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离开,让你远离这首悲伤情歌2(1 / 1)
这几天碧城的天气出奇的好,白天天朗气清,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夜晚星罗密布一派辉煌。所以,周梦野发动大家去露营。于是,苏暮、丝言、阮尘、倩音、莫语菲、司马森树、凌欣可和龙曲陌都应约而去。木清繁因为要随董事长出差,不能参加,而方月半为了躲避凌欣可破天荒没有应邀。方月半向来头脑简单,对于感情这种大难题他自然不知如何处理,所以只好尽量躲着凌欣可,避免正面冲突,甚至为了躲开女方而破例回方家住了几天。也因此,偶尔与凌欣可的不期而遇,对方都像青面魔王,脸色阴沉得吓人。
自墨臼出现至今,一切风平浪静,没有发生什么异常情况,丝言紧绷着的神经才稍微放松了一些。这段日子以来,她天天担惊受怕、疑心重重,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仿若深秋中的黄叶,在寒风中颤动,脆弱得如易碎的玻璃。虽说松弛了部分神经,但是她还是不敢有丝毫的松懈,现在的每一天都像是世界的末日,也许下一秒自己就会消失不见。不过,尽管心中有所忧虑,但看见大家对此次露营兴致如此之高,她也只好收拾心情,决定陪大家一起前往。苏暮告诉她,以前他们也经常相约去露营,在郊外山上观看碧城的夜空格外美丽,尤其是夏天,夜观星象,甚是壮观浩瀚。
发起人周梦野仔细认真地给各人分配采办工作,以期为周末的露营做好充分的准备。
很快就到了星期六傍晚,根据之前的约定,大家带着各自采办的物品在苏暮家汇合出发。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段距离,其他人还没来,阮尘和杨倩音倒提前来到了。正当四人在怡然自得地品茶,兴致盎然地闲聊着的时候,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气在瞬息之间突然阴沉起来,阴风阵阵,寒气逼人。苏暮和阮尘、倩音还没有反应过来,丝言却已经站起来迅速跑出门外。
“丝言!”苏暮站起来喊道,但丝言已经闪出门外。屋子里的三人感觉情况异常,事态严重,跟着跑了出去。
房外,丝言环顾着四周,一脸忧虑之色。
“丝言,怎么了?”苏暮看着丝言,焦急地问道。丝言没有回答,依然眼观八方,神色越来越凝重。
只见原本清朗的天空此刻却风起云涌,乌云滚滚。风动,飞沙走石,黑天暗地,天地一片迷茫,迷了人的眼。周围的温度陡然降低,一片寒冷肃杀之气,仿佛由仲夏陡然进入寒冬。
“苏暮,快点带阮尘和倩音回屋里去,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快!”丝言对着身边的苏暮催促道,神色慌张,面露忧色。
“怎么了?”苏暮问道。
“别问这么多了,叫你做你就做,来不及了。”
“丝言,怎么了?”一旁的倩音焦虑地问道。四周布满诡异,让她和阮尘不禁有些害怕。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不管。是不是他来了?”苏暮心中有了几分明白。
不及丝言回答,眼前陡然出现了两个人。阮尘和倩音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眼前那人一袭黑色长袍,披着一同色披风,脸色阴沉得吓人,不怒而威,眼中有嗜血的狠毒,满身杀气和寒气。他旁边的那人应该是他的随从,毕恭毕敬地站着,是墨臼。墨臼的脸愈发苍白无色,丝言知道他受了惩罚,内伤不轻。
这周遭诡异的环境,这两个仿若鬼魅的人,他们……阮尘和倩音不得不怀疑他们的身份。心,不禁起了害怕之心。再看旁边的苏暮倒是一脸镇静,毫无惧色,只有忧虑。
突然,一股强大气浪冲过来,未及丝言阻挡,苏暮、阮尘和倩音的身体已经飘飞起来,然后重重摔在地上,口吐鲜血。
丝言气急,用力向对方发出还击。但却是小微风遇上大飓风,毫无招架之力,丝言被击退几米。
接着,阮尘和倩音被飓风卷上半空,挣扎不得。而苏暮则被风卷起,站立起来,四肢展开,被飞石用力击打着,痛苦不堪。
“冥皇,住手,我跟你走,求你放过他们。”看着这一切,丝言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只能束手就擒,也许不会连累他人。
那个叫冥皇的男人嘴角勾起一个邪魅的浅笑,眼中放射出不容轻视的神色,他看了一眼半空中的阮尘和倩音,挥了挥衣袖,两人消失不见。
“走吧!”墨臼瞬间移步到丝言身边,轻轻说道。
丝言深深地看着风中的苏暮,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深埋心底了。而苏暮只能挣扎着忍泪摇头,无法出声。
“再见了,我的爱人!”这样想着,丝言跟着墨臼消失在风中。而就在他们消失的刹那,晦暗的天气瞬间恢复明朗,风沙停止,一切风平浪静,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象,一点过渡都没有。
苏暮摔倒在地面上,嘴里叫着丝言的名字,慢慢陷入昏迷,不省人事。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想不到这么快又回到这个暗无天日的世界,墙壁上的壁龛闪出晦暗的火光,黯淡地照映着同样黯淡无光的空间,照映出这里每个人,不,应该是每只鬼魂脸上的表情变化,并妄想照映出他们的内心世界。不远处的琉璃河喷射着噬人的火舌,泛着清冷凄艳的光。坐在椅上的男人高高在上,不怒而威,只静静地看着下面的丝言。丝言心中一片苦涩,嘴角却是显而易见的嘲讽与无畏,而其他侍从则毕恭毕敬地站在堂下,噤若寒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选择逃离?”幽冥皇逼视着堂下的丝言,语气中有疑问也有怒意。
“没为什么,就是不想呆在这里,面对一群了无生气的死魂灵,过着了无生气的日子。更重要的是,我不想为你卖命,也不想见到你。”丝言面无表情地说道。
“你就这么不待见我?你就这么讨厌我?”幽冥皇的脸愈发阴森,眼中散射出寒冷的光,如利剑般直刺堂下的人神经,让他们如惊弓之鸟,寒风中的孤蓬。
“没错,你让我觉得很讨厌!”丝言毫无惧色地说道。
幽冥皇直视着这个不知死活,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眼中充满杀意。一瞬间,他就以闪电之势幻影移行,从堂上飞身到堂下,右手紧紧捏住丝言的脖子。旁边的墨臼、青灵、瘦虎和玉奴慌忙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幽冥皇捏着自己的脖子的手很紧,使丝言呼吸困难,她甚至能听到骨头欲碎的声音,但是丝言仍然直视的对方,毫无惧色和退却之意。
幽冥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急败坏的样子,但是他并不想要了丝言的命,手上的力度稍微放松了一些。
片刻,幽冥皇幽幽开口:“给你看样东西。”说完,松开手,幻影坐回椅子上,然后挥了一下蛇头权杖,瞬间,丝言面前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松脂球,里面分明裹着两个人。
“阮尘,倩音!”看着松脂球里面的奋力挣扎着的两个人,丝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心狂乱地跳动起来。松脂里面的人儿正是阮尘和杨倩音,幽冥皇竟然把他们抓来冥府。困在里面的阮尘和倩音根本听不见丝言的叫唤,也看不见松脂球外的世界。此刻他们俩正在球里面拼命挣扎,试图找到生命的出口,但一切都是徒劳无功。他们不知道,他们越是挣扎,松脂球缩小得越快。在丝言注视他们的短短几秒钟内,松脂球就缩小了一倍。
“再过几分钟,这松脂球就会变成鹅卵石大小,到时候,松脂凝固,慢慢变成琥珀,里面这两个可人儿的生命就此结束,他们的青春也就永远停留。从此之后,沧海桑田,不管世事如何变迁,他们永远都在,万古流芳。你说,他们该怎样感谢我呢?”幽冥皇淡淡地说道,嘴角虽带着笑,却透着邪恶与狠毒,令人不寒而栗,“人类真是愚蠢至极,死到临头还挣扎不休。不过看着一群废物在眼前挣扎,真是赏心悦目,你说对不对,丝言?”
