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肖牧(二)(1 / 1)
真准时。像手表一样准时的女人。
今天,她穿了另一件旗袍,水蓝色的。
准时,只可惜,完全不是在正确的时候。
“亲密”的一幕被她撞见,肖牧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
他能感觉到身后宛之的目光。
“对不起,我——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她在慌乱中,朝门的方向转身。
“没关系,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徒弟于宛之,宛之,这位是——”
肖牧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宛之仍坐在沙发上,抬头看着他,满脸的似笑非笑中,还带着些挑衅。
“哦,你好,我叫冯芷兰,”她大方地向宛之伸出了手,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便补了一句:“我是来找肖牧商量拍照片的事情的。”
宛之从沙发上站起,握了下她的手,又很快松开。她的眼睛,始终没有这陌生女人的脸。
肖牧正在想该怎么应付这局面,宛之却大手一挥,潇洒地表态:“你们聊吧,我先走了。师父。”
她特意把“师父”两个字说得很大声,看着肖牧,脸上带着狡猾的笑。
没等肖牧反应过来,她果真如猫一般,从门口溜了出去。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肖牧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回头看她,已经站到窗台那里了。
“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茶?”
“茶吧。”她回过头,看着他。
尽管是第一次来这里,她倒显得很自在,不自在的,反倒是他。
“金坛雀舌?”她看着玻璃杯里的茶叶,问他。
杯中齐齐竖立着一茬绿芽儿,
“是啊,喜欢喝吗?”他
“嗯,我最喜欢的绿茶。”她把杯子送到唇边,轻轻抿了一口。歪着头,好像在细品着茶叶的味道。
“虽然这茶味道淡,冲两水就没味儿了,但是仔细尝尝,还是好喝。而且这茶叶样子可爱。”她举起杯子,观察着杯中之物。
肖牧懊恼地发现自己被她迷了心窍了,看她喝茶的样子,竟也觉得好看得不得了。
宛之是抽烟的,芷兰是喝茶的。对于肖牧而言,爱谁不爱谁,一目了然。
“我调查过你了。”她挺直了腰,一本正经。
他吓了一跳,随即又笑了。
心想我还没调查你呢,你倒先调查我了。
“原来你这么有名!我还在网上看了你拍的相片,都很棒。”她走过来,把茶杯放在桌子上,“我担心——担心请不起你呢。”
“那我也可以不收你的钱啊!”肖牧脱口而出。
发现不对劲,但话已出口。
她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我——”他挠挠头,“那个,我的意思是,你可以不付给我钱,给我别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不清楚。
“别的东西?”聪明的女人,她眼睛里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异样。
尽管他的确想要的更多,但现在这个时候,他还不想令她误会。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给我一张你们餐厅的卡,让我在你们那里免费吃几顿饭就可以了。”
“就这样?”芷兰似乎不能相信,他要的竟然只是一张卡。
“怎么样?你就这么想付给我钱啊?”他坐到沙发上,双手抱在胸前,笑着,看着她。
手机突然响了。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闪个不停。
他知道,一定是她,明明是自己先走了,却很快后悔,很快变得不甘心,除了她,还会有谁?
他本来不打算接电话,可电话闹个不停,简直像要从桌子上跳下来了。
打电话的人的脾气,他不是不知道。
从芷兰手里接过电话的时候,他脸上有几分尴尬。
“你眼光不错哟,”电话接通,宛之的头一句话,就没头没脑。
肖牧没接茬,她开始大放厥词:“真的是偶遇?很美嘛。冯芷兰?名字也好!你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没搞清楚?调查过没有?不会已经结婚了吧……”
肖牧听不下去了,“你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他看到芷兰拿起水杯,另一只手撑着桌子的边缘,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想起宛之的话,心上掠过一层阴云。
不会真的结婚了吧?
便又心慌了,不知道是今天第几次心慌,他匆匆挂断了电话。
“你们餐厅几点打烊?”他站到她面前,决定更主动一些。
“很晚。怎么了?”
“就这个星期吧,后天怎么样?我去给你们拍照片。”
“啊,这么快?”
“你还嫌快?”
