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裂痕(1 / 1)
第二天,我记挂着下午要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天刚蒙蒙亮就起了床。黄彪见我起来,问:“你今天不是不要早读吗?”我说:“学校有点事情得早点去准备。”他便问我:“要不要我送你去?”
自己开车大概二十分钟左右,坐公交车加上前后走的路和等车的时间大概要四十分钟才能到学校,所以之前只要加班不是很晚早上他都主动送我。我说:“太早了,你再睡会儿吧。”他没说什么。
中午,他打电话问:“中午在哪吃饭?”我说:“已经在食堂吃过了。”
“下午什么时候下班?我来接你。”
再拒绝的话我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我只得说:“下午我要参加学校的演讲比赛,不知道能不能按时下班。”他沉默了一阵说:“我知道了,再联系吧。”见他很不高兴,我追加了一句:“下班后再打电话给你。”他听了这话很高兴,轻声说:“我等你电话。”
演讲比赛安排在教师会议室,全校老师几百人黑压压地坐满了整个会议室。我抽的签号是九,总共有十六个老师参加比赛,这个号不前也不后,算是非常好的,我拿到这个签号时很开心。当主持人念到我的姓名时,我大步走上演讲台。
我在话筒前站好,一抬头却看见黄彪捧着一大束红玫瑰站在会议室中门,顿时震住了。
老师们顺着我的眼光往中门望去,他们自然都认识黄彪,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更有老师大声起哄叫好。整个会议室一时热闹非凡,我完全没想到黄彪会弄这种噱头,大家鼓掌、起哄、叫好,我站在讲台上闹了个大红脸,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主持人笑声朗朗:“真是幸福美满的一对啊,羡煞我们旁人啦!”又一阵掌声响起来。
我震得连演讲的题目都忘了,直到掌声停下来,我才慢慢想起演讲的内容。
因为长久的寂静,大家都目光殷殷地望着我,我深吸一口气,清脆的声音响了起来:“尊敬的领导,亲爱的同事们,我今天演讲的题目是《我亲爱的祖国》。”
这是我写的一篇赞美祖国大好河山的文章,一开始我的声音脆脆的,当我演讲到玉龙雪山的美景时,我的声音轻柔起来,那里的雪景是如此之美,我真正爱上黄彪也是从那时开始的吧,眼前不禁浮起那时两人相依相偎的情景来。
眼里不觉浮上一层泪光,黄彪恰到好处地送上了那束鲜花,掌声又响了起来,这次没有起哄叫好声。我拥着那鲜艳欲滴的玫瑰花,它们红红的、柔柔的花瓣轻触我的脸颊,心里一阵激动。
接下来的内容是我对祖国的爱,我把喉咙全部打开,语速也随之加快,高亢的声音在会议室上空回响。声音突然低沉下来,真正的爱不是大声宣唱,而是心中经久不散的怀想,我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我的演讲完了,谢谢大家!”即使在讲这句话时,我的声音也不是很大,过了好久,大家才想起鼓掌。
主持人走上讲台,大为感慨:“丁老师的演讲真是太精彩了,我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我们的感受,那就是‘震撼’!现在评委们正在紧张地计分,下面有请我们的音乐老师向阳为我们演唱《我的祖国》。”
坐在车上,黄彪看着我笑得像个花痴,我说:“怎么啦?”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演讲的最高层次是自然,但他这样笑着看我,我怀疑我今天表现得是不是过火了些,于是很怕他说出什么损人的话来,那样只怕我一辈子也不敢演讲了。
他还是那么笑着看我,说:“老婆,没想到你演讲这么棒!”
我别过脸不去看他,心里不由得乐了,嘴上说:“今天怎么想到给我送花了?你捧着花站在那里,我差点寻个地洞钻进去。”
他裂嘴笑:“我送花的不怕,你怕什么?”
忍不住就问:“这段时间你都住在哪儿?”
他没有回答,沉默了一会儿,说:“上次……我办案时受人冤枉了,也可能是那人故意做成的圈套,我根本没想到,一头栽了进去……那天……我脾气太过了……局里说要处分我,这事还在调解。处分不日就会下达,我要降职了。”他说得很吃力,内容更是颠三倒四,我却明白这是他在向我道歉。
可是有些话说了伤人心,我们的裂缝已经在那里了,岂是一两句道歉就能够了了的?
