顧了!」
石世宇把段映秀的手放在焦亭義的手上,輕輕一拍,續道:「我的一生沒有親人,現在連一個可信的朋友也沒有,沒想到的死的時候在身邊的就只有你──我的敵人;也只有你可以信賴託付。」
石世宇終於倦了,便閉上疲倦的眼睛,帶著微笑撤手歸塵。
一個一直懷著恨意、野心的才子,此刻握著生前的最愛、最恨的手,帶著微笑的離世。
石世宇爭了一輩子,卻什麼也沒帶走,留下的只有無盡的遺憾。
天上下著白茫茫的雪,只是此刻的地上被染上的不是如雪般的清白,而是鮮豔而諷刺的血紅。
它在諷刺,諷刺愛情讓一個人從文武雙全的才子變成一個天地不容的壞蛋,是如此的不堪;它也在譏諷,譏諷有身份、有才華、有相貌的才子佳人實際上在愛情的擺佈玩弄底下,是變得如螻蟻一般的卑微可笑。
焦亭義雙眼也紅了,他的枕邊人死了,現在連他的「敵人」也去了,天下間還有多少個人會像他們這般用心把他記住在心裡、記住在腦海裡,就只剩下寂寞了。
焦亭義脫下身上的褐貂衣蓋在抱著石世宇遺體痛哭的段映秀身上,輕輕的擁抱著她。
「映秀,節哀。我先扶妳回去休息,石公子的後事讓我替他安排吧!」
焦亭義扶著虛弱的段映秀回段家莊,段老爺看見段映秀私奔後飽受風霜,也絲毫不提前事讓她回府。
到了第二天,焦亭義在段映秀的同意底下就把石世宇的遺體火化,讓段映秀帶著他的骨灰到京城,為他設靈。
在石世宇的靈堂之上,除了段映秀、焦亭義和雙生兒,沒有人來為他上過一注香。
焦亭義陪伴著為石世宇守夜的段映秀,等待著頭七、期待著石世宇回魂看她的段映秀。
可是等到的只是一陣又一陣的冷風飄雪。
※ ※ ※
回到京城的焦亭義方知母親將被處死,便匆匆忙忙的跑到天牢,看他母后最後的一面。
牢中洪氏卸去昔日的尊貴,一襲白色中衣,臉上沾上污垢,髮絲也不再整潔。暈暗的光線讓焦亭義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仍感到她一身的落魄狼狽。
「母后。母后,妳怎樣了?」身後啜泣的聲音讓洪氏不禁回過頭來。
「母后,臣兒不孝,臣兒來遲了。」
暈暗的光線下焦亭義雙手握緊漆黑發亮的鐵欄杆,淚水肆無忌憚地滴落臉頰。
「皇兒,母后的孩兒。母后以為見不到你最後一面。」
枯槁的手撫了焦亭義的臉龐,昔日十指不沾楊春水的光滑再也不復,焦亭義飲泣的慢慢跪下,雙手覆上慈親的手。
「臣兒沒用,救不到母后。臣兒求了父皇很久,奈何父皇鐵石心腸,不顧夫妻情份。」
「誰說母后的義兒沒用,母后的義兒最聰明,最仁厚了。」
那一聲「義兒」讓焦亭義不禁愕然抬頭,這是母親第一次這樣叫他。
洪氏嘴角微微上翹,略帶疲憊的雙眸裡流露出了讚許與柔情。
這是焦亭義第一次,最後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母親的溫柔,得到求了半生的溫柔。
「母后還記得義兒你剛出世的時候,你第一聲的哭聲令母后多感動。」
「母后,皇位真的這麼重要嗎?為什麼母后要這樣做?為了它不要孩兒?」
「傻孩子,你是母后的一切,母后怎會不要義兒了。母后做的一切也是為了母后的義兒,保護你。」
「可是孩兒要的從來就不是皇位,義兒想要的只家人。」
洪氏嘆了一口氣,搖搖頭,道:「事已至此,復又何言。」
「母后。」
看著洪氏那透出悲涼的雙眸,焦亭義倍感神愴悲怨。
他始終救不到他的母親,他還是一如既往的無能,他當日保護不了他的妻子,救不了他心上人的所愛,到今日也同樣救不到他的母親。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看著他身邊的人死去,看著他在意的人一次又一次的流淚。