丝言咬紧牙关,努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可是愤怒、仇视、怨恨、无奈使得她浑身颤抖,嘴唇哆嗦。幽冥皇天生具有极强的征服欲、控制欲,他最憎恨别人违抗他,背叛他。现在,从他渴望的眼神中,丝言知道,他,幽冥皇现在要不惜一切手段与代价征服她,要她屈服;他要剔除她身上每一个反叛的细胞。
“你想怎么样?”丝言泄气,现在只有屈服在幽冥皇的淫威之下,才能保住阮尘和倩音的命。
“你的思想。”幽冥皇手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威严而冰冷地说道。幽冥皇清楚地知道,丝言身上流着的是叛逆的血液。也许只有这样做,这个女人才会永远心甘情愿地留在冥府,留在他的身边。
一瞬间,台下众人表情各异。玉奴和瘦虎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敢出声。青蛇妖娆的青灵以别人听不见的轻微声响冷笑了一声,一副幸灾乐祸的胜利表情。而丝言则脸色惨白,但依然镇定。
“冥皇,请你手下留情。念在她只是初犯,求你宽恕她!”墨臼重重地跪了下来,谦卑地恳求道。摄取了思想,从此丝言就是一个活死人,没有思想,没有情感,也没有记忆,像行尸走肉般存在着,这比死还难受,还不如直接灰飞烟灭来得干脆。
一股黑烟瞬息飘过,墨臼就飞离了几丈远,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上,口吐黑血。过了很久,他才慢慢地弯身站立起来,脸色比白无常的脸还白三分。
“够了,幽冥皇,要杀要剐冲我来,何必伤害无辜。不就是要我的思想吗?如果这是你想要的,尽管拿去好了。我不在乎,但是你说话最好算数,放了他们,别说你不是天下的主宰,纵使是,你也没有权利轻易剥夺别人生的权利。”丝言怒吼道,脸色铁青,一身愤懑。
幽冥皇深深地直视着丝言,眼中闪着凛冽的光。他扬了扬眉头,挥了挥权杖,面前已经足球大小的松脂球顷刻碎裂,阮尘和倩音跌倒在地上。四周黑魆魆的环境,身边站着的如鬼魅般的人,让两人觉得脊背凉气嗖嗖。
“丝言,你怎么在这里,苏暮呢?”阮尘站起来面对丝言问道。
丝言没有回答,眼中满是忧虑和关切地看着他们。继而抬头看着前面的幽冥皇,若有所思。阮尘和倩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那个在苏家见到的阴冷男人正恶狠狠地打量着他们两个。
阮尘挡在丝言和倩音前面,警惕地问道:“你是谁,想干什么?不要乱来,否则你会有牢狱之灾。”
“哈哈,真可笑!上官丝言,你在人间交的就是这种猪朋友,死到临头还不知死活。”青灵嘲讽地大笑,继而走近阮尘,恐吓道道:“小子,这里是冥府,也就是你们人类臭嘴里说的地府。哼,看到那条河没有,一跳进去,顷刻间灰飞烟灭,那会是你们的葬身地。”
“什么,你们……”倩音抓着阮尘的臂膀,声音颤抖地说道:“你们,是……是鬼。 “那丝言……”说着和阮尘几乎同时回头错愕地看着丝言寻求答案。
“放了他们,冥皇,我任你处置!”丝言没有回答倩音和阮尘,只冰冷地对幽冥皇说道。
幽冥皇没有回答,眼神在阮尘和倩音身上游移打量,惊得阮尘和倩音连连后退。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幽冥皇一挥手,一股强大的气浪扑过来,阮尘和倩音只来得及“啊”地惊叫,就消失在冥府大殿中。
看着他们被送回人间,丝言宽心了,她觉得自己强撑着的力气一下子消失殆尽。看着幽冥皇慢慢逼近自己,手慢慢抬起放在自己的头顶,丝言知道自己无法逃脱厄运了。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苏暮,对不起,原谅我把你忘记!”这样想着,泪从眼角溢出,滑落,掉入冰冷的地面,像谁逐渐冰冷了的心。
幽冥皇的手在发出一道光之后,一团如烟如雾又似水的物体从丝言的头顶徐徐袅袅升起,发出金色的光,逐渐变成果子形状,在幽冥皇掌中停留。幽冥皇看了几眼掌中的这团烟雾,一挥权杖,这个果子就飞出大殿,挂在了专门放置思想之果的灵树上。
墨臼看着这团烟雾从丝言脑中抽出,看着它在眼前飞过消失,看着丝言的眼神从灵动逐渐涣散无神,他的心就觉得难受,像堵塞的烟囱,排气不畅,憋闷不堪。如万蚁蚀骨,痛不欲生。他咬紧嘴唇,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眼眶中的泪水流出,可是身体还是止不住颤抖。从此以后,就算能天天见到她,她也不记得自己了,也不会有任何反应了,无忧无喜,无知无觉,就像周遭的墙壁,冰冷无情。
周梦野、龙曲陌、凌欣可、莫语菲和司马森树按照约定时间到达苏家时,见苏暮趴在园中,不省人事,满身伤痕,却不见丝言和其他人,又是惊讶又是慌张。不过救人要紧。不及细想,马上开车送苏暮去医院救治。
经过医生的一番救治,苏暮已无大碍,业已转醒。不等大家问其情况,苏暮一醒来马上神色慌张地坐起来意欲下床,众人连忙拦住他。
莫语菲焦急地说道:“苏暮,你受伤了,身体还没复原,不能乱动,好好躺着!”
“是啊,苏暮,听话好好歇着!”司马森树接腔说道。
“是啊,师羽哥哥,你乖乖听话!”
“不,我要去找丝言,我要去找她,你们放开我!”苏暮不听劝地说道,他极力挣扎,试图下床,被周梦野和龙曲陌紧紧按住。
“苏暮,你先听我们说,我们找不到丝言,阮尘和倩音也不见了,打电话也不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是谁把你打伤的?”周梦野按着苏暮问道,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好端端的发生这种莫名其妙的事。
“我看,是不是遭绑票了?”凌欣可猜测道。
“怎么会?碧城的治安和市民的素质好着呢。”周梦野否定道,“这么多年来,这里很少发生什么绑架事件。”
“不行,不管怎么样,苏暮被打成这样,丝言和倩音、阮尘又下落不明,我们得报警,要不然会出大事的。”司马森树说道,众人纷纷点头应和。
“不能报警!”房门外响起了阮尘的急促而大声的叫声,声音一落,他和杨倩音已跑进了病房。
“阮尘!倩音!”众人欣喜地叫道。
“你们跑哪去了,电话又不接,想吓死人啊?”莫语菲埋怨道。
“阮尘、倩音,丝言呢?她有没有跟你们一起回来?”苏暮不再挣扎,坐在病床上焦急万分地问阮尘和倩音。
一听到这个名字,阮尘和杨倩音都忍不住脸色变了变,一脸惊恐,但他们极力在众人面前掩饰这种恐惧。阮尘和倩音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没有说话。
莫语菲他们没有发现他们两个的异样,但心细如发的苏暮观察到了,他强撑着下床,急促地说道:“我要去找她!”
