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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上）
瑟兰迪尔从今天上妆时就感觉不妙，特别是为了造型戴上改变瞳色的隐形眼镜后。那只受过伤的左眼疼得厉害，秀场上灯光从脚底下的玻璃T台漫反射出点点光斑，像针一样扎进他眼底。这位顶级超模下台阶时摔了一跤，头发披散下来，连头上戴的银质冠饰都摔下来，落到台下。台下一片哗然，他仍然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假装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是富有几十年舞台经验的超模，即使他担心自己会摔下去，玻璃台面看不清哪里是边界，他仍能在音乐声中从容走完他的闭场。
那位超模接下来的行程被迫取消，只能先回密林休养。第二天一大清早，他在密林的私人机场由于大雾和北风暂时关闭，他的私人商务飞机只得停在了密林-萝林北机场。那位超模戴着墨镜，被他的精灵助理们拥簇着，从机场VIP通道离开。VIP出口处站着迎接他们的精灵，穿着一件印着小鹿图案的T恤。
“加里安让我来接你。”莱格拉斯低声说。
陪同密林国王出行的助理团队识趣地快速离开，坐公司开来的巴士回密林，将他们的国王交给小王子。
莱格拉斯陪他父亲一齐往机场外走，他凑近父亲脸上看了一下，问：“你的眼睛怎么啦，看过医生了吗？”
瑟兰迪尔取下墨镜，示意给他儿子看，他整个左眼完全红肿，只能勉强睁开。
“看过了，说是角膜发炎。”
“戴美瞳戴的？”
“也许。”
那位超模刚要重新戴上墨镜，眼前咔咔几声响过相机的闪光，那是专职蹲守机场的狗仔。平时他倒还不特别在意机场偷拍，但今天他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脸。
狗仔拿着相机，得意于今天拍到了有爆点的照片，但是他一抬起眼睛，那位密林小王子、中土超模莱格拉斯正冷冰冰地看着他，浅蓝色的眼睛蒙着一层冰霜。
“把照片删了，”那位小王子严厉地盯着对方，下达命令，“你没有看到他不想让你拍照吗？还有，他眼睛受伤了，你还对着他开闪光灯，你什么意思。”
狗仔原本抱着反正你也不敢打我、敢打我马上让你上头条的无赖心情，但那位小王子赋予的压迫感让他完全钉在了原地。他浑身发冷，不敢说话，甚至不敢直视那位小王子。莱格拉斯一把抓过他的相机，当着他的面删掉了照片后，才将相机还给他，说话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点。
“下次不许这么做了。”
莱格拉斯领着瑟兰迪尔上车，这位小王子开着一辆墨绿色超跑，是他父亲出钱、他自己挑选的生日礼物。
瑟兰迪尔系上安全带，就听见他旁边的儿子警告说：“在我的车上不许说话，不然我就把你从高速上扔下去。”
那位超模只好点点头：“是，王子殿下。”
莱格拉斯有这种警告当然是有前车之鉴，在这位小王子刚够年纪学开车时，第一次父子俩就在车上差点打起来，下一刻车撞到了树上。幸亏忠心耿耿的加里安及时分开了他们，并且安排了一个有经验的精灵专门来教小王子开车。莱格拉斯熟练打着方向盘，调转车身，离开机场。他早上没吃什么东西，加里安很早就把他叫起来，说密林这边的私人机场关闭了，希望他能去萝林北机场接国王陛下。他看到路边的咖啡店，将车停下来，转脸对他父亲说：“等一下，我去买杯咖啡。”
早上咖啡店里有不少人排着队，莱格拉斯点了两杯咖啡和一小袋曲奇饼干。咖啡店里挂着电视机，正在放中土时尚娱乐节目。一个刘海占了脸部一半的女主持正在聊林谷公主亚玟的秘密恋情，在南部城市哈拉德被偷拍的照片上，那位衣着光鲜、妆容妥帖的中土女神居然牵着一个衣衫褴褛、头发和胡子完全盖住了面孔的流浪汉，两人十指相扣。
这个男孩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他感觉时间变得很漫长。直到咖啡店服务员和后面排队的人一齐大声对他说“您的咖啡好啦”，他才恍然大悟，端起两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走了。
他走回自己的车位旁，上了车，将一杯咖啡递给他父亲，另一杯握在手里，喝了一口，连锁店的廉价咖啡带着一丝苦涩。他将咖啡杯放回到车载杯架上，刚准备发动车子。咖啡店服务员赶过来敲他的玻璃窗，将他忘在店里的曲奇饼干递给他。他摇下车窗，接过饼干，微笑着道谢。
这个男孩掏出一块饼干，掰成两半，分了半块给他父亲。新鲜饼干似乎又有些太甜，只能勉强下咽。
“Ada，”这个男孩顺着他父亲的衣袖往下，直到碰到对方的手指，小声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吧。”
瑟兰迪尔正在低头翻看手机，巴德打了许多电话和发了许多短信，但他仍然痛苦地决定将它们全部删除。冷不丁听到身边男孩的话语，他有些吃惊，但立刻温柔回答。
“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是这样。”
莱格拉斯握住他父亲的手指，他的右手握在父亲的左手上，停了数秒，而后伸进去，十指相扣。他清晰感受到他父亲左手上的两枚戒指夹在自己手指之间的冰冷触感，但他父亲的手本身却是温暖有力的。
他们一直这样交握了一会，莱格拉斯才抽回手，开始打火发动引擎，专心开车。
和巴德分手是对的，瑟兰迪尔想，如果一定要他在两个当中选一个，他当然选择莱格拉斯。
不过，几分钟后，那位超模心头又掠过了一丝悔意。当莱格拉斯将车开到密林高速的收费站入口，开始四处翻找自己的通行年卡时，这个年轻男孩忍不住大声抱怨。
“密林高速不知道收了多少年的钱，还没收够。而且连我们自己过也要付钱，要不要点脸。”
莱格拉斯没有找到年卡，最后掏出信用卡刷了个单次PASS。
坐在他身边的那位被骂“不要脸”的超模只好说：“你接我算是公务，让加里安给你报销过路费。”
他话音未落，又被儿子打了一下左手手背，莱格拉斯抽出一张消毒纸巾递给他。
“都说了是眼睛发炎，你还用手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