「義兒,母后活夠了,也累了,是生是死他沒關係。可是……」洪氏突然緊緊的握著他的手,一臉哀求的道:「他……他是無辜的。如果可以的話,母后希望你能送他離開。」
說罷,洪氏撕下衣衫下擺,咬玻指頭在上匆匆寫下,一字一淚,血書遞與焦亭義,道:「給他。如果可以的話把這給他,這是我欠他的。」又道:「義兒,離開這裡,好好活著,知道嗎?」
「母后。」焦亭義眼淚洗面的搖頭跪著。
「走吧,這裡不屬於你!」
說罷,洪氏轉過身不再看他,焦亭義聲聲哭叫也只換來母親背過身的飲泣身影,只得無奈向著洪氏的背影恭恭敬敬的叩下三個響頭。
第一叩,求恕為子再不能行孝侍候。
第二叩,恕兒子不孝未能救母。
第三叩,求來生能再續母子情。
「母后,孩兒走了,妳……」哀傷欲絕再也未能言語。
就在焦亭義如遊魂般轉身離開後,洪氏淚盈盈的回過頭來,看著兒子遠去的身影,過去一幕幕的往事不禁又上心頭。
她也曾有過她兒子的純良,「他」也曾擁有這熱情衝動,只是……
往事已矣!
為了追尋她心中的影子,她爭了一輩子,也計算了一世,她怨過,恨過,但當她終於走到盡頭的時候,默然回首間,方懂得原來她的身後一直都站著另一個身影,直到現在也一直守在她的身邊,不曾捨棄,就這樣不言不語的相伴了數十載,原來她真的該醒來了……
「快走吧!再不離開,就是永遠了。」
洪氏喃喃的道。
在另一個世界,我會保佑著你們。
祝福你和義兒在今後沒有我的天空下能平安愉快。
※ ※ ※
深夜的城外停靠著一輛馬車,焦亭義坐在車上,一雙悒悒不歡的眸子在漆黑中盛放,弧線動人的唇卻是勾勒出淡泊而又悲涼的笑意。他神態祥和地等待前方馳來的一匹快馬及其上的兩名男子,微風吹拂著他的髮絲,悲感的明月照耀著專屬離別的時刻。
「主子,人救了。」黑色衣著的男子下馬,走到焦亭義的馬車前,拱手一揖。
馬上的另一個男子身穿中衣,不敢相信的看著焦亭義。
「太子殿下。」略帶遲疑的道。
「沈叔叔。」
此人正是明日要問斬沈世傑。
「殿下怎麼會在這?」
「沈叔叔,你快點離開這裡,有多遠走多遠,不要再回來。」
「不,我不能走的。如果我走了陛下一定不會放過皇后的。」
「你走不走也是一樣,父皇從一開始要除的就是母后。」還有我這個兒子。
「你是說,不,不可能的。」沈世傑難以置信的搖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陛下不會這麼狠心的。」
「今非昔比。」焦亭義搖頭,「沈叔叔,你還是快點離開這裡吧!這……也是母后之願。」
焦亭義從懷中取出洪氏寫下的血書遞予沈世傑,道:「這是母后給你的。沈叔叔,你要好好保重。」
震抖的雙手接過那心繫一生的人兒留給自己碎布,彷彿要傾盡一生所有的力量才能攤開它。
「今生相知卻相誤,來生相偎不相欠。」
娟秀的紅字在白布上纏綿著,吐出主人的情意。
「哈哈……」
明明心痛入骨,卻又仰天大笑,月光照向他淚如泉湧的臉,成一對比。
「既有來生約,千般煎熬又何妨。」
揮袖躍上馬車,揚鞭而去。
焦亭義看著馬車絕塵而去,消失在夜茫茫的黑夜之中,轉過頭看著一直在一旁靜靜站著的男子道:「你,可想清楚了?」
「小的早已想清楚,小人的命是沈將軍救回來的,明天就由小人代將軍上刑場。」
焦亭義嘆一口氣,拍拍男子的肩頭,搖頭離去。
母后,妳要的孩兒已經為妳做到了。
耳邊彷彿響起沈世傑揚長而去時的一句話。
若真有來生,願用百世悲苦換取依人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