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倩兮女·报复(1 / 1)
第二日白术一早起来,就见昨晚公子带回来的男人(?)已经站在窗口饮茶了。阿九不知去哪了,房里只有这位荣公子一个人。
他见白术睡眼惺忪的从屋里出来,放下手里的茶杯向白术问好,白术点点头迷蒙的回应。
“敢问小公子,对面那家叫做鸩心的铺子所售何物?”荣秉堂指着鲜红的牌匾问。
听了他的话,白术才想起自从望月之城回来之后,两家已经没再来往了,不知道绯色那个女流氓最近怎么样了。白术揉揉眼,随口道:“就是……卖□□的……”
“哦?卖□□?”荣秉堂很是稀奇。
“对,就是闹闹耗子,母大虫什么的,一包就死。”白术边说着边给自己倒了一碗茶。
“原来如此。”荣秉堂恍然大悟。
屏风拉开,安锦也缓缓出来。好在他还记得店里有客人,衣服已经穿整齐了,没胡乱披什么外衫在身上,头发也用发带扎了起来。
两人互相客气了一番,荣秉堂禁不住疑惑问:“昨晚那叫倩兮女的鬼怪,公子是如何降服她的?”
“倩兮女素来胆小,想要摆脱她的纠缠,只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笑,你也笑,而且声音一定要盖过她。如此,倩兮女的笑声便会变小,而且头颅也开始萎缩。如此反复多次,她的声音会越来越微弱,头颅也越来越小,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世上竟还有如此奇事,荣某今日受教了,”想了想荣秉堂又开口,“在下一夜未归,家人必定已经着急了,如今天色大亮,在下便不再打扰公子的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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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秉堂出了悬壶斋,直接回了住处。因为下个月烟月楼的花魁大选,他决定再在这里停留一阵子。府中云妆已经催了几次,他回了书信,只说还有些官事未了,迟迟不归。
这夜荣秉堂与好友外出归来,他刚回房间,便听到一阵嬉笑声。耳熟的声音让他有一瞬间怔忪,然后便毛骨悚然。
荣秉堂想要夺门而逃,一回头,却正对上那张惨白的脸。
“嘻嘻嘻嘻……”看着血红大口里发出声音,荣秉堂想起安锦的方法,满脸惊慌的发出“哈哈”的笑声。
听到他的笑声,那倩兮女果然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荣秉堂满头冷汗的站在房间里,只觉耳边还回荡着那吓人的声音,他急忙唤来侍卫,在门口守夜,又燃了些安神香,才勉强入睡。
夜里荣秉堂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的家产一夜间消耗殆尽,他坐在凌乱空荡的房间里,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姑娘跑进来,笑盈盈的对他说,“我来取回自己的东西。”
可那面容太不真切,直至梦醒,荣秉堂也没想到梦中那人是谁。
第二天一早,荣秉堂洗漱干净,便有小厮快马加鞭送来了消息。荣秉堂当时正在用餐,不欲理他,便让那小厮在外面候着。好不容易吃完了,小厮急匆匆的跑进屋来,张口就带着哭腔,“老爷!库房里的金条银票,全都没了!”
“胡说八道什么!”荣秉堂呵斥他。
来人正是荣秉堂最信任的贴身小厮付财,荣秉堂一贯信任他,库房的钥匙也只给了他一把,平日里清算核实。
“老爷,如此大事,小的哪敢说谎啊!昨日夫人见您还不回来,便让小的去库房里取些银票收在包裹里,她要亲自来看您。可是,可是小的到了库房,只见原本的金山银山,全都不见了!”付财每说一句,就跪在地上磕一个头。
他必须让荣秉堂相信自己,如果他不信,身为唯一拥有库房钥匙的下人,这个黑锅他是背定了。
可显然荣秉堂不可能相信付财的一面之词,但他还是赶回了江城。没有想到,面对他的,果然只剩一个空空如也的库房,他收藏在库房里的金银珍宝,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可是莫名消失的这块肥肉,他却没法正大光明的找回来。
荣府的这个库房里放的,都是荣秉堂的私藏。说白了就是收贿来的赃物,太守虽然官职不算很低,但一年俸禄下来,也只够全家丰衣足食,想要良田千顷房屋百椽,再穿绫罗配璎珞,是绝对不可能的。
平日里各地方官多少都有些小动作,天子远在庙堂,他们便互相遮掩,从不言语。只是这笔钱却没个出处,若是他上报,铁定就会把私相授受也一起抖搂出来,所以他只能暗暗派了人手私下调查,丝毫不敢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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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一直很穷,还从来没做过这么爽快的事情。”花盏手里捧着一包银两,准确无误的抛到一户饥民的院子里。
黑色身影跟在她的一侧,看她玩的不亦乐乎,握着引魂幡的手轻轻颤了颤。
花盏回头看他依旧面无表情,再一次忍不住问他:“你为什么帮我?”
