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1 / 1)
这层味道铺天盖地,我无处可逃。
我用干净的布盖上了所有的家具,他心爱的游戏机,WII,X-BOX,他喜欢窝在沙发的最左侧,腰上塞一只抱枕打游戏,我便在将那只抱枕放在了最左边。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全部放进橱柜,只剩下灶台上那只我用来熬红豆沙的搪瓷锅,买的时候还是奶白色的,用了这些年,它胖乎乎的肚子都被我镀上了一层焦黑色。
卫生间的洗漱台上安静的立着我和他的牙刷,阿澈刷牙就像个孩子,很用劲,我总是笑他的牙刷长的跟狗啃似的,这只牙刷寿命也快到尽头了,牙刷毛东倒西歪,或许我该去超市帮他换只新的。
我把他的衣服都叠好,整齐的摆放在衣橱里,以前他总是会乱喊,小呆瓜,你把我的裤子放哪里去啦,快点给大爷找出来!现在不会了,阿澈,你看,衣橱里没有我的衣服和你的衣服抢位置,多么宽敞。你一眼就能找着你想穿的衣服。
我偷偷藏了一套你的睡衣在我的包里,对不起,阿澈,我舍不得你的气味,让我把它带走吧。
准备离开的时候,门铃真的响了起来。那一刻,我又以为是自己在幻听。
鼓起勇气打开门,却是苏清孤零零的站在我面前。
“阿澈呢?”我直接问他。
“你们之间有问题对吗?”苏清问我,“漓岸,如果你们之间存在矛盾,我建议你们坦诚相待,沉默解决不了问题。”
“可我看不到他的人,他的电话已经关机一个月了。”
“漓岸,你尽力了吗?你知道我们家的地址,你来过我们家吗?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名字,来过我们公司吗?荣总和我父亲是合作伙伴,你问过他吗?如果说有一百条找到阿澈的路,漓岸,你只走了一条。”苏清面色低沉,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
原来,阿澈对我用了心,是我没有尽力。
“漓岸,我们全家人真心希望你能和阿澈在一起。阿澈从小没有什么亲近的人,这几年和你在一起,难得见他这么开心。如今阿婆去世了,疼他的人又少一个。”
“阿婆去世了?”我心一沉,脱口问道。
“阿婆去世,我们全家都很伤心,阿澈应该是最难受的。”
“阿澈呢?他到底去哪里了?”我的脑袋嗡嗡作响,阿澈,你到底在哪里?
“这么多年,妈妈没有陪过他,如今阿婆去世,对她触动很大,妈妈想接阿澈回身边。”
“去美国吗?”
“漓岸,我能有个不情之请吗?”苏清总是那么谦和,他的目光却近乎恳求,“漓岸,不要和阿澈去挪威,你们去美国好吗?”
我心里一阵凉风吹过,嗖嗖的划过我冰寒无比的心,美国?如今家里的状况,怕是我连挪威都不能去了,谈什么美国呢?
“学校我已经帮你们联系好,没有太大问题。以后你们在美国定居,结婚生子,也不枉阿婆生前最后一桩遗愿,可以吗?”
我的瞳孔在苏清波澜不惊的言语中越睁越大,既然学校都已联系好,那么这算蓄谋已久吗?定居美国,那我的妈妈怎么办?家里一堆烂债怎么办?阿澈,是不是与你在一起,就意味着我要把自己剥离成一座孤岛,潮水起起伏伏,是不是终有一天,我会被海水淹没,再无声息?
“阿婆一定很希望你妈妈多些时间陪阿澈对吗?”我颤抖着声音问他。
“漓岸,你认为我妈妈有错吗?”
“作为一个女人,无可厚非,但作为一个母亲,她对阿澈确实有些残忍。”
“如果一个母亲想要补偿,你会阻挡她吗?”苏清的问话句句在刀刃,锋芒毕露。
“不会,”我想起了我的妈妈,想起了她绝望的哭泣,想起苏清结婚那天,叶雅兰失落的眼神。我咬紧牙齿,“倾尽所有,我也会成全她的补偿。”
我知道,这么多年,我的阿澈,太渴望母爱。
我终于明白当年南星的不惜一切。世上千般情,纵然万般深,也抵不过,母子亲情。
“我妈妈,她得了严重的抑郁症。”苏清有些哽咽,“我希望阿澈能陪在他身边。”
“我懂。”
“漓岸,你真的很懂事。谢谢你。”终于苏清的脸上浮现了微笑,很满足。这一刻,他才看见客厅里覆盖的层层白布,挑眉问我,“漓岸,你要走吗?”
