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初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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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很奇怪,当得知丈夫背叛她时,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恨不得丈夫即刻去死。但得知丈夫为此忧郁头痛时,她便又只关心丈夫是否承受得住,会不会做出什么,于是不管丈夫怎样,她所有的矛头全部指向第三者,对第三者充满怨毒仇恨。
我便是这样,那天晚上一个人锁了门,恨不得从此一生一世再见不到那张讨厌的脸,此后即使见面,也大有恨不能食肉寝皮之感,可是当得知他真被一个女人设计成这样,怨毒竟立马转为担心同情。
吃饭回来后,他拉着我的手走进卧室,他说:“两口子,还是要好好相处。别人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那么,我的前世是积攒了多少次的回眸,才换得与你相识相知?这来之不易的缘分我们岂能轻易放弃?”我无语,但不反抗,心理多半已经认同他的说法。
所以当他想同我亲热时,我只说:“以后别再发生这种事了,再有这种事,我想我会死的。”这倒不是吓唬他,这几天感觉就是这样,我不算很坚强的人,痛苦不过的时候会想到死,尽管自己也觉得要死要活地令人讨厌,但如果不用死来麻痹或要挟自己一下,就真的走不下去了。
他跟往常一样,在身体的纠缠上特别愿意讨好我,我忍不住会想,不知他初恋女友给了他什么打击,让他这么在意自己在女人身上的表现。
而且他并不像我之前所认识到的每晚都需要,在我不愿意理他的时候,他照样睡得安然。如果一个人真的很需要,身体会灼热不安,他从来没表现出那种不舒服。
他跟以往那些女人到底有什么故事,以至于他表姨和母亲都一致认为他被初恋女友给害了。
说实话,除了在身体上特别愿意配合我之外,我也没发现他有什么异常之处。
无缘无故,那天晚上,我就想到这些内容。
一觉醒来,黄彪却还在身边睡着没动,我不觉摇醒他:“喂,要上班了。”
他躺着不动,口里含糊地说:“上什么班?”
我说:“迟到了,都八点了。”
他一翻身把我拥入怀中朦胧应道:“我辞职了。”
“真辞职了?”声音不觉提高八度。
这下他彻底醒了,道:“大惊小怪做什么,我昨天不是说了我辞职了。”
“可是,可是……”我不知道可是什么,总觉得一份工作就那么丢了可惜。
“我早就不耐烦了,不时有人找麻烦,不小心又被人栽赃陷害,我都烦透顶了。”
“你在这个岗位上都干了十年了,再说,你还没跟爸妈商量呢。”我觉得这么大事他应该跟我商量,但估摸了一下自己的份量,便觉得抬出爸妈稳妥些。
他果然说:“我都三十多岁了,做事还要征得父母同意?你太搞笑了吧。”
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他倒安慰起我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妈那边正闹灾荒,本来就想着辞职来的。”接着问,“今天早上吃什么,早点吃了,还有事做呢。”
我愁道:“这一向你都不在家里吃,冰箱里也没什么东西。”
“没事,早上到外面吃吧。”他便拿车钥匙,“你也去吧,反正你在家也没事做,顺便跟我去飙车。”2
下楼后,黄彪推了一辆摩托车出来,他说:“这辆车改装过的,特别结实,速度也快。”我当然知道飙车是怎么回事,眼里不无担忧,我说:“我们还是别去吧,随便哪里走走,再说,妈妈那里不是急需人手吗?你就早点去那上班吧。”
话虽如此,他哪里听得进去,说:“虽说之前妈妈也提过,那时我觉得自己这份工作特别有意义的,没同意,现在突然说回去,难免她会起疑,这事得慢慢来。”
我们便去吃早餐。
吃了早餐,他载着我沿国道出了市区,这条道路况甚好,路面宽,行车少,倒是个飙车的所在,想起看过的电视节目,加之我对速度一直很敬畏,便说:“你开慢点,慢点。”一再地嘱咐他。
他厌烦起来,道:“真没意思,这段时间已经够憋闷的了,开车出来也就想寻个刺激,我这还没开起来,你就在后面唠唠叨叨,弄得我都不敢开了,早知道不带你出来了。”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对不起啊,我晕车,晕高,我也想装厉害些,可装不来。”
他抱怨道:“怎么就娶了这么个娇娇弱弱的老婆回来?”
“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依然笑,心里很是得意,有种阴谋得逞的痛快,于是建议道,“不如我们去爬山吧,难得八月里就有这么好的天气,不冷不热的。我们也可以买点吃的去野炊,烧烤,怎么样?”
