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飞头蛮·两命(1 / 1)
春天的影子还没留住,炎炎夏日就好像一夜之间忽然袭来了一般,鹊仙镇里四面河塘,转眼间翠绿的荷花就开了一湖。看上去满眼翠色,好像很清凉的样子,实则白天呆在屋子里也是会热的坐不住。
九祁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件红肚兜,小孩穿的,丢给白术,说让他天热了穿那个。安锦看他坐在那满脸淌汗,便也要他穿上。白术脖子一梗,一个接一个的“不穿不穿”,觉得太丢人,嫌那是还没长大的小孩才穿的。
后来安锦没办法,只能用小锤子凿了些碎冰,不过他没有大户人家的冰室,就将那些冰块放在屋子角落里,用法力给它们保温,那些凉气丝丝缕缕的化成白烟铺洒在地上,悬壶斋还真有了那么几分仙境之感。
后来白术就好坐在地板上,晚上睡觉也不回花盆里去了,躺在地板上,安锦如今走路都要小心,生怕一不留神踩到淹没在冷气里的他。
不过时间久了,白术发现,他的“床”好像被人霸占了。
因为太久没在花盆里睡,安锦就将他的花盆挪到窗口去。悬壶斋门前就有两棵垂柳,一棵紧靠着窗户,风大的时候柳条都会被吹进屋里来。
然后白术就发现,他的花盆,被这棵可恶的柳树霸占了。可惜无论他怎样将那些柳条从花盆里□□,第二天一早它们还是会回到花盆里去,白术忍无可忍,夏天天热,关不了窗户,我搬花盆总可以吧!
等到晚上,白术将花盆挪到窗台下面去,看着窗口的柳条荡阿荡,往窗口摸索过来,然后发现放花盆的地方居然不见了花盆,柳树枝慌忙起来,分散开来开始往四周摸去,发现花盆真的不在了,那些枝条僵了一僵,垂在窗台上没了动静。
但是半夜里白术在地板上睡得正香,听到耳边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别提有多磨人耳根,他翻了个身继续睡,那声音依旧阴魂不散。白术“骨碌”坐起来,就看那些柳条在窗台上焦躁的翻来覆去,“好热啊,热死啦……”
“……”白术愣了一秒,扭头冲着屋里大喊,“公子!柳树成——精——啦——”
因为安锦的缘故,悬壶斋四周灵气四溢,难免会有一些东西沾染上灵气,不过能开口讲话的,这还是第一个。
随着白术气沉丹田的一声大吼,那棵柳树全然惊醒了,柳树枝刷的一下缩回窗户外面去,过了一阵子又不甘心的伸回来,扒在窗沿上不敢动。
不过事实证明,想要把睡着的安锦从睡梦中叫醒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白术放弃了喊他的想法,歪歪脑袋对那一排柳条道,“你很热?”
柳条愣了愣,一根伸上来弯了弯,就像点头。
“那你也不能未经同意随便睡我的床。”白术挺起胸脯说的理直气壮。
柳条颤了颤,弱弱的道,“我错了。”那声音软软的小小的,听不清像男孩还是女孩,白术理解,原本植物这种不分雌雄的,在修出人形之前就是雌雄莫辩的,等能够修出人形时,想男想女可以自己选。
不过……说到自己为什么没有选择过就变成了一个男孩子,恐怕多半是安锦怕女孩子太麻烦吧……
“知道错了就好。”白术将那棵柳树教训了一顿,对它道,“你今晚可以租用我的床哦,但是要跟别人说谢谢,这些都是做人最基本的礼貌,”想了想他又骄傲的补充,“这些都是公子教我的。”
小柳树的枝条弯了弯,吐出两个含混不清的字,“谢谢”,许是刚开始学说话,白术不同它计较。
然后他将花盆搬回窗台上去,柳树就把枝条伸进那些凉凉的土壤里。白术转念一想,若不是悬壶斋在这里,它只是一棵柳树,也不会感觉到热,这样算起来反倒是自己让它过了个难熬的夏天。
于是怀着几分愧疚,白术把余下的几个空花盆挨个码在窗台上,柳树就把剩下的枝条都伸过来,小声的嘟囔,“真凉快。”
白术自觉做了一件好事,又回到地板上去呼呼大睡了,不过很不幸的是,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吵醒了。