杨倩音急忙跑上去阻止他厉声说道:“你去哪里找她,你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吗?你明明知道——”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她!”苏暮用力甩开杨倩音的手,打断她的话。他颓然地坐在床上,脑袋低垂,大气喘息,胸脯因愤怒,因悲伤,因绝望而剧烈起伏。
“倩音,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丝言到底去了哪里?”莫语菲看到如斯场景,很是惊疑。她看了看司马森树、周梦野和凌欣可的神色,他们也是一脸的疑惑与不解。
短暂的可怕沉默之后,阮尘打破沉默气氛,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事,丝言老家有紧急事情,需要她回去处理一下,暂时回不来,就这样,你们不用担心和猜疑了。至于苏暮身上的伤,肯定是他多管闲事,惹了什么仇家,既然已无大碍,就算了。”
“这怎么行,我们得为苏暮讨回一个公道。既然国家有法可依,我们就应该有法必依。”司马森树发驳道。
“我赞成森树的看法,咱不能任人欺负!”莫语菲应和道。
“我累了,你们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一会!”苏暮苍白无力地说道。
“这,苏暮……”莫语菲难为情地说道。
“师羽哥哥……”龙曲陌小声叫道。
“回去吧,你们也累了,真的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了,我真的没事。现在就让阮尘和倩音留下陪我就行了,你们明天再来探望,好不好?”
“那好吧,苏暮,你好好休息,我们明天再来,有什么事记得电话通知!”见苏暮轻轻颔首,司马森树挥手示意莫语菲、周梦野他们一起离开。
“师羽哥哥,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陪你?”龙曲陌抓住苏暮的手热切地恳求道。她有她的打算,她想趁待会无人之时,用法力让苏暮恢复。
“不用了,你跟梦野他们回去吧,你的心意我心领了。”苏暮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对她笑了笑。
龙曲陌看着苏暮洞若观火的眼神,知道对方已明瞭自己想为他疗伤的打算,既然他拒绝,她也不好拂了他的意,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周梦野他们离开。
等确定他们已经离开走远,确定四周无人,苏暮才开口问道:“你们知道了?”虽然声音虚弱,但语气中带着肯定。
阮尘和杨倩音相互对望了一眼,轻轻点头,异口同声地“嗯”了一声。
“我们刚才是被幽冥皇抓去了……”杨倩音坐在床边,看着苏暮,轻轻接着说道,“是她救了我们!”苏暮抬头回望着她,眼中情感复杂。
阮尘站在杨倩音旁边说道:“刚才来的路上,我和倩音谈了很多,我们一致认为,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以我们这段时间与她的相处,对她的了解,我们觉得,她上官丝言是一个好人。何况她刚刚才救了我们俩的命,不然,我和倩音可能已经被困死在那个奇怪的球里面了。你放心,我们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你们见到她的时候,她还好吗?”苏暮淡淡地问道,他觉得自己的全部力气已经被抽空了,可恨的是自己无能为力。苏暮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痛恨自己的无能。
“看得出来,那个幽冥皇无意要毁灭丝言。而且,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个恶魔对丝言有好感。我推测,他是不会对丝言怎么样的。只是,恐怕丝言是回不来的了。这个,想必你已经想到了。”杨倩音低声说道。
“苏暮,坚强一点,她会没事的,她也希望你好!”阮尘劝道。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那天晚上,风雨交加,电闪雷鸣,雨一直下个不停,下个不停……”苏暮回忆着,喃喃说道:“我因为你爸爸拿“乐音绕城”的资格为条件要求我和你交往订婚而辗转反侧,深夜未眠。正当心烦意乱之际,忽然听到房外传来声音,于是我就惊疑地下楼察看。当她从落地窗的窗帘走出向我走来时,我觉得我的心刹那间就像鱼缸里的鱼一样活蹦乱跳,像要从心腔里跳出来一样,呼吸急促不稳。那天,她虽然淋了雨,浑身湿透,可是她依然那么美,那么真,楚楚动人,就像是从古画中走出来一样,美得惊人,美得目眩。尤其是那双浸满哀愁的眼,让人心生疼惜与爱怜。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她就突然吐血倒地。当我触到她的身体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她的身份。可是奇怪地是,我竟然一点也不恐惧,一点也没有。我只觉得她很熟悉,很亲切,似曾相识。就像电影《西雅图不眠夜》中说的那样,‘无数件小事加起来,表示我们前生注定’。以后,我每天清晨起床,整天呼吸,过一阵子,也许我就不用提醒自己起床呼吸,也许再过一阵子,我就不会回想起过往的甜蜜。可是,我怎么可能把她忘记,怎么可能。她来过,存在过,她在我的生命中,在我的心里。我怎么可能忘得掉。我知道,她也说过,人有人世,鬼有鬼界。可是为什么时间这么短,我们就要分开,从此,千山万水,海角天涯,阴阳有别,永不相见。你们叫我如何坚强,怎样独自度过今生的日日夜夜?”说到最后,苏暮颓然无力地靠在枕头上,一身伤痕,满脸忧郁之色。
“苏暮……”杨倩音不知如何安慰,泣不成声,既为苏暮和丝言感到伤感,也为自己对苏暮的无果爱恋而失落。
阮尘静立一旁,同样束手无策,只能干叹惜。
灵树是冥府里唯一的一棵参天大树,这棵树枝干强壮,枝繁叶茂,状如擎天华盖,树上的每一片叶子都呈墨黑色,含有剧毒。人的肌肤一旦触碰到立刻死亡,即便是鬼魂碰到,皮肤也会溃烂,功力大减。树上挂满了奇形怪状的思想之果,全都是这里的死魂灵们的。这些思想各色各样,颜色深浅不一。黑色代表思想邪恶,残忍狠毒;白色代表空洞惨白;蓝色代表心思稳重,性格忧郁;绿色代表城府深沉;粉红色代表轻佻放荡;红色代表带血般的怨毒……而在这万果丛中,有一颗思想之果特别与众不同。它是唯一一颗彩色的果子,闪着金色的光,照亮了这棵树,也照亮了这里虚幻的黑雾浓云的天空。
站在远处的墨臼遥望着这颗奇异的思想之果,心事万重。以前,自己有了心事,有了烦恼,还可以向丝言诉说,而她也会耐心倾听,保守他的秘密,开导他的困惑。可是,现如今,万般无奈无人能诉。丝言已经变成了死魂灵,再也没有任何情感,也没有任何记忆。现在,她只听命于冥皇,惟他的命令是从,嘴里只有“是,主人”三个字吐出,除此,再无任何声响。墨臼看着就觉得揪心。可惜,无能为力。但是,丝言毕竟是与众不同、独具魅力的。她的思想是那么的迥乎不同,那么的奇特,五彩斑斓,闪着智慧的圣洁光芒,是这棵灵树上唯一的另外。冥皇即使控制了她的思想,却也无力改变她的色彩,扭转她的思想观。冥皇,你纵有通天的本领,这世界上到底也存在你无法征服的东西。
