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三角(一)(1 / 1)
后来想起来,那天晚上在兰餐厅后院发生的事情,就像是这几年芷兰和肖牧关系的一个缩影。
他们很相似。都有过婚姻,都有孩子,都遇过背叛和伤害。
他不是没有机会和她在一起,只是有好几次,宛之都和那天晚上一样,突然不知从哪里杀出来,搅了他的好事。
但是,宛之并不是他们的关系没有进展的主要原因。
一开始芷兰一心经营餐厅,并没有心情去爱一个人,到后来餐厅步入正轨,肖牧发现他们的关系之中,开始出现一个危险的倾向:他们越来越像老朋友,而不是恋人。
这样的发展令他始料未及。
此前肖牧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对女性的吸引力,他一直以为,让女人爱上自己并不是一件难事,大多数时候,那些女人在见过他几次之后,便变得很主动。
但芷兰完全不是这样,和他在一起,她永远风轻云淡。风轻云淡固然是她气质的一部分,但在肖牧看来,这似乎是不动心的表现。
而现在,她身边又多了一个人。
已经订了婚的欧家公子,他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可不相信什么实习、熟悉餐饮业的鬼话!
肖牧看着欧宁忙着进进出出的身影,心里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正这么想着呢,欧宁突然就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了。
他看他俯下身,在芷兰耳边说了什么话,声音不大,餐厅的杂音竟令他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一种本能的、妒意的慌张在他身体里升起,他迅速抓起咖啡杯,灌了一大口。
苦涩的液体从喉管一路滑进胃里。
欧宁正要走开,肖牧突然放下杯子,大声对芷兰说:
“后天下午我的摄影展开幕,你有空过来的吧?”他说着,递给芷兰一张邀请函。
“嗯,你的展,我肯定要捧场啊!”芷兰笑着接过淡紫色信函。
“是您的个展?我对绘画和摄影也很有兴趣,可以也邀请我吗?”欧宁连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到底是小孩,沉不住气,肖牧心想。
“好啊!不过你后天下午有空吗?不用先征求老板的同意吗?”肖牧看看他,又看看芷兰。
“还真巧了,后天我刚好休息,芷兰——姐,是吧!”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加上了“姐”字。
“你行啊,人家富家公子哥都来你这里做服务生,这规格够高的啊!”肖牧看着欧宁走开,笑着对芷兰说:“这小孩儿,你管得了他吗?”
“没什么管不了的啊!”芷兰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杯。
“他啊,很听话,也很聪明。”她抬起头,看着肖牧的眼睛,对他说。
听话。聪明。
肖牧看着她,似乎想从她眼睛里读出什么其他的意思,但他并未读出。
在回去的路上,他开着车,脑子里回放着刚才目睹的他俩的互动,想从其中找到特别的线索或破绽,但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和顺理成章。
欧宁那小子到底在想什么,他还不甚明了,但有一点他认为是确凿无疑的,那就是,芷兰绝不会喜欢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孩,更何况这个男孩还订了婚!
明确了这一点,心顿时开朗了许多。
他突然觉得从腿到胳膊都凉飕飕的,低头一看,才发现,许是刚才太烦躁了,竟随手把冷气打到了最低。
为了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竟自乱阵脚至此,他坐在车里,独自笑着,摇了摇头。
肖牧的个展开幕那天,欧宁早早就开车到了餐厅。
他看过芷兰的日程安排,知道那个时候她一定在餐厅。
他跑到她的办公室,推门进去,说要和她一起过去。
芷兰有些意外,她不知道,这是他“主动出击”计划的一部分。
欧宁那天穿的是白衬衫和卡其色长裤。
芷兰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穿白衬衫,
他是那种能把最简单的衣服穿出别样味道的人,连她,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要不你先过去吧。”说不出来是因为什么原因,总之她并不想和他一起出现在摄影展上。
“我等你。”他说得很确定。没等她回答,他就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随手拿起旁边书架上的一本小说,看了起来。
她只好随他去。
在这夏日接近正午时分,窗帘半拉着,外面炽烈的阳光晒不进来,房间里冷气开得很足。
这不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一个多钟头的时间里,竟没有第三个人进来,芷兰煮的黑咖啡,欧宁喝到了第三杯。
他随手拿起的那本小说,是多瑞丝莱辛的《又来了,爱情》。巧合又好笑的是,那本小说恰恰讲了一个姐弟恋,不,是忘年恋的故事。
为什么她会看这本小说?