“哦,不是不是,只是我们需要准备一下。”
她拿起手机,拨了什么人的电话,简短几句之后,放下电话,对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
那天晚上肖牧到餐厅的时候,刚好打烊。
芷兰站在门口的灯下等着他。晚上室内颇有些凉意,她肩膀上搭了一条深蓝色披肩。
她随肖牧一起走进餐厅,借着室内更明亮的灯光,他看到她披肩下面,白衬衫的下摆别在浅蓝色牛仔裤里。
每次见她,她都是穿裙子,这一次是例外。
当然,他总共也没见过她几次。
他抱着相机,走在她身后。服务生正忙着收拾餐桌,忙碌却有序。
窗户都被打开了,食物的味道散去,植物和花的气味进入室内。
他看着她走到通道尽头,在拐进右边的房间之前,取下了披肩。
他快步跟上了她。
厨房里光线充足。已经有两位大厨候在那里了。一个高高瘦瘦、一个矮矮胖胖,都穿着雪白干净的工作服。
旁边巨大的长形工作台上,放了好多盘各色已经出锅的菜。
“介绍一下,这位是肖牧,著名摄影师,这次麻烦他来帮我们拍照。”她转身望着肖牧:“这两位是我们餐厅的主厨。让他们给你简单介绍一下每道菜的特点吧。”
她告诉肖牧,高瘦的那位是张主厨,主理肉类,矮胖的是王主厨,主理鱼类。
两位主厨见到肖牧都是毕恭毕敬的样子。看得出来,他们虽然年纪比芷兰大了好几轮,但都很听这位老板的话。
那天晚上的拍摄进行得意外的顺利。
肖牧没有告诉芷兰的是,以前他拍的都是大山大河大江大海,偶尔会给杂志拍一些明星大片。而这眼前的盘中之物,他还是第一次拍。
所幸这个跨度不算太大,试了几张片之后,他便渐入佳境。
厨房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快门的声音,夜已深,芷兰重新披上了披肩。她煮的咖啡很香,他连喝两杯。
时钟指向三点半,
他放下相机,终于拍完了!
他并不想回家,甚至没有半点睡意,看着满桌食物,计上心头,“你饿了吗?我们吃点东西再走吧。”
她没有回答,
“看起来就很好吃,扔掉了多可惜!”他自顾自在餐桌边坐下。
她却径直从旁边的门走了出去,
回来的时候,手里,拿了一瓶红酒。
他刚要拿筷子去夹菜,却被她拦住。
“等一下,都凉了,我去热一下。”她拿起那盘菜,走到灶台前面。
动作很熟练,看得出来,她对这个厨房很熟悉。
“你在家里也经常做饭吗?”他走到她旁边。抽油烟机上的灯泡开着,在她脸上投下了阴影,蒸锅盖子上的小孔开始冒出白色热气。
“没有,一般都是我妈做。”她头也没抬,淡淡地说。
“和我一样。”他喝了一口红酒:“你也和母亲住在一起?”
“是啊!怎么啦?”她打开锅盖,用金属夹子取出盘子。
“我也是。还有——还有我儿子。”
她抬起头,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看着他,没说话。
突如其来的“坦白”的冲动驱使他继续说了下去,“我几年前离婚了,前妻在美国,儿子归我,母亲现在帮我带。”
“哦,”她若有所思,用一块白色小毛巾包着盘子边缘,把盘子一个个端到桌上。
吃饭喝酒,闲聊数语,等收拾完厨房、离开餐厅的时候,天色已发白。
他们在公园门口道别。芷兰说要回家去小睡一会,她家与他的工作室在不同方向。
肖牧看着她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消失在路口拐角处。
一夜未眠,他却神清气爽,甚至有力气,一路小跑着到了公车站。
打车太快,他宁愿在公车上,晃荡着,吹吹晨间的风。
这明明是二十多岁的男孩才会做的幼稚的事,他已经三十四了!
爱会让人年轻,这话没错。
年轻是什么呢?心更热,感觉更灵敏。
就比如他对这个清晨的感知。像一个二十多岁的人一样,他竟能从最普通的物事之中,发现不平凡。
在这头一班公车上,乘客只有三五个。街道两旁的高大密集的树,透过车窗,把浓绿的墨泼到车厢里。
车子如同穿行在密林之中,向来晚起的他,很少能看到的城市清晨,原来是这么美。
他把头伸出车窗。远方的天空,薄纱般的云,透出朝霞深深浅浅的红。
一切景物和气象都昭示着,这是一个好天气。
回到工作室,没等太阳大出,他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是被一阵急迫中带着烦躁的手机铃声吵醒的。
宛之的名字在屏幕上闪动。
“你在哪里?”听起来她好像已经找了他很久。
“工作室啊!”他坐起身来,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快给我开门,我就在外面!”