“好美的思想,好神圣的光!”身后猛然响起了一声赞叹。听这圆润的音色,不用回头,墨臼就知道身后飘来的是谁,是玉奴。
“我来这里已经将近两千年了,第一次看见这世上还存在这么纯洁智仁的思想。”玉奴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赞许和惊奇。
墨臼眼睛依然看着丝言的思想,没有搭腔。他向来不怎么爱开口说话,因为他信奉“沉默是金”的信条,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说多错多。
“说句心里话,我挺佩服她的勇气和潇洒,明明知道逃不掉,可她偏偏要逃;明明知道不能爱,可她就是和凡人相爱了;明明知道后果,可她就是不信邪。看到她,我就想起了自己生前的事。那时候的我何尝没有这股不服软的倔强气呢。想当年,我选择抗婚,毅然和瘦虎跳崖殉情,凭的也是一份勇气和执着。不过现在,恐怕没有以前那么英勇了。死过的人很难有勇气再面对一次死亡。”玉奴了解墨臼的为人,他虽然很少说话,却没有什么阴狠的城府与心机,除非幽冥皇命令,否则他不会轻易泄露别人的秘密,所以玉奴才会放心和他偶尔说说话。
“你有很重的心事。”玉奴试探性地说道。
“你多虑了!”墨臼冷冷地说道。
“是吗,或许吧!也许是在这阴沉冷清的地方生活得太久了,人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爱胡思乱想。”
“我们已经不是生人了,哪来那么多感慨?不过庸人自扰,自寻烦恼。”墨臼瓮声瓮气地说道,语气中有了不耐烦的成分。
“也许吧。既然你会这么说,但愿你也不要再庸人自扰。无论她是怎么样,你同样无能为力,左右为难。现在不也挺好,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也不会再自寻烦恼了。红尘俗世,早点了断不也挺好的。”说完,玉奴轻笑,飞走了。
墨臼基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像由始至终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里发呆。丝言的思想现在□□裸地挂在那里,但是即便是本领如幽冥皇也无法看透猜出她内含的想法。人性可以看透,人心却难以估摸。
此时此刻的冥府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透着冷冷的阴寒之气,了无生趣。大殿里,四周的铜墙铁壁泛着冷冷的光,带着森冷,怒视着周围的一切,如鬼魅一般。壁灯也笼罩着一层冷冷的雾霭,闪着淡淡的清冷的光。只有不远处的琉璃河相较活泼些,吞吐着灼热的火舌,粘稠的浆液缓缓流动着,给这寒冷的气氛增添了些许暖意,却蕴含着毁灭的恶毒。殿堂高椅中,幽冥皇正聚精会神地练功养神,全身缭绕着层层黑雾,放射着邪恶的气息。侍立一旁的女子双眼无神无光,没有一丝活着的神采,面无表情,不见任何情绪的波澜。她活生生就像一尊泥雕,栩栩如生却了无生机。长发垂腰,白衣飘飘,却似橱窗里的塑胶模特,美得目眩却无声无气,再美也枉然。
“丝言,过来!”停止运功的幽冥皇幽幽地呼唤到。旁边的女子立即得令走近,脸上依然一片沉寂,就像安装着指令的机器,只会得令办事却毫无知觉。
幽冥皇一把揽住她的腰肢,把她抱在怀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庞,手指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脸上摩擦。这张脸是多么的惊心动魄,摄人心魂。清丽,恬静,清冷,脱俗而淡雅,眉宇间的那股孤傲执着难掩洒脱,眼中的忧愁冷如三秋清水。她的皮肤细腻如水,润滑如丝绸,让人忍不住抚摸,禁不住亲吻。
第一次看见这清丽出尘的姿容,幽冥皇就不得不抚心承认自己为之沦陷。虽然那时的上官丝言不过是个孩童。当时,她因为奸人所害而命丧黄泉,偏巧那时幽冥皇一时兴起亲自到人间找寻人心,被她所散发出来的那股冲天怨气所吸引,于是过去一探究竟,在冲天的火光中看见了她的魂魄,那脸,那眼,那姿容,那气质,让幽冥皇移不开眼。
最后,幽冥皇把她带回了冥府。他要让她长大,让她成为他的女人。于是,他不顾危险到极地为她采摘成忧草,花费半甲功力助其成长。长大后的她果然如他预期想的一样,清丽脱俗,倾国倾城。可是正当他满心欢喜地准备娶她的时候,她却出逃了,不顾一切地逃离这里,逃离他。这让他愤怒,从来没有人敢违抗他。更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她竟然和一个凡人相爱,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这口气他怎么可能吞得下。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背离我,我就让你这么讨厌?从来没有人敢违抗我,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为你掏心掏肺,你却视若无睹,太让我失望了!”幽冥皇看着怀中的人儿,眼中难掩愤怒和欲望,手摩擦着她的唇。
“冥皇,想要她就上呗,怎么磨磨唧唧地自个说个没完。反正她逃不出你的五指山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不知何时,青灵已经扭进了这空荡荡的大殿,嗲声嗲气地尖声说道,脸中有嘲讽,有不满,还有妒忌。
“不过也是,和一个泥偶□□可不会是什么好事。再者,就算得到她的身体,又能怎样,她的心早就不在了。要一个躯壳有什么用?唉,悲哀啊。”青灵继续冷嘲热讽地说道,完全不在意幽冥皇渐渐幽暗阴冷的目光。
“你给我闭嘴!”幽冥皇咬牙切齿地说道,语气中带着霸道与冷意。
“怎么,生气了。哈哈——”青灵大笑道,眼中带着疯狂,“冥皇,消消气,我才说了几句,你就生气了!哟哟,看来上官丝言真是你的一根软肋。可是冥皇,她的心已经丢了,奈何你再有本事,也得不到,你不觉得自己很失败吗?”
“你找死!”
“你再不上她,恐怕有朝一日她会被别的男人睡了,到时你可就只能捡破鞋了!”青灵仰着头,一脸倔犟与讽刺。
一股气流飞过,青灵只觉腹部吃痛,人已在空中翻转了几下,飞出几丈远,口吐鲜血。青灵趴在冰冷的地上,久久起不了身。过了一段时间,她才强撑着巨痛缓缓站起来,嘴角依然挂着嘲讽的邪笑:“哼,冥皇,就算你为她做得再多,在她的眼里,也不及那个男人的万分之一。真是报应,我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她!哈哈哈,真可笑!”
“滚!不然,就让你尝尝琉璃河的滋味!”幽冥皇冷冷地说道,眼中的暗色深得可怕,透着蚀骨的寒意。
青灵冷哼,拖着病痛的身体离开,嘴角的笑意在转身的瞬间变得更深了:“幽冥皇,我不信你到现在还能忍。哼,上官丝言,别太感谢我,我会让你痛不欲生!”
