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姑获鸟·团聚(1 / 1)
这时候管家忽然举着棍子从门外闯进来,环视了屋里的混乱场景,冲到庄云身边将她扶起来,“夫人您没事吧?”然后转头看向向挽青,“你这妖怪,法师定然这就收了你。”
向挽青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她甚至都不敢出口反驳自己才是真正的赵夫人。
“我才是赵府的夫人啊……宋管家你看清楚,我才是正室夫人。”向挽青喃喃自语,管家看了她一眼,对安锦和九祁道,“两位法师,你们快收了这个妖怪,让她莫要再为祸人间了。”
看安锦站在原地没有动,向挽青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向他求救,“安公子,您能看透这妖怪的障眼法对不对,您快些收了这妖怪,我还能给你成倍的报酬。”
“你这妖妇胡言乱语些什么,”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将庄云从地上扶起来,隔着管家的脊背,向挽青看到了庄云乱发下得逞的笑。
“她才是妖妇!”这时她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赵宝儿,“宝儿,你连娘亲都不认识了吗,我才是你的娘啊。”这句话说到末尾,她的语气忽然弱了下去,当着庄云的面,她实在说不出那句话。
果然她这样一说,庄云的情绪激动起来,她低声笑着朝向挽青走过来,“看清楚,谁才是这里的主人。”声音低沉沙哑,简直像个男子,让她毛骨悚然。
“这只姑获鸟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九祁揉揉眉心开口。
“确实,姑获鸟性格温顺,从不故意伤人,这只与别的不同。”
“得将她带回去。”
安锦点点头,“但不是现在,你看她双眸赤红,心魔极盛,我们打不过她。”
“这妖怪我们带走,将她封印起来,才更安全一些。”安锦指指呆坐在地上的向挽青开口。
可是庄云显然不放心就这样把向挽青交给两个来路不明的人,“这个妖怪捉走了我的儿子,罪不可赦,还是由我亲自送到道观中去更为妥当。”
这时候如果强行争辩,难免会招到庄云的怀疑,两人只能暂且离开,想等到半夜再回来。
坐在路边的小茶寮,九祁咂了一口浓茶,对安锦道,“瘫子,自从你开了这间什么药铺之后,爷不但莫名生病了,整日跟你操心这些闲事,翻墙入户的事更没少干,想当初,啧啧,爷还是风流潇洒的。”
“若你嫌弃,往后有这种事,你不必跟来了。”安锦垂眼看茶杯里的碎叶。
九祁笑了笑,“别啊,这些事情虽然招人嫌,但是从前的日子啊,”他抿抿嘴,“爷宁愿这样,起码不会无趣。”
听了他的话,安锦也笑了。
两人就这样把一锭金子端端正正的摆在桌子正中间,活活让茶寮老板跟着他们在大街上干等起来。其余的茶摊饭馆都纷纷收拾东西走了,他两人不紧不慢的在小桌前坐着,头顶昏黄的烛光映的那枚金子闪闪发光。
茶馆老板就窝在小板凳上,盯着桌子上那枚金子,两眼发绿,也不收摊赶人,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了,也要等他们主动付账走人。
大街上越发清闲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就更加扎眼,九祁恍惚间一抬头,而后就笑了,安锦随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见大街上一大一小两个熊孩子正和一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讨价还价。
“阿术,阿九。”安锦的声音轻轻缓缓的飘过去,两个小身影就愣住了。
两人一人举着一根糖葫芦被安锦教训了一顿,糖衣化了,滴滴答答的落,白术就忍不住盯着它瞧,口水和糖汁一起往下落。
“你们两个快些回去,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晚上出来逛。”有阿九在,倒不是怕他们被什么人贩子拐跑,阿九法术不低,一般人抓不住他们,怕的是到了晚上,街上若是有捉妖人行走,他们会出什么问题。
两个人喏喏的答应了,转身往回走,走了两步白术忽然像想到什么一样回过头来,瞟了一眼安锦和九祁,铿锵有力的开口,“你们两个大晚上的在这里做什么?”