肖牧一打开门,她几乎是跳进来的。
“我说你在干嘛啊?我给你打了那么多个电话,你都没听到?”她说话总是这么没大没小,对师傅没有半点尊敬的。
“睡觉啊”他打了个呵欠,脑子昏沉沉的。
“上午要给名仕拍片子的,你忘了?看看现在都几点了?”她把手腕上的表举到他面前。
十一点半!
完了!约好要帮名仕拍一组Selina的封面照的,他竟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匆匆洗漱,换了衬衫和裤子,坐到车里的时候,宛之已经坐在副驾驶座。
“Selina有没有发飙?”他想起大明星那张趾高气昂的脸。
“按照她那副德性,本来是要发飙的,搞不好都拍不成了。但是因为这次是你掌镜,所以,她忍了。”她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言之凿凿:“我猜她对你有好感吧,一般只能别人等她,唯独对你,是个例外。”
“别瞎扯了,这都哪跟哪儿啊!”肖牧大笑一声。
说实话,Selina这几年虽然很红,但提到她的名字,他一时竟然都想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鬼混了?”宛之冷不丁来了一句。
“我说你一小姑娘,说话怎么这么难听?我干正事儿!”
“鬼混也是干正事儿啊!”
“行啦,别跟我这儿装正经!我都跟你混了这么多年了,还不知道你那些破事儿?”
她嘴快得跟刀子似的,没半点含糊。
肖牧手拍一下方向盘,一时无语。
这小丫头精灵古怪,跟着他这几年,眼皮子底下看过的,从他这里进进出出的女人,真如过江之鲫。
“但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喜欢Selina那种类型的女人,她太作、控制欲太强,她还有很致命的一点,就是老爱穿粉红色,”她如数家珍:“你还记得elva吗?”
“谁?”这个名字从他脑中划过,竟没有激起任何联想。
“你忘了?elva?前年4月,你在大唐的酒会上认识的,7月就分手了。个子高高的,特爱穿粉红色的小裙子,天天往你工作室跑的!”
“哦!”肖牧终于想起来了,pink lady,他们私底下还给她起过这个外号。
“你跟她分手之后还跟我说,爱穿粉红色的女生,表面上看起来很卡哇伊,黏人可爱,其实内心控制欲都很强,以后碰到粉红女郎,一定要躲得远远的!”
肖牧吃了一惊。
他转头看她一眼:“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难不成她一直冷眼旁观,搞不好还用个小本子,给那些女人编过号?
“是你们男人忘性太大,太绝情!交往过的女生,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她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你这是在控诉我吗?”他半认真半开玩笑。
“没有。”她沉默了几秒:“那些女人,你根本没有为她们动过心,又怎么会对她们有什么印象,对吧?”
她转头看着他,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
他愣了好一会儿,勉强接上她的话:“看来我以前实在太渣了,我得好好反省一下。”
“别啊!这不是你的问题,是那些女人的问题,怪她们都没本事让你动心嘛!”
“你!”肖牧哭笑不得。
“你笑什么?我是说真的!”宛之说着,点燃一支烟。
他无奈地摇摇头,也把车窗摇了下来。
他以为宛之是在取笑他,其实她是认真的。
摄影棚在郊区,等他们赶到的时候,里面的人已经干等了他们好几个小时。
Selina正倚在沙发上休息呢,一见他到了,赶紧从沙发上跳起来,嗔怪地看着他:“我说肖大摄影师啊,你让我等了你这么久,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说,你怎么补偿我啊?”