*
前日老张头家的儿子娶妻,是个农户家的女儿,说不上漂亮,身形甚至有点壮硕,但是能干活,好生养,穷人家娶媳妇,这也算是很重要的一点。
可是好日子还没过几天,麻烦就突如其来。
今天一早老张头就敲开了悬壶斋的大门,阿九门一推开,他便“安老板、安老板”的唤进来。“张伯,这个时辰,公子应是还没起。”阿九看看天色,确实这个时间安锦应该还在床上赖着。
老张头一听安老板还没醒,顿时急的团团转,阿九安抚的将他带进屋里来,甫一推开门,丝丝凉气就扑面而来。
他盯着屋里云笼雾罩一般的模样,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神仙,安老板真是神仙啊。”
“这些冰块是公子凿了来解暑的。”阿九淡淡解释。
“张老伯你来啦。”白术坐在窗台上,手里握着一把柳条正嘟嘟囔囔聊得开心,看见老张头进来,与他打招呼。
老张头最爱白术,喜得连连点头,“哎哎,乖娃娃。”然后自己端着茶杯念叨,若是怀英生的娃娃能有这么漂亮该多好。
说话间,安锦就已经从屋里走了出来。夏天天热,他难得把头发扎起来,却也随意的很,用一根鹅黄的绑带在发尾处一束,身上着一件素白衫子,扣子系的松,露出脖颈和锁骨,几缕黑发裹进衣服里,一看就是刚睁开眼的样子。
“安老板,”老张头搓搓手掌抱歉道,“老头子又要麻烦你了。”
“无妨。”安锦这才清醒了些。
他绕到硕大的药柜前,扫视这些盛药的小格子,将要一味味的取出来,束成三份包好,对老张头道,“这是最后三天的份。已经服了几个月的时间,不出意外的话,这几包服下,你的头疼病就该彻底好了。”
“多谢安老板,确实老头子的头疼病已经极少发作了。”
他搁下钱,踌躇了一番,“不过这次,老头子还想给另一个人取药。”
“三日前,老头子的儿子张阜娶妻,当初媒婆来提亲的时候,老头子看那姑娘还是个身子骨好的,嫁过来之后,不知怎的,短短几天时间,忽然就消瘦下去,神色也恍惚起来,我家如今做活都不忍叫她,她一直在屋里卧着。”
“应该是水土不服吧。”阿九思索了一下试探的问。
安锦点点头,“那先开些调养的药,如果没有效果,你得带她过来。”
老张头连连点头,“多谢安老板了。”
那天老张头带着药走后,就再也没有来过,再次听到他的消息,是又过了几天之后,一桩大事传的沸沸扬扬,老张头儿子张阜新娶的妻子,死了。
怀英嫁到老张头家才不过七天,据他的邻居说,这姑娘刚来的时候白白胖胖的,一副有福的模样,结果从成婚之后,就开始飞快的瘦下去,等到五六天的时候,已经瘦的皮包骨头,话都说不完全,甚至都没来得及找医生,第七天早上醒来,家人便发现,怀英已经死了。
不过这事情外人并不清楚,张家也捂在怀里不愿往外说,毕竟自己家儿子娶了妻还没有十天时间,原本一个好媳妇就死了,若是传出去了,那以后阜儿还去不娶妻了。
可是镇上的女人们显然不愿放过这个绝佳的八卦,后来甚至传闻有人曾透过窗子看过那女人的样子,形销骨立,与成亲时相比简直是两个人,别提有多恐怖。
张家利索的把儿媳葬了,只是怀英那边的家人得知自己女儿竟然才嫁过来几日就死了,怎么都不肯相信张家人的那套说辞,坚信是张家把怀英害死的,赖在他家门口不肯走,非要讨个说法不成。
这头这两家人还没把事情解决完,那边好,就有闹出了人命。
这次是李家的小女儿,年方十六,待字闺中,就忽然被人发现身首异处了,父母一时间接受不了,双双昏了过去。
这位小姑娘死也就是三天后的事情,怀英的亲戚还蹲在张家门口朝着要个结果,李家小姑娘的头颅就在隔壁街角被人给发现了。
她的身子还好好的睡在家里,头颅却出现在了一条街上,脖子上的创伤平齐,像是被人一刀斩断,却没有留下什么血迹在身上,就好像是头平移到了街上去一样,神色安然,没有丝毫惊恐之感。
衙门大张旗鼓的查了好几日,却没有任何收获,只能当做悬案了解。镇上一时间人心惶惶,怀英的家人怕有鬼怪作祟染上什么不好的东西,第二天一早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