我看着窗外,正是下班的高峰时期,车前车后清一色的小轿车,我曾经站在立交桥上往下看过,那些轿车甲壳虫般一辆挤一辆往前移,那阵容只能用“壮观”来形容。
车开得很慢,我突然发现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去哪儿?”我掉头问。
“我妈今天出差回来,让我们过去吃饭。”去他们家吃饭这是常事,以前一个星期总也得去一两次,我便不再多问。
车里又静了下来。
黄彪不时地看我一眼,我也知道我该表现得豁朗大度一点,不要那么斤斤计较,可我实在想不出我还能跟他说什么,便只能默默地看着车窗外。
从停车场出来要走一段很长的通道,停车场过于空旷,通道里虽然有灯,也给人阴森森的感觉,黄彪总是拉着我走。
今天,他照例伸出手来,我犹豫地拉住他的手,他的手温暖干燥。我们沉默着往前走,过了一会儿他说:“这两个星期每天晚上我都在楼下徘徊,直到你开了灯我才安心。”手不由得一颤,他立马攥紧了,仿佛怕我逃走似的。
妈妈见我们开门进来,笑眯眯地说:“给你们带了礼物,快来看看喜不喜欢?”她拿了条丝巾,说,“兰兰,这是给你的,你看看。”
我接过来,触手轻柔,纯白胜雪,丝巾的一角有红色小花,旁有绿叶陪衬,望之清新淡雅,我说:“妈妈真会买东西,这么漂亮的丝巾简直是百搭。”
妈妈说:“我就想着这个天要穿低领衣服了,天又有点凉,搭上这样一条丝巾正合适。”
黄妈笑说:“你妈说,你皮肤白,这种丝巾只有你戴得出来。你看,她送我的就是这种颜色,说我皮肤黑,戴这个衬皮肤。”话说得好像满肚子委屈似的,可脸上全是笑意,我瞟了她一眼,才知道她高兴得什么似的。
妈妈笑骂道:“这老货,亏你说得出口,我那是全心全意为你打算呢。”嘴上说着,手里却不停,帮我把丝巾系了个蝴蝶结。我穿的是一件长风衣,黄彪不由得连看了几眼,笑道:“今天演讲的时候要是这么一穿,形象分起码再加两分。”
“怎么,兰兰今天参加演讲比赛了?”妈妈正笑呵呵地端详她的杰作,听黄彪这么一说,连忙问。
“是啊,拿了一等奖呢!”黄彪不无炫耀地说。
“哇,那今天要好好庆祝一下,叫你爸下来,今天我们喝点酒。”妈妈爽朗地说。
黄妈便进厨房准备开饭,黄彪嚅嗫道:“我们不是要封山造林吗?怎么能喝酒呢?”
妈妈一拍头说:“正是,怎么把这事给忘了,那就不喝酒吧,以饮料代酒庆祝兰兰喜获一等奖怎么样?”对厨房的黄妈喊道,“黄妈,不喝酒了啊,拿瓶饮料出来。”黄妈应了一声。
吃饭的时候很热闹,因为得了一等奖,我也挺高兴。但妈妈似乎还是看出了什么,不时要黄彪给我夹菜,饮料喝完又催着黄彪给我盛饭,弄得我都有点不安起来。好在她什么也没说。
出门的时候她叮嘱我们道:“两个人在一起要多包容忍让哈。”
我有点怔怔地看着她,心想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仿佛看透我的心思似的说:“两个人相处久了难免有矛盾,我就怕你们年纪青青的易冲动闹出什么事来。”
回去的车上我忍不住问:“你妈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黄彪说:“没有吧,她也就随意叮嘱几句。”
“那就好。”我长吁一口气,如果是幸福的事,别人知道也无所谓,如果过得不幸,还是我一个承受就好,我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有时我想,我这个人就是太刚强了一些。也许我的外表像母亲,但性格更像哥哥丁然一些。
尽管吃饭时热热闹闹,但这并没有拉近我们的距离,于是我们又开始沉默。
也许我们要一辈子僵持下去,也许僵持到哪一天大家都失了耐心,于是婚姻以失败告终。有什么办法呢?他骂我是小三,说我“恣”,这比骂我淫荡更让我伤心难受。
也许再过几天我们就和好了呢,我能够继续“恣”下去,想到这里,我便冷笑起来,这明明是不可能的啊,除非我没脸没皮。我们面前依然是死路一条,除了离婚似乎没有出路,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我还是会哭,因为曾经想过要一生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