肖牧感觉空气里有种奇怪的味道,没准宛之说对了,她真的对自己有点什么想法。
看来得跟这个女人保持距离。
爱穿粉红色的女人,正如宛之所说,是必须敬而远之的。
拍摄进行得很紧凑,不得不说,这位“粉红公主”的镜头感很好。
杂志主编和大明星本人都对照片很满意。肖牧很少拍这种杂志硬照,偶尔拍几张,要价也很高。
坊间评价,肖牧有一种天赋,能把大家天天见到的人,拍出不一样的味道。
收工的时候Selina又来找他。她换上了自己的衣裙,衣服并不是粉色的。
但包是。
“晚上有时间吗?一起吃饭吧!”大明星倒是主动。
肖牧刚想拒绝,她又撅着嘴说:“你别忘了,今天让我等了多久,你得给我赔罪啊!”
他脑子一转,脱口而出:“好啊,我知道有一家很棒的餐厅。”
Selina脸上开了朵花,一旁的宛之,则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宛之,一起吧,Selina,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助手于宛之,你们俩年纪差不多吧,刚好有得聊。”
宛之嘟囔着要抱怨什么,被肖牧从背后推了一掌,她也就乖乖就范了。
肖牧完全错了。
Selina和宛之的确年龄相仿,但她们完全没得聊。
两个人并肩坐在车子后排,都黑着脸,互不搭腔。
车子开出没多久,肖牧就后悔了。
带两个喜欢自己的年轻女孩去自己喜欢的女人的餐厅吃饭?
自己是脑子进水了,才会做出这么荒诞的行为吧!
想挽回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抵达餐厅的时候,客人还不多。
芷兰刚好在,不过隔了十几个小时,他们又见面了。
看见他带着俩女孩走进来,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神色,她带他们去了靠窗的桌子。
“我就知道你会带我们来这里,”芷兰刚离开,宛之就发话了。
“怎么,肖牧,你认识她?”Selina看着芷兰的背影说。
即使是在室内,她也不摘下墨镜和帽子。
“你吃个饭还要戴帽子墨镜?”宛之对她可一点不客气,全然不把她当大明星。
“你知道什么!”Selina也不肯示弱:“被狗仔拍到怎么办?”
“拜托!你这样子更容易被拍到吧!”宛之指着她大笑:“难道你是故意等着狗仔来拍的?”
“你!”大明星生气了。
“好啦,别吵了,吃饭,吃饭!”饭还没吃,肖牧先得劝架,他无奈摇头。
宛之仿佛有种无名火,找个借口,全发在大明星身上了。大明星无缘无故成了替罪羊,实在也冤得很。
所幸第一道菜很快就上来了,似乎是芷兰专门嘱咐过的,菜上得比平时要快。
刚才还几乎要吵架的两个女孩很快找到了共同语言。
天下吃货是一家,这是真理。
餐厅的客人明显比他上次来时多了许多。
“肖牧,你是怎么找到这家餐厅的?”大明星一边说她要控制体重,一边吃得很开心。
“他啊!”宛之又习惯性地抢答了:“他是先寻到人,再寻到餐厅的。”
“什么意思?”Selina不解。
“你别听她瞎说,我就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到这里吃了顿饭,觉得味道很好。”
“对!我跟你说啊,”宛之还是不依不饶:“我们只是觉得这里东西好吃,对吧?”
Selina点点头。
“但是肖牧啊,他不仅觉得这里东西好吃,他还……”
肖牧拍了下她的头,禁止她再说下去。
“他还什么?你把话说完啊!”Selina拿筷子敲了敲宛之面前的盘子。
宛之吐着舌头,摊了摊手。
主菜上完是甜品,两个女孩看着可爱的甜品,都兴奋得拍起手来,吃得不亦乐乎。
肖牧看看窗户外面,天全黑了。
他借口去洗手间,其实是去找人。
他想找芷兰说一下照片的事情,
当然,他其实,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而已。
却遍寻不得,问了服务生,甚至闯进厨房问了大厨,谁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肖牧想她是先回家了,意兴阑珊,正准备回去,却看到通道尽头的门半掩着,从外面,隐约传来声音。
像是有人在吵架。
他匆匆走过去,正准备推开那扇门,却听到外面的声音。
他绝对不会听错,正是芷兰的声音。
“这么多钱,我怎么拿得出来?”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焦虑,与平日完全不同。
“你餐厅开得这么高级,还跟我说你没钱,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话吗?”是陌生男人的声音。
“开餐厅的钱都是借的,开业都没几天,还在赔钱,我去哪里给你找钱?我求求你了,放过我和宛乔,让我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好吗?”她的语气已近乎哀求。
“不给是吧?你不给,不给我去给你把场子砸了!你看我敢不敢!”