“不走了,”我强笑道,“我要在这里等阿澈回来。”
“他下周的飞机,会回来参加毕业论文答辩。”我看着苏清,其实他的眼睛长的和阿澈的很像。或许离开阿澈的那些年,叶雅兰看着大儿子的眉角分明,也会想起地球那边年幼的小儿子吧。
我微笑着跟苏清告别,他叮嘱我,“漓岸,等阿澈回来,别和他生气,这段日子,他不好过。”
门关上的时候,我只觉得双腿发软,扶着冰冷的铁门,我像一滩烂泥滑落在地板上,放声痛哭。我看见我的爱情盛开的宛如一朵美好的花朵,可是我却要挥着眼泪,闭上眼睛一刀将它斩断。
这朵花,太娇贵。而我,承受不起。
如果说过去一个月,我还心存幻想,那么此刻,便是我清醒的时刻。
阿澈,对不起,我要学会离开你。
我蜷缩着身体在门下抽搐着,忽然一阵恶心翻江倒海的从胃涌至我的喉咙,我吃力的跪在门前,哇的一声,呕出一滩黄水,一时间,泪水混合着呕吐物黏着在我的脸上,连我自己都觉得恶心。
半跪半爬到卫生间,扶着马桶,止不住的干呕。用冷水漱口,水冰凉的刺激着我的口腔,我的身体,我的头脑。就这样趴在马桶上吐了两个小时,胃被倒空了,我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我拿出电话打给洛神,“洛神,我觉得我怀孕了。”
我踉跄的走到沙发上,无力的躺着。仿佛就这样沉沉睡去了,梦里面阿澈带我回到了鼓浪屿的沙滩,我靠在他的肩上,满天的乌云,只剩下一颗寂寥的北极星。一个巨大的海浪打来,将我卷入了深深的海底。
我多想,就这样睡去,再也不要醒。
醒来的时候,洛神坐在我的身边,她叹一口气,“漓岸,你连门都没有关呐。”
“哦,刚才苏清来过。”我回答她。三言两语,我告诉他苏清来的目的。她用手轻轻的抚摸我的肚子,就像三年前,我送她进手术室前也曾这样抚摸她的肚子。
我笑着说,“我比你命好,这个孩子在它妈妈肚子里多待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我过的浑浑噩噩,刚才趴在马桶上一口冷水呛进嘴里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已经快两个月没有来例假。
“什么时候去医院?”洛神凄凉的笑着,就像她一直知道我的答案。
我沉默不语,孩子,不如,让你在妈妈肚子里再见你爸爸一面吧。
“漓岸,有时候我恨我自己三年前毁了那个孩子。”
“洛神,我何尝不想跟他走?可是我若一走,我的家人怎么办?我爸爸欠的那些钱怎么办?他不止是我的阿澈,我也不止是他的漓岸。”我无奈的说道,“人,总不是为自己而活的。”
以前我总以为是南星不够爱未晞,到如今才发现,是他爱的太深,才会放手成全。
若你跟我走,是满城风雨,众叛亲离,不如让我离去,留你一世安宁,花开满地。
我跟着洛神搬回了宿舍,霉味依旧,但我的咳嗽在这个季节却并未发作。我趴在书桌上上网找工作,苟延残喘。此时九月应届生招聘季早已过去,三月的黄金求职期我也错过,保研我自己拒绝了,出国我自己葬送了,糖糖和子诺双双签去了苏州某国有银行,蔷薇去英国的签证也在顺利进行中,家涵考公务员竟然考进了海关,连洛神这种去招聘会打酱油的孩子都被江宁一家外贸公司签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连拿四年奖学金,绩点4.75,却没有任何着落。
绝望并不可怕,行尸走肉才可怕。那时候的我,只剩下一副空皮囊,连绝望的感觉都没有。
一周的时间,我没有等回阿澈。
在宿舍门口,轻声呼唤我名字的,却是陆川。
作者有话要说:
☆、落花时节又逢君
三年未见,他依旧英俊潇洒,淡淡的香水味却掩饰不了满身浓浓的墨香气。英伦三年,他更加绅士,更加的温文尔雅。朦胧月色下,他的微笑涤荡出一轮暖色的光晕,一时间,我眼花缭乱,醉眼翩跹。
他这样温柔的看着我,“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却似是故人来。没有丝毫的陌生,却是一如既往的熟悉。
可是为什么,阿澈,才离开你一个月,你的面容已在我的脑海里渐渐模糊,仿佛你离开我已有一个世纪那么绵长?
我的脸上浮出了许久不见的微笑,“Hi,陆川。”
“苏澈呢?没送你回来吗?”陆川疑惑的问我。或许我的一脸憔悴早已告诉他答案。
我们都没有停留在昨天,我们都在马不停蹄的向前。
“陆川,你是来检阅我的爱情的吗?”我凄惨的笑着。
“漓岸,你误会我了。我说过,我答应过苏澈的事,我一定做到。”陆川觉察出了我的失落,赶紧解释道。
只是他的解释,还不如不解释。阿澈,是你三年前信誓旦旦的在陆川面前承诺,是你许我一袭婚纱一地红毯,是你说,天涯海角你都不会丢下我,而如今,你人在哪里?我眉头紧蹙,双眼紧闭,深吸一口气,抑制住奔腾而来的泪水。