……
“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九祁搪塞他。
“晚上不安全,你们快回家。”白术手一指,小脸一僵,学安锦赶他的样子。
安锦自然知道这鬼灵精既难缠又不好打发,便实事求是的跟他讲,前些日子见的那只姑获鸟要害赵府夫人,今晚要去将她救出来。
“那个妖怪居然又想害人!真是坏的透顶了!”白术气的挥舞手里的糖葫芦。
该怎么辩解,安锦顿了顿,还是没有开口。
“你们先回悬壶斋去。”九祁看时间差不多了,开口催促。
两人磨磨蹭蹭的走了,安锦和九祁也终于搁下茶碗,往赵府走去。金元宝还在桌子上,掌柜瞌睡惊醒,跑过去抓起金元宝又摸又咬,见是真的,喜不自禁。
*
向挽青被关在一间柴房里,这地方她熟得很,当初许多胡乱一轮庄云和她丈夫的仆人就是被拖到这里捂死的。想到这里,她不禁缩了缩脖子,往柴草堆里又靠了靠。
于是忽然想起的推门声,让她吓得差点叫出来。
“别出声。”九祁两手环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要是自己喊出声把姑获鸟招惹来,谁都救不了你。”
向挽青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被那妖怪所迷惑的。”
庄云派来的看守早已昏倒在地,两人将向挽青带回悬壶斋,安锦焚了安神香,让她暂且压压惊。白术还很自觉的上了茶,只是九祁的病好像还没痊愈,今天出去奔波了一日,这会一进暖和屋子里,连打了几个喷嚏。
安锦从屏风后头摘下一件披风递给他,九祁连连摆手,“这都什么日子了,还披这个,热不热。”
“若是一直生病,你的妖力会一直受损的。”安锦不紧不慢的道。
这样九祁皱皱眉,接过那件披风,把自己裹成一只球缩在角落里,任由汗水慢慢在额头凝聚不敢动弹。
这时白术端着一盘点心从内室走出来,让向挽青先吃点东西,然后爬到她对面的椅子上,絮絮叨叨安锦一定会除掉那只姑获鸟,把孩子还给她。
向挽青点点头,眼神说不上来开心还是难过。
“瘫子,你说那只姑获鸟什么会不会有别的什么东西。”九祁说。
安锦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他转头看向赵夫人,“你得详细的将当时的情况讲清楚,我们才能想办法除去她。”
沉吟了一下,他扭头对白术道,“阿术,时候不早了,你先睡吧。”
“我不睡。”白术摇摇头。
“别闹。”安锦眉头皱起来。一旦这样,白术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虽然心里不情愿,但还是一步三回头的挪到内堂去睡觉了。
这种事情,他还是不想告诉阿术。
从前他以为,有什么事情就一定要讲清楚,他才能更好的成长,但如今他发现,他还只是个孩子,有最鲜明的是非判断,有些事情太过阴暗复杂,他不需要懂,也不需要去触碰这些东西,他还小,还需要阳光和温暖。
自从店里有了白术,安锦想什么事情总要先思虑到他,在山上的时候他只有自己一个人,无牵无挂,看似逍遥,现在却觉得,肩上担着这副责任,丝毫不觉累赘,反而也教会他一些东西。
在两人的询问下,向挽青终于说出了,不但庄云被丢到了乱坟岗,后来丢去的,还有她的丈夫。
安锦意识到,那里的阴气那么重,会不会是她丈夫的怨气进了她的体内,才引出她今日不同寻常的一面。
安锦问她庄云丈夫的事,向挽青说不清楚,只知道是曾经镇上有名的秀才,家里只有他一个,子嗣单薄,很想要个儿子,很想……要个儿子……
说出这句话,向挽青也愣住了,三人眼神相会,算是弄清了这件事情。
*
安锦和九祁是在第二天一早发现向挽青不见的,白术起得早,说是自己醒的时候正遇到她出门,追出去就已经看不到人影了,这时街上还空旷的很,没有几个行人,无处打听,两人只得作罢,心想她一定是去了赵府,一会定是要去赵府一趟。
没想到拐近那条街上才发现,赵府的大门前忽然空无一人。两人破门而入,屋里也一个人都不见,姑获鸟居然将赵宝儿带走了,可是这一屋子的仆人又去了哪里。
*
破旧的小屋里烛火明亮,赵宝儿揉揉眼睛,“娘亲,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宝儿累了,想休息了。”
一个女人转头将床榻整理好,将他抱到床上,柔声开口,“今晚爹娘陪宝儿一起睡好不好?”
“好啊好啊。”赵宝儿点点头,利索的爬上床。
女人也翻身上了床,羽翼展开,轻轻拥着赵宝儿,他口中的娘亲正是庄云。
这时又有一个人进了屋,赵宝儿开心的说,“爹爹来了,爹爹快来一起休息。”
“正好爹爹也困了。”那人点点头,是个从未听过的深沉低厚的男声。
他从屋门口的阴影里走出来,走到床边,烛火一映,那张脸柔和中又带着一丝凌厉,乌发高髻,翠钗斜簪,却是向挽青的容貌。
“他”躺到床上,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听着烛火燃烧的噼啪声,过了许久,听到赵宝儿的呼吸声变的浓重了,“他”不带感情的开口问庄云,“那些仆人都处理干净了吗?”
庄云点点头,“一个不留。”
两人的眼里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欣喜,那个男人一脸开怀的挤出一个笑容,在向挽青端庄的脸上显得格外诡异,他张大口笑着,却似乎还不习惯这个新的身体,“呼哈,呼哈哈,哈哈哈,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是啊,终于‘团聚’了啊。”说着,庄云也露出笑意来。
烛火还在燃烧,夜幕才刚刚落下,那些害他们家破人亡的坏人的魂魄还在乱坟岗哭号,只有这间小屋,淹没在茂盛的丛林里,只有他们,只有他们才能给宝儿父母之爱和幸福,谁都休想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