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云南(一)(1 / 1)
钱家的事情,结束得比预想中要简单得多。
第二天钱予醒了,他恢复得很好。钱家人再未对餐厅提出任何要求,他们一家人也再未在餐厅里出现。
余露采到的那段片子,当然也没有在电视上播出。
欧宁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让余露知晓了,关于他们关系的真相。
出于一种伤害了别人之后又于心不忍的“好人”之心,那几天欧宁一直想找余露谈一谈。
可她一直不给他机会。
不止余露躲着他,令他更为苦恼的是,芷兰也有意疏远着他。
逢他上班的时候她总是不在。
他觉得她是故意的。他什么时候会出现在餐厅里,她再清楚不过了。
好不容易撞上一次,他跑去找她说话,她冷得像一座冰山,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电话必然是不接的,有一天早上,他真急了,不管不顾,直接冲到她家楼下。
近八点的时候她果然从楼里面出来了,牵着女儿的手。
看到他,她满脸的惊讶,焦虑无措,全没了平日的镇定。
那天她穿着白色A字连衣裙,那副慌张模样,令欧宁想起了大学里在女生宿舍门口被男生围追堵截的女孩。
那小女孩见到他,倒是高兴得很,拉着他的手,热情地喊着欧宁哥哥欧宁哥哥。他们好长时间没见面了,她仍然清楚地记得他的名字。
“你来这里干什么?”她摆出一副质问的架势。
欧宁还没来得及回答,那小女孩跳到他们中间,抬起头看着他,大声说:“欧宁哥哥,你是来看我的吗?”
“对啊!”欧宁笑着,把她抱了起来。
“欧宁哥哥,你是不是想我了?”她又问。
他乐不可支,看看她女儿,又看看她,坚定地说:
“是啊,我想你了!”
芷兰白皙的面庞上,竟然浮现出了红晕,像白色画布上抹了两道红色水粉,有一种羞涩的美。
当然,那羞涩只持续了几秒,她迅速恢复了理智。
她从他手里接过孩子,动作近乎生硬,仿佛是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
欧宁跟在她后面,想说的话还没说。她走得飞快,逃也似的,很快走到车子旁边。
欧宁冲过去,赶在她关上车门之前,拉住了她的手。
“芷兰,我有事想跟你说。”
“有事情餐厅里说吧,我现在要送孩子上学。”她的脸上,有一种强作镇定的表情。
那女孩在后排冲欧宁挥着手。
“不是餐厅的事情,是私人的事情。”他特意强调了“私人”两个字。
芷兰迟疑地看了他一眼,而她的目光令欧宁确信,她完全知道他想说什么。
她垂下了眼睛,声音很冷,却有些颤抖。
看得出来,她是尽力在保持冷静。
她不愿泄露的挣扎的内心,仿佛令欧宁感觉到了希望。如果她对他全无感觉,为什么又会挣扎呢?
而她挣扎着说出来的话,却是一番“苦口婆心”的说教。
“欧宁,什么都不要说了。好好珍惜你所拥有的,不要做无谓的事情,好吗?”
“什么叫无谓的事情?我听不懂?你指的是什么?”欧宁还是按住车门不放。
“你还记得钱宁吗?”
“你是说那个男孩?提他干什么?”
“你难道不觉得,那天晚上,他才是最伤心的人吗?欧宁,你还年轻,你不懂得,伤害了别人,自己也不会好受。所以,不要轻易去伤害别人,尤其是爱你的人!”
“可是,如果我明明不爱她,还要装成爱她,难道不是更大的伤害?”
“你——”芷兰皱着眉头,看着他,一时语塞。
“妈妈,欧宁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那小女孩把小脑袋凑了过来。
“好啦,宛乔,我们该去上学了。跟欧宁哥哥再见吧!”
芷兰粗暴地掰开欧宁的手,哐地关上了车门,以最快的速度发动了汽车。
欧宁站在原地,无奈地看着她的车子在视线中消失。
那一天,还有第二天,整整两天,他都没再看到芷兰。
她办公室的门紧锁着。欧宁真害怕她就这么消失了,还好有兰餐厅在。
有餐厅在,欧宁相信,她是不会突然消失的。
第二天晚上八点多的时候,欧宁去厨房送单子,走到门口,突然听到王厨的声音。
“好的,餐厅这边没什么问题,您放心吧!”
他在打电话。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欧宁清楚地记得,在餐厅里,“德高望重”的王厨,只对一个人说话时才会用“您”。
“您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要去几天?”
欧宁站在门口,脚像被钉在了地板上。“飞机”二字,听得他满腹疑窦。
他冲进厨房的时候,王厨刚好挂了电话。
“你干嘛?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
他从欧宁手里接过点菜单,不满地看着他。
“芷兰要坐飞机去哪里?明天几点?”欧宁单刀直入。
老王斜了他一眼,从鱼池里抓起一条鱼,扔到案板上,不说话。
“王叔,你就告诉我嘛!”欧宁冲到他旁边,缠着他。
老王素来对人冷淡,但自从上次跟他一起找过鱼之后,对他一直都还算热络点儿。
“我说你这么芷兰芷兰的,是什么意思啊?芷兰也是你叫的吗?”老王把菜刀插在案板上,转过头来,挑衅地看着他。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是冯老板、冯老板。那你告诉我,冯老板明天是不是要坐飞机去什么地方?”
“你一个小员工,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行了,打听老板的事情干嘛?老板去哪里,做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那你倒是说说,有什么关系?”
“你真想知道吗?”欧宁按住他的手。
老王再次放下菜刀,摘掉口罩,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那你说吧,你这么火急火燎的找她,想干嘛?”
“告诉她我喜欢她,我要跟她在一起!”
“你!”老王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就好像欧宁是在说一个笑话。
还是一个冷笑话。
“你不相信吗?是真的,我喜欢她,喜欢得快要发疯了!”
说得老王耸着肩膀,抖了个激灵,
“我说你小子别在这肉麻了,赶紧给我出去!”他重新戴上口罩,又开始剁鱼了。
欧宁急了,跑过去又是拉又是拽,无论怎么央求,老张都不为所动。
他仰天长叹,闷闷地站在那里,不说话了。
“愣着干嘛,赶紧出去啊!”老王指着门的方向。
“难道你就没有喜欢过一个女人吗?”欧宁看着他说。
这并非质问,至少语气比质问要虚弱得多。
老王依然在埋头做鱼,几句话的功夫,那条刚才还在池子里游曳的鱼,已经被他解剖成了大大小小的鱼块。
“你年轻时候,没有过吗?肯定有的吧!”欧宁仍旧一个人站在那里,对着旁边的老王,喋喋不休:“喜欢到发狂,这辈子非她不娶,越是见不到她,她越是躲着你,你就越想见她。男人一辈子总会遇到这么一个女人的,不是吗?”
欧宁看到,老王拿着刀略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眼睛抬了起来,没有看欧宁,嘴巴却好像在口罩里动了动。
只是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
案板上的猩红的鱼块,七零八落地躺在那里,好像在等待着他的处置,于是,他很快又恢复了切鱼的动作。
欧宁无奈摇头,冲他挥了挥手,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往门口走去。
“如果你明天上午十点半有空的话,”欧宁刚要推门出去,突然听到后面,老王的声音响起。
他迅速转身,看着老张。
他再次摘下了口罩。
“十点半,泸沽湖。”
他嘴里吐出这七个字。
谜底揭晓,欧宁欣喜若狂,冲过去想要拥抱他,却被他伸出手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