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冷战(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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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黄茵茵老师的课出来,黄老师说:“丁兰,我看你这段时间神情恍惚,脸色又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打起精神说:“晚上失眠,白天精神难免差点。”
黄老师说:“有没有时间到我家去玩?说起来我们虽是亲戚,你还没去过我家呢。”我应道:“好的。”她说:“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下午上完班,我跟在黄老师身后,她边走边说:“当时为了工作方便,房子就买在学校附近不远,上班散个步就到了,就可怜了我老公,我把房子买得这么偏,他上班差不多要穿过大半个城市。”
这样聊着,很快就到了黄老师家,她开门进去,拿了双拖鞋给我换,我直起腰来,顿觉胸闷气短透不过气来,黄老师冲站在我们面前的老妇人介绍:“这是我妈。”我很自然地随了她孩子叫“奶奶”,黄老师爽朗地笑:“妈,这是黄彪媳妇。”
她亲切地拉了我手,笑:“哟,这就是黄彪媳妇,对不起,你订婚的时候我住院了,没去参加你们的订婚宴,过年时去了儿子家,也没见着你。”然后又说,“按辈份你应该叫我姨婆,我和黄彪的外婆是亲姐妹。”
我马上改口叫:“姨婆。”又说,“可是姨婆,我怎么看您都比我婆婆大不了多少?”
姨婆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来,说:“是啊,我比她才大三岁,读书时还为一支笔打过架呢。”说到这里她“呵呵”笑起来,看我惊讶地看着她,她解释道:“黄彪外婆是家里老大,我是最小的,我娘生我时都四十多了。”我这才点了头。
我终于说:“姨婆,上次的事我还没向您道谢呢。”
黄老师端了一盘水果过来,听了这话问:“怎么,你们之前见过面?”
我说:“是啊,上次要没有姨婆救我,后果真不堪设想。”本来刚见到她的时候我有短暂的心虚,可是后来一想,谁没有过初恋?谁不想跟初恋情人一生一世,山长水远?失恋又不是我的错。这样想着也就坦然了。
姨婆接过果盘递到我面前说:“就是上次学校后面的事,第二天我跟你讲过,可怜见儿的,可把这孩子吓坏了。”
黄老师长长地“哦”了一声,说:“原来那孩子是你呀,可见人是有缘份的。”
吃饭时我问:“怎么表叔没回来?”黄老师说:“他呀,时不时要加班,已经在外面吃过了。”“表叔做哪一行?”“医生。”
接着我们又谈了些其他事,很快便吃完了,姨婆便要回去。
我说:“姨婆晚上不在这里睡吗?”她说:“自己家住习惯了,还是自己家舒服些。”
黄老师笑:“你别管她,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在家没事,总过来帮我做饭料理家务,晚上却必须回她的老窝。”
姨婆感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离得近,我也就顺便过来帮个忙。”又对黄老师说,“你那老公,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我也是过来跟你搭个伴的意思。”
黄老师推着她到门外:“我知道,我的好老妈,您快点走吧,否则天又黑了。”回头对我说,“自从上次她说了你那事,我就总担着心。”
姨婆走后,黄老师招呼我道:“趁着天还没完全黑,我们来浇水吧。”
“浇水?”
“是啊,你们只顾着聊天,还没看过我的菜园子吧。”黄老师便打开客厅的大门,我走出去一看:“啊,这么大一个园子!”我惊叫道,“我真没注意到,我怎么会想到客厅外面是一个菜园呢?”
浇水的时候黄老师问:“你和黄彪到底怎么啦?”
我说:“也没怎么?”
“还瞒着我,你看看你整天神思恍惚的,还有,黄彪多久没送你来上班了?”
我长叹一口气说:“他已经有大半个月没回来了。”
黄老师悠悠地说:“其实黄彪也挺可怜的。”说完这一句,她便认真浇起菜来,再不说别的。
我耐不住心里的好奇,垂着眼睑说:“师傅,虽然您说过,不要了解对方的过去,但我很想知道,他过去到底发生过什么?”