青灵离开之后,幽冥皇的心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阴沉不爽,他像猫一样收紧瞳仁,眼中闪着犀利阴森的光。他用力捏住丝言的下巴,逼她和自己对视,可惜怀里的人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依然死气沉沉的模样。如果不是有规律地眨着眼睛和呼吸,她真的就是一具毫无生气的灵魂。
她的无动于衷,让幽冥皇怒火中烧。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不觉又加重了几分。可是她依然毫无知觉,一声不吭,即使下巴已经被捏得泛白。
“为什么,你宁愿选择他也不选择我?好,上官丝言,我对你太仁慈宽容了,你和他,必须付出代价。他必须死;你,必须一生后悔!我要你尝尝背叛我的滋味。”幽冥皇恶狠狠地说道,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可是令他懊恼的是,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沉默。
经过这些日子的精心疗养,苏暮的身体已无大碍,可是心中的伤却难以弥合,依然泛着阵阵疼痛,让他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人不知不觉消瘦了几圈。
今晚他困意全无,心中思绪万千,烦恼千万缕,搅得他心烦意乱,苦不堪言。烦躁地揉抓着头发,脸痛苦地扭曲着,灵魂和思想激烈地挣扎着,憋得他难受非常。翻身下床,走出卧室,来到阳台上静立,苏暮想让夜风抚平心中的波澜,抹去万千烦恼丝。可是,一切都于事无补,微凉的晚风并不能平息心中灼热的火焰,心中的愁绪只增不减,愈发惆怅、躁动不安。连这无边的良辰美景也无心欣赏半分。此时,山不是山,水不是水,月不是月,云不是云,不过是无边的寂寞与愁云罢了。
慢慢踱步回到里厅,厅里摆放着的钢琴静静立在那里,在月色中发散着朦胧的光。直直地望着这架有些年月的钢琴,丝言弹琴的情景乍现眼前。修长白皙的玉指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优雅的飞舞,美妙的音乐如水般倾泻而出,伴着灿烂的光影舞蹈,充溢整个空间,带给人满心的温情。月光洒在丝言身上,使她浑身上下散发着圣洁的光,就像月光女神一样美好。如瀑般的黑发在月光中柔顺地垂于腰间,专注的眼神,顾盼生辉的姿容,永恒的微笑,优雅的仪态,倾倒众生。
苏暮目不转睛地看着,慢慢靠近虚幻中的丝言,伸手想抚上她的肩。可是手刚碰到,手中一片虚无,丝言依然不见踪影。苏暮顿时颓然无力地垂下了手,痛苦地闭上眼睛,清泪从紧闭的眼角溢出,带着绝望和悲伤的水分。
苏暮缓缓坐在琴椅上,打开钢琴,熟悉的黑白琴键映入眼眸,泛着惨淡的光。月光透过纱窗倾泻进来,和室内的灯光合二为一。苏暮随意地弹奏了几个音符,一股悲伤洪流漫上心头,手肘抵在钢琴上,手掌掩面,再次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不断播放着和丝言并肩坐在长椅上弹琴的情景,《初恋》的乐声在耳边回旋,挥之不去。
突然之间,一阵阴寒的狂风刮来,卷起了落地窗帘,窗户噼啪大响,仿佛整个房子都跟着风向转动起来。感觉到环境的异样,苏暮惊疑地睁开双目,环顾四周,空气中散发着诡异的气息,夹带着危险。倏忽之间,但见一团黑烟闪过,丝言和幽冥皇就现身眼前,顷刻间风止声静,一切回复平静,月亮依然在云中穿梭闪耀,却置身事外,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漠不关心。
“丝言!”看见思念多时的丝言出现眼前,苏暮猛地站起来,心中一阵欢喜和激动,脸上也因为快乐而增加了光彩和色泽。苏暮真想快步飞奔到她的面前,但是在看见站在丝言身侧的黑衣男子时,暂时忍住了冲动,脸上的兴奋度也顿时下调了几分。苏暮可以确信,他就是丝言口中的幽冥皇。一身阴冷恶毒,一副高高在上的霸气王者模样,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不管他是谁,来这里有何目的,苏暮无心探究,他现在只在乎丝言。可是,苏暮惊奇地发现,丝言对自己的呼唤无动于衷,没有半点反应。再细看,苏暮发现丝言双目无神,面无表情,了无生气,一副活死人模样,心中顿感不妙。苏暮再也忍受不住,焦急地快步走到丝言面前,紧张地抓住她的双臂,眼睛直视着她无神的双目,眸中满是关心和焦虑。
“丝言,你怎么了?你看看我,我是苏暮!嗯,丝言,丝言……”可是任凭自己怎么呐喊呼唤,摇晃她的身子,丝言依然无动于衷,毫无反应。
“杀了他!”耳畔传来幽冥皇冷如霜雪的声音,语气中带着嗜血的恶狠。看着苏暮抓着丝言的手,幽冥皇醋意横流,恨意肆虐,眼中凶光毕露。就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勾引了丝言,夺走了本该属于他幽冥皇的心。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竟然敢跟他堂堂冥界之王抢女人,简直是找死,而且要他死得很难看。
未及苏暮反应过来,丝言已经接受指令,依命而行。她反手掐住苏暮的脖子,死命掐住。苏暮只觉得瞬间呼吸不畅,清晰地听见颈骨“咯吱咯吱”的声响。就在苏暮即将断气的前一秒,丝言用力一甩,苏暮就重重地撞在洁净的墙上,“嘭”的一声巨响,身体反弹后重重摔落地面,口中一股咸涩之味,血从他的嘴角溢出。还未得到喘息,只见丝言衣袖一挥,苏暮被一股力量再次卷起,重重摔在钢琴上,继而滚落钢琴旁。苏暮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撑地,口吐鲜血,大力吸气吐气,视线却不离丝言。尽管全身骨头都松动,苏暮却并不感觉疼痛,因为心更痛。心灵的创伤远远胜过肉体的痛楚。所以,美人鱼心痛时,完全没有感受到双脚如踩在刀尖上般的痛苦。爱情,的确是一个高深莫测的魔法师。它,既是良药,亦是□□,就像鸦片。
“丝言!”虽然痛苦难当,苏暮依然虚弱地喊着丝言的名字,试图唤起她的记忆。根据丝言以前告诉他的事情,苏暮已经猜到,丝言已经被抽去了思想,成为了死魂灵。看到她受的苦,苏暮泣不成声。
“她已经没有记忆了,你就不要枉费心机了,而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怎么样,苏暮,滋味如何?”幽冥皇保持一贯的冷漠,冷冷开口说道。
“有什么事你冲我来,放过丝言。你要杀我,尽管放马过来,何必迁怒在丝言身上?”苏暮努力稳住心神,咬紧牙关狠狠地说道,口气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决然。
“没错,苏暮,你必须死,而且我要你死在自己心爱人的手里。你说,如果有一天丝言知道你死在了她的手里,会是什么感受。是痛苦多一点,还是悔恨多一点,或者两者兼而有之?哈哈哈!苏暮,你抢我的女人,我要你死;丝言背叛我,我要她一生后悔,一生都为失去你而活在痛苦之中。”幽冥皇疯狂地大笑道,邪魅的笑声在寂静空荡的厅里回荡,更显邪恶。
“你不会得逞的。”苏暮在心里默默地说道。死,他不怕,生亦何欢,死又何惧!可是他害怕丝言死,害怕她会灰飞烟灭,永不超生。他不要这样的结局,他不要。虽然明知这条路很难,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可是,任凭掌中的纹路再曲折,命运依然在自己的手中,至少应该试一试,搏一搏。可是,丝言,我该怎么做才能护你周全。苏暮紧紧地望着木偶似的丝言,眼中柔情百转。丝言,我走了,你该怎么办?