咻地一声,黑色身影再次消失不见。“又是这样。”花盏撇撇嘴,继续向饥民巷里投掷黄白包裹。
这个鬼差真是奇怪。不好好干活,竟然纵容自己这个鬼游荡人间,还帮自己去江城荣府里偷盗金银。花盏想想,就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侍卫刚刚带了消息回来,说江城东侧的饥民区里忽然流传出一些白银,算算时间,与府中失窃的时间正好吻合。荣秉堂听后勃然大怒,但又无可奈何,只能着手收回一些,但也不过了了。
这天夜里,荣秉堂又做了一个梦,梦里他穿着粗布麻衣,回到了贫穷的家乡,一路上有许多穿着官服的人对他笑着指指点点,笑声越来越大,嘻嘻嘻……最后一切光影都凝成一张浓妆艳抹的脸,那张脸笑嘻嘻的问他,“身无分文的感觉如何?”张口却是一个低沉的男声。
这次荣秉堂是真的慌了。上次的那个梦忽然应验,让他对这个梦感到无比恐慌。更何况他终于意识到那天夜里遇到倩兮女绝非一个意外,否则不可能事事发生之时都有倩兮女的存在。
荣秉堂找了几个道士,甚至是举着幡在路上游荡的半仙,可都没人能讲清楚倩兮女是个什么东西。这时候荣秉堂想起了安锦。虽然他只是一个药铺老板,但荣秉堂直觉安锦绝没有那么简单。
他带着一箱金银连夜赶到四方城,直奔悬壶斋而去。
开门的是上次见过的一个少年,面目清秀,少言寡语的。他急忙道明来意,进了屋里。内堂安锦正坐在茶几旁,一边还坐着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男子,一袭红袍,眉眼桀骜,正打量着自己。
荣秉堂被那眼神看的有些发虚,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奉上金银,求安锦帮自己一帮。安锦还未说话,他身边的那位公子便挥手道:“他不管这些,你走吧。”
安锦邀荣秉堂坐下品茶,“公子先歇息。这是在下一位朋友,九祁。他心直口快,公子别在意。”
九祁不满的瞪安锦,他没回应,只将盒子推给对荣秉堂,“在下只接些药草生意,其他的,请恕在下无能为力。”
荣秉堂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九祁一直不满的看着他,让他实在不安,只能离开了悬壶斋,另寻他法。
“瘫子,别的老子不管,但是那人身上有冥府的气息,这事你最好还是别招惹。”九祁圆润的指甲轻敲茶碗边缘,脸色少有的凝重。
“我明白,冥府的夜叉鬼差看上的,向来不是我该插手的东西。”安锦点点头,两人的话题又移回如何移走江月令在九祁家门口的坟头上去。
这是个大问题啊!九祁大老爷对此感到很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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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一个太守,荣秉堂不能擅离职守太久,他第二天回到府中,就在门口遇见了一队官兵,进进出出着。他们看见策马而来的荣秉堂,领头的那一个指指他,说了一句,“抓起来。”
荣秉堂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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狱中。
“大人,当初咱们说好的,您不能将小的供出去啊!”荣秉堂带着枷锁,穿着囚服,隔着铁笼门抓紧王大人的衣袖。
王大人连忙拽出自己的袖子,避之不及的低声说,“圣上最近不知为何,忽然掌握了一份贪污赃款的资料,还有一份赃款没有着落,若是我不供你,那现在在牢里的就是我。大家同僚一场,你就当帮我一个忙,等你上了路,我会给你烧纸的。”
听见远处有狱卒走进的声音,王大人张望了两下,匆匆的低头走了。荣秉堂喊王大人的名字,他却置若罔闻,直到狱卒进来,冲他大吼一声,“吵什么吵!天皇老子来着这,都他妈不敢吵一个字!”
荣秉堂跌坐回地上去,只觉心中一片灰败,这时眼前忽然恍惚起来,倩兮女的头颅又出现了,猩红的嘴巴近在眼前,低沉的男声说:“遭人背弃,被人弃之不顾的感觉如何?”
“你到底是谁!你要做什么!”荣秉堂激动地大喊出来。
“你没必要知道,你只需要记住,这一切都是你罪有应得,就够了。”低沉声音嗤笑了一声,消失弥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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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花盏刚刚吓跑了一对在芦苇荡里偷情的男女,保留着头颅模样在芦苇荡里刷刷的飘来飘去,看着里面惊飞的野鸭和小鸟,玩的不亦乐乎。
远处黑色的身影依旧握着摄魂幡,看着花盏嘴角缓缓勾出一抹笑。
这时巨大头颅忽然冲他飞来,骇人的脸直落到他脸前,他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嘴角的那抹笑,没来的及收回。
花盏变回正常的模样,看到他的笑容大吃一惊,“你居然笑了!我还以为鬼差都不会笑呢。”
黑色身影慢慢收回笑容,身形又开始逐渐透明,花盏见他又准备遁走,生气道:“你如果再消失就永远不要出来了!”
黑色身影刷的恢复原样,握着引魂幡的手攥紧,微微低头,不敢看花盏的眼睛。
“三日后午时,荣秉堂就要被问斩了。”
“哦。”花盏点点头,“其实,我不想他死的。”
“他害死了你,没理由留他活命。更何况他生前损公肥私,行贿受贿,死后必入第十六层火山地狱,受尽烈火焚烧之苦。”
花盏沉默不语,只远远望着远处飘荡的芦苇,“那你呢?你身为鬼差,擅离职守,你的罪名又如何好过?”
黑色身影抿了抿唇,悄悄淡化了身形,消失在花盏身后。
“厉阳,谢谢你帮我。”花盏对着芦苇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