他时不时抬头偷瞄她。
她今天穿了一条长及脚踝、质地轻盈的淡绿色无袖连衣裙。穿成这样,应该读一本诗集或小说,可她手里捧着的却是餐厅的审计表格。
“这小说是你买的?”他扬起手中的书。
她抬起头,“是啊,怎么啦?”
“没什么,”他笑着把书放回到书架上,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手按在桌面上,看着她,认真地说:“这条裙子很漂亮!”
“啊!”她瞪大眼睛看着他,似乎还没反应过来。
“裙子啊,很美。”他重复了一遍。
“哦,谢谢。”这突如其来的赞美夹杂着暧昧的味道,除了回答一个敷衍又含混的谢谢,她不知道还要说什么。
她低头看了一下手表,惊呼起来:“已经一点了,来不及了!”
“你怎么不提醒我,过去肯定迟到了!”
看着她慌慌张张的样子,他不免好笑。他的确是看书看得忘了提醒她,此外,他对去摄影展这事儿本也不太上心,迟不迟到,也没太大关系吧。
赶到新光大厦的时候,摄影展还有十分钟就开始了。
肖牧给芷兰打了好几个电话,接最后一个电话的时候,芷兰说她正在电梯上,马上就到了。
商场里人很多,直升电梯都上不去,他们只好改坐自动扶梯。
换到最后一截扶梯的时候,远远的,肖牧已经在扶梯顶头等着了。
看到一前一后站着的两人,他立马皱起了眉头。
欧宁站在芷兰身后,心里暗自发笑。
芷兰见到肖牧,一着急,往上走了几步。
就是多走了这几步,就出问题了。欧宁分明看见那裙角的一抹浅绿色随着她的脚步飞了起来,落下的时候,恰好被卷起扶梯台阶边缘的缝隙里。
芷兰一声惊叫,整个人被扶梯的力量往后拽着,她往后退了一步,被欧宁一把扶住。
肖牧站在那里,把这险境看得清清楚楚,却帮不上忙,他慌不择路,踏上旁边的下行扶梯。
等他从电梯上冲下,与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欧宁正一手抱住芷兰,另一只手一使劲,终于从缝隙里拽出了裙子。
肖牧随电梯走到底端的时候,他俩已经在电梯头上,五楼的地板上站稳了。
芷兰惊魂未定,欧宁仍旧扶着她的肩膀。她的裙子缺了一大块,露出牙齿一样的撕口。
“怎么样?没事吧?”肖牧从电梯上匆匆跑上来,拉住她的手,把她从他怀里拉了出来。
芷兰长舒一口气,转头对欧宁说:“谢谢你,欧宁。还好你反应快,要不然——”
“你的裙子怎么办?”欧宁打断了她,指指那骇人的缺口。
他看起来格外冷静,就好像他才是三个人中年龄最大的那一个。
“我去楼下给你买一条吧。你在这里等一下。”肖牧说着便要下楼。
却被从会场里出来的宛之叫住了:“肖牧,马上就开始了,你要去哪里?”
她扭头看到芷兰和欧宁,她捂住了嘴:“你的裙子……”
“哦,我没事,”芷兰向肖牧挥挥手:“肖牧,你快进去吧,不要耽误了你的展览。”
“你们都进去吧,我会去帮她买裙子。”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欧宁,突然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