如斯想着,苏暮依然单膝跪着地,顺势慢慢腾出左手,放在了琴键上。随之,优美的音符组成的乐曲缓缓流泻而出,一个个轻灵的精灵在钢琴键上,在苏暮的纤手上跳跃、低吟;继而在整个空气中浮动,动听的音乐沁人心脾。
苏暮忍着身体的疼痛弹奏着,而木然无情的丝言在这旋律中渐渐变得神情慌乱起来。音乐在她的心中慢慢荡漾,晕化开来,逐渐变得熟悉明朗起来。过往记忆如火山烈焰一样喷薄出来,无数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快速旋转、汇聚,让丝言感觉心神不宁,天旋地转。一时间,丝言都处在自己的思想争战场里。头仿佛要炸裂开来,心痛得好像随时会碎掉。她想把这种感觉挥散,可是思想如潮水,难以阻挡。她觉得很恐慌,很可怕。双手按着头,用力摇晃,丝言觉得痛苦非常。可是那种独有的记忆符号、杂陈的滋味又让她欲罢不能。曾经和苏暮一起作曲弹奏的情景,一起在海上跳舞、一起拾珠贝、一起放风筝、一起赏花弄月……苏暮的姿容、眼神、笑容在脑海中一一闪现,他的温言细语在耳畔回响,一切一切,让丝言沉沦。
“丝言,你怎么了?”看见丝言这般痛苦,幽冥皇有些吃惊和担心,抓着她的双臂,眼睛直直注视着她,千年不变的冰山脸终于爬上了忧患之色。
“这琴声,是这琴声导致了她的反常。”幽冥皇镇定下心神想到。听到这音乐,幽冥皇就已经猜到,是这音乐勾起了丝言的回忆。不,不可以,他不能让丝言恢复记忆,否则以她的脾气,自己只怕会失去她了。思虑自此,幽冥皇眼中闪过邪恶之光,手一挥,地上的苏暮再次飞离地面,撞在墙上,然后,跌落。
苏暮觉得口中的血腥之味更重了,可他毫不在意。他想尽快站起来,却发现很难。回到钢琴边看来很难了,所以苏暮只能用嘴轻轻的哼唱未完的曲音,他轻轻地吟唱着,带着温柔,带着虔诚。
幽冥皇以为中断苏暮弹奏,丝言就不会再对过往有所触动,可惜他想错了。因为她的心在听到音乐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心动了,灵魂也开始颤动了。苏暮吟唱的熟悉声音,更加速了她的思潮的翻动。
而冥界那边,灵树上属于丝言记忆的思想之果早已在树上摇晃颤动不已,看着随时都会挣脱掉落。这颗金光闪闪的果子剧烈地晃动着,其蕴含的力量搅得这颗灵树都跟着晃动起来,所有的思想之果也随着摇晃,且越来越剧烈。冥界里的虚幻的天空风起云涌,狂风不止,地动山摇,鬼哭狼嚎。远处的墨臼也感觉身体站立不稳,摇摇晃晃的。看着灵树上的异常,心不停地收紧,嘴里喃喃地低唤丝言的名字,一脸担忧。突然,电闪雷鸣之间,丝言的思想果轰然炸开,化成一金色光圈,迅速向四周散开。飘飞在灵树周围的见不得光的幽灵因这璀璨光芒而瞬息间灰飞烟灭。
这边厢,同样的风卷云涌,黑天暗地,飞沙走石。在思想之果脱落的同时,丝言用力地甩开幽冥皇的手,吐出一口鲜血之后,所有的记忆都已开了锁,她的眼睛恢复了神采与生机。
“苏暮……”看见嘴角带血,眼中有泪的苏暮,丝言一脸担忧,满心疼惜,举步欲走到他的身边,但手臂被旁边的幽冥皇一把抓住。
“你放开我!”丝言愤怒地吼道,一边用力甩胳膊,试图挣脱幽冥皇的禁锢,可惜力量不如幽冥皇,所以徒劳无功。
幽冥皇一声不吭,另一只手一钩,苏暮的脖子就捏在了他的手心,用力收紧手。在听到丝言焦急惊恐的“不要”的声音,手再次轻轻一挥,如挥灰尘一样轻松,苏暮就飞离他们,再次撞向那架钢琴,“嘭”的一声,一大朵血花从他口中喷溅出来,这次他真的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苏暮……”看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的苏暮,丝言觉得心像被乱麻紧紧捆住一样绞痛,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她痛哭出声,但手被幽冥皇紧紧拽住,挣脱不开,只能远远地站着。
此时此刻,幽冥皇只觉得胸中怒火滔滔,眼中的恨意快速聚拢在瞳仁,浑身上下散发着狂野危险的气息。他真的恨不得把苏暮生生撕成碎片,让其感受他此刻内心的痛楚。可是,心底的声音稳住了他的理智,幽冥皇知道,此刻杀了苏暮,丝言就会走向另一个极端来报复自己。不,他不能失去她。思及此,一阵黑云笼罩,幽冥皇拉着丝言消失无踪。只留下气若游丝的苏暮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口中喃喃喊着丝言的名字,声音中带着绝望和悲凉。
一回到冥界,丝言嫌恶地用力甩开幽冥皇禁锢自己的手,脸庞残留着未干的泪水。后退几步,手中变出一把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
“丝言,你要干什么?”单膝跪着迎接幽冥皇的墨臼看见丝言要自伤,惶恐地站起来,语气中夹带着慌乱和惊讶。
丝言没有回应他的关心,只紧紧地直视着幽冥皇,眼中有愤恨和无畏,语气冰冷却决然地说道:“放我走,我要去见他!”
“你在威胁我?”幽冥皇凝眸阴沉地说道,眼神逼视着丝言,利如冰箭,“你竟然为了他以死胁迫。上官丝言,真有你的!刚才我没有要了他的命,已经对得起你了,你不要恃宠而骄,得寸进尺!”
“我只想看看他的伤,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我知道我逃不掉的,只要你放过他,我甘愿永远留在这里,任你处置。求你,让我去!”丝言隐忍着眼眶中的泪水,低声下气地哀求道。
“哼,你以为你是谁,也不称称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要忘了谁才是这里的主宰者,竟然敢提条件。”侍立一旁的青灵冷笑道。看见上官丝言落得如此下场,她的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一路开到荼蘼,身上的血液都兴奋得要倒流。
丝言没有理会青灵的冷嘲热讽,握着匕首的手用力一按,脖子上有血顺着她白皙洁净的颈项流下,忍着哭腔,再次看着幽冥皇开口:“如果他死,我就一路相陪。”
幽冥皇不动声色,紧紧抿着唇,脸上的冰霜不觉加重了几分,眯着眼睛逼视着丝言带着癫狂而桀骜的眼睛,收紧瞳孔,握紧了拳头,手中青筋暴起,指节咯咯作响。这个女人,让他又爱又恨,欲罢不能。闭上幽黑的双眼,倏然转过身,冷冷地说道:“走吧!天亮之前你不回来,他和碧城所有的人,必须死!”说道最后一个字,幽冥皇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口气中夹杂着坚定的狠绝和怒火。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他,幽冥皇再也不会心慈手软,手下留情。这是他给丝言的最后宽容。既然自己的留情只会成为丝言威胁自己的把柄,那么就不要怪他心狠手辣。
听着幽冥皇冷如冰山的话语,瘦虎和玉奴等人战栗不已,深恐一不小心就会成为他泄愤的对象。
丝言在听到幽冥皇同意的声音之后,丢掉匕首,平静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了句“谢谢”就跑出了冥府大殿。而背对着她的幽冥皇幽黑的眼眸变成血般的猩红。
今晚杨倩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段时间苏暮心情极其低落,神态憔悴,精神恍惚,杨倩音真担心他一时想不开做傻事,如果这样,就太可怕了。为此,她这段时间来总是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甚至觉得一片恐慌。尤其是今晚,她发现天空有一瞬间的异常,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焦躁不安地在房间了来回踱步,杨倩音一会觉得自己多虑了,一会又怀疑有事发生。最后,实在放心不下,她拨了阮尘的电话,约他到苏暮家里看看。
来到苏家,一片安静,杨倩音和阮尘不禁放松了一口气。见楼上的灯还亮着,估摸着苏暮还没有睡。于是两人决定上去看看,顺便开导开导苏暮,以免他伤心伤身。可是待他们进屋走上楼,却被眼前的景象吓坏了,只见苏暮静静地趴在钢琴旁,没有一点动静,如死了一般。吓得两人一身颤抖,心跳都停了一拍。
“苏暮……”杨倩音焦急的声音未落,她和阮尘已经跑近苏暮。把他的身体轻轻翻转过来,阮尘扶起他的头,食指探到他的鼻尖,眉头紧紧皱成一团。
而杨倩音此时抑制不住内心的惊慌和疼惜,流泪哭泣起来,双手紧紧拽住苏暮的手臂摇晃着他虚弱的身体,嘴里喃喃地哽咽道:“苏暮,你不要吓我,你千万不能有事,千万不能有事!呜呜……苏暮!”