那男人话没说完,肖牧就冲了出去。
借着窗户里透出的光,他看到那男人抓着芷兰的一只胳膊,他的手在发抖。
肖牧比他高出许多,看不清那男人的脸,只是觉得他很瘦。
看到肖牧,他明显吃了一惊,手却没有放开:“你,你是谁?”
“我还要问你是谁呢?光天化日的,你一个男人,来问一个女人要钱?”肖牧叉着腰,站到他面前。
他比这陌生男人高,也比他壮,气势上就压倒他了。
“我问我老婆借钱,你管得着吗”他声音不大,但“老婆”二字,像把刀子扎在肖牧心上。
“我不是你老婆,离婚证书写得清清楚楚,徐澍,你别再自欺欺人了,好吗?”芷兰的声音都嘶哑了。
肖牧搞明白一点状况了,他觉得是时候采取行动了。他冲过去,要掰开那男人的手。
“我跟你说,你是芷兰的前夫,前夫是吧?”
“前夫”两个字,令他觉得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如果你还是个男人,你就算保护不了女人,至少不要找女人的麻烦,不要伤害女人,好吗?”
他只差说,芷兰这样的女人,心疼还来不及,你还这样对她?
在他的威慑之下,那猥琐的男人终于松开了手。
他看着芷兰,还不想放弃,只是那眼神,已经由威胁变为祈求:“多少借我一点好吗?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你的。两万,就两万,好吗?”
看芷兰不说话,他又说:“那就一万,一万也行!”
肖牧快气爆了,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你快给我滚!我警告你,别在这里再出现!”
他吓得要跑,芷兰却突然说话了。
她让他等一下。
肖牧还想阻拦,她却回头进了屋里。回来的时候,拿着一只厚信封,“算我给你的,不用还了。”
那男人如获至宝地笑了,刚想接过去,芷兰又收回了信封,说:“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以后别来找我了,也别去找女儿,好吗?”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那男人以最快的速度,把装着钱的信封揣进包里。
他终于消失在暮色里。
两个人在黑暗中站了好一会儿,肖牧想说点安慰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还是芷兰先说话了。
“都给你撞见了,真是不好意思啊!”她叹了口气,走到院子当中,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没什么。”肖牧也走了过去,坐在她身旁,“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还是要给他钱。”
芷兰告诉他,徐澍,也就是她的前夫,借了高利贷还不上,现在连家都不敢回。
“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工作就不太顺利,现在离婚了,好像更糟糕了。”
“难道你还对他有感情?”肖牧问了此时此刻他最想问的问题。
傻子都看得出来,那男人根本配不上芷兰。
“没有。也许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他,但是,我却跟他结婚了,这反而是我对他最大的伤害。你说,对不对?”她很感慨,突然想对他说一些从未对别人说过的话。
“小时候做数学题,用铅笔写,算错了,检查一遍,马上就会发现,涂掉再写。可人生就不是这样,犯了错误,要过很久才知道,想要改错,都来不及了。”她说。
“你太悲观了!”肖牧的心跳得厉害,“人生当然是可以犯错的。错了还有机会再改,只是不像涂改数学题那么简单罢了!”
“你别忘了,我也是离过婚的人,我有经验!”这话题太沉重了,他有意要缓和一下这气氛。
他刚想阐述一下他对于离婚的见解,就听见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
“肖牧,你在干嘛呢?”宛之像猫一样窜到他们面前。
他往空气中吐了口气。
他都忘了,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猫一样聪明又灵巧的女孩,又怎会放他一个人在这里“谈情说爱”?
“冯小姐,你也在?”宛之的惊讶迅速变成了不悦。
“哦,于小姐,不好意思,刚才肖牧有点事情跟我说了一下。你们聊吧,我进去了。”芷兰匆匆起身,迅速消失在门口。
“聊什么呢?把我们扔在餐厅。Selina都被你气跑了!”宛之在他身边坐下,又点了一根烟。
“是你把她气跑的吧!”肖牧从他手里夺过香烟,扔在地下,用皮鞋碾碎。
“你干嘛!我扰了你的好事,你生气了?”宛之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大。
“没有,我们走吧!我送你回去。”肖牧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出小院,往公园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