“罢了,罢了,就按你说的办。”虽然还是无可奈何,好呆还是同意了。
“耶!”我在车后举手高呼,他无奈地摇头。
先是去买材料,我们买了鸡翅、鱿鱼、排骨,黄彪非得买些酒过去,我说:“那就买啤酒吧,回来还得开车呢。”他同意了。
我们往云梁山进发。那里学生常去烧烤,跟学生去过,自己去倒是第一回。
租了个炉灶,东西让老板先存着,我们去爬山。
晚上下了雨,地上干了,林子里则升腾起一团团的雾气,整个山林氤氲朦胧,近处的树木没了雾气的遮掩显得格外青葱可爱。我们沿着弯曲的山道一路往上走。山道上颇多大小不一的乱石,因为一出来并没想到登山,我穿的是双高跟鞋,虽然是上坡,有高跟垫着,因着下面石子硌鞋走不稳,甚是吃力,才爬到半道上就不肯上去了。
黄彪就笑我,“看你,做什么事都半途而废。”
我说:“你别把寻常的爬山上升到理论高度,我只不过是穿了高跟鞋,不想爬而已。”
他说:“你可以有千条万条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但你改变不了你没爬上山顶的事实。”
“反正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想往上爬了。”他说我意志不够坚定,我气鼓鼓地不高兴。
往回走,路更不好走了,往上走时高跟鞋托着把高度扯平了,往下走高跟鞋把坡度衬得更高,整个身体直往前冲,有心把鞋脱下来,下面乱石嶙峋,脚板受不了,真是左右为难。
“还是我背你吧。”黄彪说。
我看了他一眼,他蹲了下来,想想也没什么难为情的,我便趴到他背上去,他站起来时说:“想不到看你瘦瘦的,背在背上倒挺沉的。”3
从山上下来,黄彪忙着起火加炭,我洗净手用竹签把鱿鱼、鸡块一一串起来,因为以前有过几次烧烤经历,这些事做起来倒是得心应手。
天比较阴沉,有点小风,否则黄彪肯定要骂我出了馊主意。每年的七、八月份都是干旱期,立秋之后,雨水就多了起来,也凉爽了不少。这个时期漂流的倒是不少,烧烤的委实不多,今天也就我们俩头脑发热愣是跑了来。老板见怪不惊,给我们提供了充足的木炭和烧烤的铁架。
我们忙得额头见汗,终于闻到一股股肉香,心里一阵欢喜。黄彪打开酒瓶,冲我一晃:“你也来点?”
我偶尔也能学着豪爽一把,点头应道:“来点吧。”
黄彪呵呵笑着去取杯子:“糟糕,忘买一次性杯子了。”
“再开一瓶?”难得开心,那就豪爽到底吧。
“那你可得喝完一瓶哦。”亲昵而轻松的语气。
“没问题。”我点头。
我们便人手一瓶,席地而坐,两瓶相碰,“Cheers”,各抿一口,我不知道别人喝啤酒什么感觉,反正我觉得不酸不甜味道挺怪。
喝着喝着我们便说开了。
我仰头说:“能不能问个问题?”
黄彪眯着眼睛:“有话就说,有……”
我连忙止住他道:“打住,打住,不准暴粗口。”
他挥着手说:“就我们俩,什么话说不得?”
这时我们更像哥们,我想起我们一起坐游船闯鬼屋的事,那时我们没走得这么近,反而能感觉到对方的好。
“说说你的初恋女友。”我脱口而出,他既然都那么说了,我还犹豫什么呢。
“有什么好说的。”他没有我想像中的反应激烈,反而一脸的淡定,这让我吃惊。
“你妈、你表姨都说她害了你,我就想问问为什么说她害了你。”
“都猴年马月的事了,不说也罢。”他越是淡定我越觉得里面有文章。
“说吧,说吧。”喝了酒,我的缠功发挥超常,一个劲地推他,“说吧,说吧。”
“你想听什么?”他终于无奈松了口。
“你们怎么分手的?”
“她脚踏两只船,我知道了,便跟她分了。”他说得简单,好像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还追着那男的用刀砍呢。”我补充道。
“当时气愤不过。”
“说详细点,把前后说清楚。”我有点老师派了。
好在他没在意,他说:“我听到风声,就跑去问她,是不是真跟别人好上了,她承认了,我便气得拿刀砍那男生,就这样。”
我很不满意他这种扩充句子的方法,便问:“后来呢?”
“都分手了还有什么后来?”他举瓶饮酒。
我拍着他的肩膀说:“黄彪同志,你也太不爽快了吧,就这些害了你十几年,我不信,快说,快说。”
“完了,没了。”
“我不信,快说快说。”
“说什么?”
“说你们之后的事。她没再对你说什么了?”
黄彪沉默起来。
我指着他大笑道:“我猜对了对不对?快告诉我。”我不依不饶,这事困惑了我太久,又喝了点酒,我的缠人功夫简直登峰造极,自己都佩服自己了。
黄彪无奈只得说:“说是说了些。”他搔搔头,不自在起来,要是平时,他只怕早就开溜了,今天不知为何,他很愿意被我这样纠缠下去。
我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他。
看得他不好意思不说:“后来我又跑去问她,为什么喜欢他?她说……”
“说了什么?”我激动地抓住他的手,瞪大眼睛,问道。
“她说,他什么都比我好,成绩比我好,为人处世比我好,就连在床上都比我好。”
听完这话后我瞠目结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天啦,这竟是高中生的语言,她真这么说?”
他忙解释道:“可能她见我伤了他,心里生气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突然爆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搂着黄彪说:“可怜的孩子,你当时还那么小,难怪深受打击。她怎么能这么说呢?”
黄彪很无辜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笑得太狠了,便收敛了笑容。不过都已经问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能问的呢,便索性问下去。
“你跟后来那些女朋友……”
“哎,不说了,说了泄气,刚开始几年我觉得我都做不了男人,但又不甘心,所以不断地谈,不断地吹。直到这几年,我才想明白,她是恨我呢。”
我严肃地说:“当然,一定是这样,你要相信自己,你处处都很棒。”说完,想起他初恋女友说的话,我的脸“噔”地红了。
黄彪很孩子气地问:“真的?”
我顾不得脸红,一本正经地答:“真的。”说完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却真诚地说:“谢谢你。”
我说:“不用谢,要不是发生这事,你也不会娶我不是?”
“你很高兴嫁给我?”
这我可不好回答,说高兴吧,他才在外面惹了事。但我还是喜欢他的,所以我保持沉默。母亲说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保持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