“还有气息,不用担心!”阮尘稳住自己混乱的心神对杨倩音说道,“我们要快点送他去医院,走!”说罢,抱起苏暮。
“嗯!”杨倩音忍住哭声低声哽咽道,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跟着站起身来。
两人正欲动身,却见丝言瞬间出现在面前。
“丝言!”
“丝言!”看见多日不见的丝言,阮尘和倩音一阵激动和欢欣。
听到阮尘和倩音几乎异口同声的叫唤,丝言没有答话问候,看了他们一眼,艰难地向他们投去一个带着悲伤的微笑,而后眼神重落在苏暮身上,眼中有压抑的痛苦和哀伤。
“丝言,苏暮受伤了,我们要尽快送他去医院。”倩音开口说道。
“把他放到床上!”丝言对阮尘说道。
阮尘点头,依命而行。
站在床边,丝言静静地看着晕厥的苏暮,慢慢抬起右手。一道光从手掌中闪射,在苏暮身体上方随着丝言手的缓缓移动照射苏暮全身。专注地看着苏暮,看着无声躺在床上的他一脸苍白,神情憔悴,心没来由地剧烈疼痛起来,泪再次模糊了视线。苏暮,也许我真的不该出现,如果不是因为我,也许你可以安然无恙地平安度过一生,也许生活会平淡了些,但至少不会是现在这般,满身伤痕,一心创痛。我真的不应该出现在你的生命里,真的不该!
丝言紧紧地咬着嘴唇,努力克制自己濒临崩溃的情绪,原来世上真的有情感让人痛不欲生。苏暮,想必你也是这般痛苦的吧!这样想着,丝言突然萌生把自己从苏暮的记忆中抽离的想法。也许忘记了,断了情,绝了爱,就不会痛了。可是,丝言不忍心,也不能。她不能这样未经苏暮的允许就这样剥夺他爱的权利,当初幽冥皇拿走自己记忆的时候那种痛苦,她不想苏暮也走这一步。苏暮,有爱总好过无情地活着,我要你为我活着,因爱而坚强!
收复手中的光,丝言再次深情凝眸看了苏暮一眼,而后下定决心收回视线,没有说话,也没有看站在另一边床畔的阮尘和倩音,转身向房外走去。有些忧伤需要自己独自品尝和舔舐。
落落清辉投下的光影,掩埋着谁纷飞的泪,惊扰了谁的美梦,破碎了谁的玻璃心!
看着丝言远离的背影,杨倩音拽了拽阮尘的衣袖,用眼神告诉他让他呆在这里照顾苏暮,自己要去看看丝言。阮尘心领神会,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好好去劝劝丝言。看着这两个苦不堪言的恋人,阮尘和倩音都为他们的不幸遭遇心疼。
走下楼向外寻找,杨倩音远远看见丝言站在庭院当中,若有所思。因为背对着自己,所以看不见她的表情,不过此刻,她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光是她的背影,就是一身的清冷和落寞,让人看着都觉心疼。月华如银,洒落在她的身上,散发着圣洁的光。虽然她身处黑暗与污浊之中,却依然保持着高洁的人格,洁身自爱,光是这一点,就令人佩服!苏暮的眼光是极佳的,他也是极其幸运的,能够在这无垠的宇宙间遇见这般奇女子,真的很有福气!
正在沉思的丝言听见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收回心神,慢慢回转身。一转身,杨倩音已经近在眼前。
杨倩音温和地看着丝言饱含忧愁的眼睛,投之以一个柔和安定的笑容。而丝言也压抑住心中的苦闷,回抱杨倩音一个浅浅的微笑。她知道,有些事情不须明说,他们也懂。想到此,丝言觉得欣慰,苏暮身边的朋友,都是极好的。
“阮尘在照顾他,有你为他疗伤,他不会有事的,你不要太过担心,也不要太伤心,不然他会心疼的!”杨倩音轻柔地说道。
丝言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扯起一丝苦笑。
杨倩音拉住丝言的手,和她并肩在□□中漫步,感激地对丝言说道“上次在冥界,谢谢你救了我和阮尘,如果不是你,恐怕我和阮尘早已死于非命了。”
丝言轻轻地摇了摇头,语含内疚地说道:“其实这件事应该我向你们道歉才是,是我连累了你们!”
“不,丝言,不要这样说。”倩音摇头说道:“死亡是早晚的事,想必那幽冥皇对人间早有独霸之心,而你不过是一个借口。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找借口更轻松的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不必把所有的罪过都往自己身上揽,这样会活得很累。漫漫人生路,不要给自己加上太多无谓的负担,知道吗?”
“既然我的身份已经知晓,你,不怕吗?”
杨倩音轻笑出声,再次摇头,真心说道:“如果是以前,我是会见鬼色变的。可是见到你,就不觉得害怕了。这么美丽动人的女鬼可不多见。何况,你是一个善良之人,没什么好怕的!”
丝言展露了真心的笑容,眼中黯淡的光彩和忧愁也隐去了一些。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会,杨倩音再次开口说道:“丝言,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知道,苏暮是爱你的,他爱你胜过爱他自己的生命!”
听到杨倩音谈起感□□,丝言身体不免僵了一下。杨倩音对苏暮的感情她是知道的。虽然苏暮对她没有她所期待的那种男女之情,但是如果没有自己,他们或许最终会有结果。现在她如此说,让丝言不免有些愧疚。
“丝言,你不要误会,也不要觉得有什么对不起我!这世上很多东西可以勉强,唯独感情不能。勉强和将就换不来真正的幸福。现在想想,以前我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对苏暮那是死缠烂打,紧追不舍。苏暮明白,却一直假装糊涂。我爱苏暮,可我也知道,苏暮不爱我。他对我只有友情之谊,兄妹之义,没有爱情。他是一个真正的君子,即使我爸爸威逼利诱,他也没有违心玩弄我的感情,利用我对他的爱来谋取利益。他真的很好,也就只有你这样完美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如今,经历这种种,我知道,有些事情需要慢慢放下了!”倩音发自肺腑地说道。
听见杨倩音如此夸赞自己,丝言不禁觉得害羞。之前因为接触不深,至少还没到完全知心的程度,现在听到杨倩音的一番满含哲理的说辞,丝言不觉惊叹,这也是一个聪明通透的女孩。
“倩音,谢谢你!很荣幸能够认识你!现在,我有一事相求,请你帮我好好照顾苏暮!我知道,他会很坚强,很勇敢的。可是,人总有心结难开的时候,我希望他往后的人生都好好的,而不希望他有事!”