过了好久,黄老师才说:“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既然问起,我还是跟你说说吧。”她拉我在菜园子里坐下来,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像菜园子里吹过的一阵微风。
我静静地聆听。
“读高中的时候他爱上了班里的一个女孩,据说女孩很漂亮,我也没见过,他们从高一起就谈了朋友,在高三的时候吧,他突然发现这个女孩同时跟班上一个成绩好的男孩交往,他知道后事情闹得很大,只差点拿刀砍了那个男孩,女孩也被他饱打了一顿。
之后,他连学都没去上了。部队呆了两年,考了公安学校,毕业后进了公安部门,陆陆续续谈了几个对象,也是奇怪,跟他谈的总是周旋于两个甚至几个男人之间,最后一个,哎,都谈婚论嫁了,却被他捉奸在床。也不知是他倒霉还是别有原因。”
“后来,他一直不敢谈女朋友,直到遇到你。不过,不知道你们又出现了什么问题?”
我垂着头,我不想跟黄老师说他知道了我的过去。
黄老师说:“男人嘛,不是有这样的毛病就是那样的毛病,你看我老公,几乎每天都在医院度过,一周也见不了几面。丁兰,生活永远不如我们想像的那么美好,有一句话虽然是老生常谈,但也是真理,我还是要说一说,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凡有一点好的,我们都必须向前看,对不对?”
“黄彪本质上不坏,甚至非常之好,你跟他相处了那么长时间你应该知道,你之前还特意感谢过我呢,是不是?过去的阴影给他的伤害太大,你做妻子的能多担待就多担待,能多体贴就多体贴,难道你还真跟他离婚不成?”
“既然日子总得要过下去,那不妨尽量让它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果你能帮他克服之前那些事情带给他的阴影,我敢保证他是一个非常合格非常疼爱人的丈夫。”
我说:“我知道。”
我们又谈了些别的,夜已经深了,黄老师问:“你今天在这里休息还是回去?”
我说我还是回去。
“那我送你出去打车。”黄老师说。
我们正准备出去,听见钥匙开门声,原来黄老师的老公回来了,我忙叫:“表叔。”
他很惊诧的样子,黄老师说:“这是黄彪他媳妇。”
他便笑着朝我点点头。
黄老师说:“可巧你回来了,我正要送她出去,不如你开车送一下。”他倒也没说什么,转头朝外走,我看他满脸疲累,便说:“不用了,我还是打车吧。”
黄老师说:“还是我送你吧,只不过我开车开得比较慢。”
我没有坚持,学校外面那条路有那一次惊吓就够受的了,即使打的我也会提心吊胆。黄老师便拿过钥匙下楼去。黄老师开车确实很慢,她说:“我拿到驾驶证后很少开车,不敢开快了,你别急啊。”
我劝慰似地说:“不急,慢慢来。”
足足用了半个小时才开到我们那个小区,我满怀歉意地跟她道别,说:“你回去真的很晚了。”她笑,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反正通常都睡得晚,一开始是为了等他,慢慢地成了一种习惯。”看着她的车开走,我若有所思。
我慢腾腾地走进小区,到我们那一栋时我特意抬头看那窗户,卧室里有晕黄的灯光透出来——黄彪回来了。我绕着花坛走了一圈,叹了口气,正如黄老师所说:“你还真跟他离婚啊?”该面对的总得要去面对。
客厅没有开灯,我径直走进卧室,没人,在房里找了一圈,最后在阳台上找到他,他正趴在栏杆上吸烟,见我出来,忙把烟掐灭了。他语气轻柔:“你回来了。”我轻轻“嗯”了一声,站在他身边。
他说:“我们进去吧。”他显然已经洗了澡,身上裹着浴袍,他见我看他,低头看了看,说,“我还以为你今晚不回来呢。”
走进卧室,他说:“去洗澡吧,已经不早了。”
我又“嗯”了一声。洗了澡出来,他靠着床头坐在那里,我掀开被子躺下来,他也躺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的手长长地搭过来,搭在我腰上,我往外挪了挪,终究不敢太过分,我听到他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睡了吗?”我又“嗯”了一声。
又过了好久,他的手缩了回去,翻了个身背对着我躺着。整个房间静悄悄的,连呼吸声都闻不到。我们都屏息静气地蜷缩在各自的角落,其实我们都想有进一步的交流,可是我们不再往前跨出一步,他不敢,而我,多少有点不甘心。
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我偷偷地擦了,那个静谧的晚上,全世界静得仿佛只剩了我一个。我蜷缩在被窝里,心想,只怕很长时间我们都得这样僵持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