“怎么,你要走了!”杨倩音一阵失落和伤感。继而愤恨地说:“幽冥皇还是不肯放过你。”
“倩音,人鬼毕竟殊途。从一开始,我和苏暮都明白,这一天总会来的。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狠。而且,我三番五次违背幽冥皇,他没有杀我,迄今也没有对你们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早已经超出他的宽容限度了。我走了,是不希望再给你们带来麻烦。我也是时候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我其实并不属于这里。”
“不,丝言,你不属于冥界,你和他们不一样,你的心是纯洁的、高尚的。你,属于苏暮!”杨倩音焦急地否定道。
丝言苦笑,无可奈何地摇头,不知该说什么。
看见她脸上难掩的痛苦,杨倩音也自觉地闭上了嘴。
两人沉静地又走了一小段路,倩音忽然说道:“他醒了!”说着,视线望向屋子。
丝言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站在大门外面对她们的苏暮和阮尘,眼中的哀愁未减,此刻又增添了些许委屈和疼惜。
倩音看了看苏暮,又看了看丝言,对他们笑了笑,就知趣地走向房门,和阮尘一起回到里屋,留下苏暮和丝言在庭院中。
丝言定定地站在原处,眼睛一刻不离地看着苏暮,看着他款款走向自己。而苏暮也深情地凝视着她,慢慢走近。刚才一醒来,一睁开眼,他就迫不及待地翻身起床,心急如焚地想要见到丝言。虽然刚才昏迷了,可是他知道丝言在这里,那种感觉很强烈,不会错的。而且,身上的伤不会莫名地好的。只是伤恢复了不少,但还没有完全康复,又因动作猛烈,脚还没着地,眼前就一片晕眩,跌回床上。在床边照顾他的阮尘没有阻拦他,也知道阻止不了,于是小心的扶着他下楼寻找丝言和倩音。看见丝言还没有走,苏暮觉得心安!
丝言伸手抚上苏暮的脸颊,轻轻摩擦着,动作很温柔。看着他苍白憔悴的脸,眼中流露出深深的关心和心疼。而下一刻,自己就被苏暮紧紧地拥在怀里。苏暮紧紧地拥着她,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放手,丝言就会消失不见。从此,只怕真的不会有相见的一天了,一想到这,心就疼得无法自持。
“苏暮!”丝言回应着苏暮的拥抱,双手紧紧地环抱住他的腰。他的痛,她感同身受;他的苦,她知道;他的不舍,她又何尝舍得?深情地喊着他的名字,深切地感受着他的温度和温柔,丝言真的舍不得放手。
良久,丝言头靠在苏暮怀里,忍着内心的悲痛,努力稳住颤抖的语音,竭力佯装平静地说道:“苏暮,谢谢你的爱和真心,温暖我的世界,治疗我的伤痛和倦意。今日能和你相知相恋,明朝即使苦痛我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在爱情中的漫漫旅途里,总会有凄风冷雨的,就像梦一样,梦里有快乐也有伤悲。人世间的悲欢离合也是难以避免的,可是昨日种种美好却还可以深藏心中,永不褪色的。苏暮,答应我,为我好好地活着!如果你对我的爱足够多,情足够深,那就坚强快乐地活着,不要太在乎这短暂人世的暮暮与朝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很喜欢这句话,现在更甚。苏暮,在这茫茫世间,我遇见了你,是一个意外,也是一种美丽。即使无法白首不相离,但知己千金难求,能得一心人,已是一生的福气!苏暮,我要走了!我离开,是不想再连累你们。我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命,可是我在乎。而且,我们要考虑身边人的感受和安全。他们是无辜的,所以我们不能这么自私。我几次三番违背幽冥皇的旨意,挑战了他的底线,但是他还是手下留情了。他对我是有情义,但是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王者,最憎恨的就是别人的不忠和不屑,而他也不是胸襟开阔之人,所以他对我的耐心和容忍只怕已经用完了。所以,我必须离开,你好好保重!”说道最后,丝言的声调不觉降低了几分,语气中也带着浓浓的哭腔。丝言想让自己坚强,可是心不受控制,眼泪也不争气,扑簌扑簌地流了下来,沾湿他的衬衣。
苏暮静静地听着丝言的临别之言,极力想忍住的眼泪在听完丝言的话后还是不受控制的滑落,抱着丝言的手加深了几分力道。
少顷,丝言慢慢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同样泪流满面的苏暮,挤出一个心不由衷的笑容,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再次低低地开口:“天亮了,我真的要走了!答应我,振作起来,好好拥抱太阳和光明,每天开开心心的,不准再愁眉苦脸的,而要笑口常开,‘笑一笑,十年少’,我可不想下次见面看见的是一个过早衰老的你!”
听见丝言调侃的笑语,苏暮绽放了一个夹带着苦涩的笑容回应着丝言的浅笑。
丝言抬手擦干苏暮的泪痕,与苏暮四目凝神注视中,在苏暮唇上印上了深深的一吻。而后,慢慢后退,一步一步地后退,离开苏暮的怀抱,渐渐远离,一直紧牵着手一点一点地分离,直至再也触碰不到。深深地看了苏暮最后一眼,丝言转身离开。
“丝言——”苏暮大喊一声。丝言怔住,不忍移步。语音未落,苏暮已经飞奔到丝言身边,从后面环腰抱住了她。
丝言感觉全身力气一下子全部流失了,抽空了,身体紧紧依偎在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自己,手抚上他环抱着自己的手。
两人就这样抱着,也终于不再掩饰,任由泪水如决堤的潮水涌出,身体也不可抑制地颤抖着。
可是,多情流水管不住无情年华。月亮已近西天,原有的光也已变得暗淡无华,只余一抹几近透明的橙黄色。北方的那颗星也已变得暗淡,似谁偷泣的眼,悲哭着这无果的脆弱爱情。东方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接近太阳出口的朝霞也踱上了光彩夺目的金光,天际渐渐发亮,太阳即将又要沿着它亘古不变的轨迹漫步天空了。
“苏暮,放手吧!”丝言有气无力地劝说道,一点一点地掰开了苏暮的手,“过了今天,不要再轻易落泪!”说完,不再回头地向外走去,她不能回头。她怕自己一回头,看见那张让自己梦萦魂牵的脸就再也难以移步离开。丝言一遍一遍地说服自己的心,她不能,也不可以回头。哪怕泪水磅礴,心碎成裂片,她也不能。丝言咬紧牙关,直至嘴唇被咬出了血也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苏暮,我多想长伴你左右,可是太虚变换,世事无常,命运难以从人愿,我们只能带着毕生的遗憾各自度过余生了。谢谢你,苏暮!谢谢你用温暖的双手抚平我的忧伤,用真心的爱陪我共行!因你这份爱,我再也不会感到害怕和寒冷了!如果注定我们的爱情五线谱里,每个音符,每段旋律都充满着无法抹平的忧伤,那么,就让我随风而去吧,让你远离这首悲伤的情歌!再见了,我的爱人!若有来生,他朝相逢,再和你欢唱这首情歌。可是,会有那一天吗,会吗?月光,真冷!
一道光闪过,丝言就消失不见了。苏暮一直站在那里,看着丝言远离,消失。泪,湿了空气,冷了一颗心!红尘万丈,千山万水,只剩回忆。但是,无怨,亦无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